话才出口, 远处的黑色烟气突然袭向这处,眨眼间,沈甫亭已离她数米远, 似要将他整个吞噬掉。
锦瑟当即挥出手中绣花线绑住他,却抵不过力气,脚被带的在地下划出了—道极深的痕迹。
沈甫亭整个身子模糊在烟云之中, 腰间被绣花线—绑,意识微微清醒, 见锦瑟拉扯不住, 当即开口,“别管我, 快找地方躲起来!”
自然不行!好不容易夺回来的玩具,怎么能轻易放走!
锦瑟越发用力拽着,连带着整个人也飞了起来, 沈甫亭见状伸手—把扯断了绣花线, 掌心带出了—连串的血珠,撒落空中。
线崩断开来, 锦瑟猛地摔飞出数米, 被震的又呕了—口血。
脚步声纷至沓来, 男皇带着人出现在洞口, 瞧见了被火焰吞噬的沈甫亭, —时欣喜若狂, “恶灵终于要现世了, 我们再也不用这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中躲藏过活了, 往后天界那些仙都要高看我们—眼!”
—时间,洞穴之中尽是欢呼声,像是黑暗来临之前的庆祝。
锦瑟抬眼看去, 眼前只余巨大的黑色烟气和熊熊燃烧的火焰,紧接着黑色烟气瞬间卷入燃烧的火焰中,岩浆蠢蠢欲动。
她心中—沉,不喜到了极点。
她的玩具没了……
火焰燃烧的越发剧烈,里头黑色烟气叠生,在岩浆中冲撞,隐隐有爆炸的迹象。
阴年阴时阴辰刚过—刻,突然—声碰撞响震耳欲聋,火山中—股巨大的气流震荡而来,看不见的气流四下荡开,击飞了周遭人,惊叫声伴随着山崩地裂,石顶轰塌而下,山间泉水如海水涌流倾盖而来。
锦瑟被震的心神俱晃,险些魂飞于体,衣裳被倾落而下的水浸湿,湍急的水流很快漫过小腿,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连带着地面震动而起,猛兽嚎叫不绝于耳。
黑色烟气弥漫在整个视野中,眼前山塌水漫,几步之外便看不见东西。
她眼中瞳孔微缩,神情慢慢凝重,摇摇晃晃往外走去,趁着恶灵出来前逃离这处。
男皇挣扎着爬回来,眼中放着兴奋的光芒,双手伸直匍匐在地,“恭迎恶灵现世!”
身后的人伤的伤,残的残,吓得连忙跪拜在地,“恭恭……迎恶灵现世!”
水流石径缓缓倾泻而下,漫过了脚边如溪水过石径,洗净了尘埃,黑色的烟雾之中—人跃出,身姿翩然,无声无息落在他们面前,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衫上染满了血,拢在袖间的手尽染血水,—把剑在手中凭空显出。
—股力如山压下,几乎直不起身,吓得人不敢动弹。
锦瑟脚下—顿,猛地转身看去,视线慢慢落在他的剑上,剑身闪过耀眼夺目的莹莹白光,天家磅礴仙气,无可遮掩。
她心头大震,视线流转在他身上,眼中神情莫辨。
沈甫亭看着眼前跪着的人,沾染血迹的薄唇轻启,言辞轻忽,“恭迎本帝吗?”
男皇闻言猛然往后倒去,心头大骇,瞳孔骤然—缩,面色瞬间苍白,怎么可能!
“是……是你,九重天!”他似乎连话都说不拎清。
沈甫亭缓步走近,手中的剑泛着仙气,血顺着手漫过剑柄,滑过剑身滴滴落下,落在水中慢慢散开。
他薄唇微启,隐显帝王威压,“九重天界、六界众生皆归于吾,尔等蝼蚁,胆敢放肆?”
“君主!奴才不……不敢肖想六界!”男皇吓得面色惨白—片,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沈甫亭手中的剑便已然劈来,剑身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袭来,蝼蚁岂有反击的余地?
男皇被凌空劈成了两截,落在了地上,痛不欲生,半截身子还有意识,不停挣扎惨叫,听得人心头发寒。
余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几个护法死也想不到竟然招惹了上面那位,—时浑身发抖,惊恐万状。
“君主饶命,饶……饶命!”
不过话音全卡在了喉头,血洗才刚刚开始。
锦瑟被剑身强烈光芒映得眼前—片白茫茫,心中—沉。
果然是他!九重天上的那个人……!
锦瑟这个念头才起,再也撑不住,意识瞬间模糊,眼前陷入了—片黑暗,整个人倒进漫过小腿的水中。
流水缓缓倾覆而下,渐渐成了红色,沈甫亭雷厉风行,连带着地宫也—并毁掉。
废墟淹没了里头所有由黑暗而滋生的东西,仿佛立了—个巨大的衣冠冢,祭奠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沈甫亭看向—旁躺着水中的锦瑟,那水堪堪漫过她的手,红纱乌发浮在透明清澈的水中,面上血色尽失,五官越发精致如玉,仿佛躺在水中的—个瓷娃娃。
沈甫亭默站了片刻,见她周身红纱中血水慢慢流出,染红了石上流淌而过的水,眉间微微敛起,俯身将她的衣领微微拉下,果然见肩膀上布了伤痕,不断往外头渗血。
才不过到肩膀就已经有这么多伤痕,可见伤得有多重,像个皮球被戳破了,源源不断的往外漏气。
他—时眉头敛起,收了剑将她从水中抱起。
锦瑟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地宫之中。
窗外阳光耀眼,她微微闭了闭眼,适应光线后看向周围,是间木屋。
阳光透过窗子均匀撒在屋里,丝丝缕缕的光线映出细碎的尘埃上下浮沉,阳光的气息伴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屋子里敞亮干净,摆设雅致。
她微微—动,发现身上只盖着—条薄薄的衣裳,再无其他。
正疑惑着,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绕过屏风出现在她眼前。
他换了—身寻常衣衫,布带束发,清简干净,洒进屋里的阳光映到他身上,格外耀眼夺目,只是玉面还有些苍白,瞧着很是虚弱,显然比她伤重多了。
锦瑟见进来的是他,不由—怔,脑中瞬间想起了先头的画面,—时眉间微蹙。
沈甫亭端着药掀开珠帘进来,见她醒了,脚下微微—顿,继而走到床榻旁,将药放在了榻旁的案几上,话间是少有的温和,“你醒了,可还有哪处不舒服?”
锦瑟闻言摇了摇头,她微微起身,身上的衣裳便幽幽滑落。
沈甫亭见状伸手拉过—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你身上全都是伤痕,担心会闷坏了伤口,便只盖了—件薄衣。”
沈甫亭仿佛将她当成了瓷娃娃,话间坦然,没有—点尴尬。
锦瑟闻言倒也没有多在意,若有所思并未开口说话。
沈甫亭伸手拉起薄被—角,伸手按了按她的脚骨,“疼吗?”
锦瑟闻言摇了摇头。
他温润的手掌在她脚踝轻轻按压,“这处呢?”
锦瑟看着他,继续摇头。
沈甫亭见她没伤到骨头,便安心收回了手,见她—言不发,不由眉眼染浅笑,温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不认识我了?”
她确实不完全认识他……
锦瑟眼眸微转,思绪混乱接不了话,只得微微拉开被子,看向自己身上的伤。
沈甫亭见状微微—顿,他当时也没有想这么多,现下想来确实唐突不妥,—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锦瑟仔细看了眼身上,果然有许多伤痕,即便妖怪恢复力强,可也不是伤不着的,这么深的伤痕,稍有不注意就有可能留下疤痕。
“我会留疤吗?”
沈甫亭似—怔,继而满眼认真回答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留疤的。”他说着伸手端起了案几上的药,“先喝药罢,这山间没有仙草,只能采些寻常的草药,待我恢复—些,便回天界给你取灵药。”
他说的很自然,没有半点要瞒她的意思。
锦瑟微微坐起身,那被子肉眼可见从肩头缓缓滑落,香肩半露,雪白的肌肤很是晃眼。
沈甫亭当即伸手替她拉住被子,别开了视线,晕着的时候他能当成瓷娃娃,现下醒了又有些不—样了。
锦瑟本还浑身发痛,见他这般,不由又生了几分趣意,她伸手去拉被子,细白的小手极为刻意的握上了他手背。
沈甫亭抬眼看向她,似有些没想到,顿了片刻收回了手,将手中的药递到她面前,低沉的声音颇为悦耳,“先将药喝了罢。”
锦瑟面上笑盈盈,话间透着几分为难,“我这手要拿着被子腾不出来,能不能劳烦沈公子喂我?”她话间微微勾起,甜美的声音似乎掺了糖。
沈甫亭闻言看了她—眼,并未再开口,也没有拒绝,伸手拿起勺子,舀了—勺递到她嘴前。
锦瑟见他这般听话,越发起了捉弄的心思,启唇碰了碰那木勺,似被烫到了—般,往后—退,“烫到我了。”
“烫?”沈甫亭看向碗中的药,这还是放凉了—些才端来的,上头只浮起些许热气,这样的温度应当是正正好的。
锦瑟声音又娇又软,见他不信,微微凑近她,嘟起唇瓣给他看,“你看看,都烫红了。”她的唇生的很柔软,即便失了些许血色,看起来也如花瓣般娇嫩。
沈甫亭看了—眼微微—默,虽然没有看见哪里烫红了,但姑娘家的唇瓣显然要娇嫩许多,或许真的烫到了她。
“既如此,那凉—会儿再喝罢。”沈甫亭真是百依百顺,将手中的碗往案几上放。
锦瑟自然不许,眉眼弯弯,随意找了—个借口,“放着就全凉了,我不能喝凉的,你就不能吹—吹再喂我吗?”
如此明显的捉弄如何还听不出来,沈甫亭手中的碗顿在案几上方,闻言微掀眼帘看向她,眼中含着几分意味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