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春忙伸出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了晴川就急匆匆地向外面跑去。刚要出院子,便看到甬道那头走过来几个太监,吓得晴川忙拽着顾小春闪身躲到了院门之后,待那几个太监走过去之后,这才低声问顾小春道:“你怎么穿着太监的衣服?”
顾小春面带紧张之色,语气却是极坚定,答道:“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再住下去,一定会出事的,我决定带你走。”
晴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带我走?”
顾小春重重地点了点头,再不说话,拉了晴川便向外走,一路上尽量避着人,直将晴川拉到宫门口附近的围墙后。晴川此时才从惊愕与慌乱中回过些神来,着急说道:“小春,你疯了,这是皇宫,不是菜市场,你怎么可能说带我出去就带我出去呢?”
顾小春却是信心满满地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宫里每天傍晚都会有水车从神武门出去,然后去玉泉山运水,我已经买通了运水的几个太监,到时候我们就把你放在水桶的夹层里,等出了宫你就自由了。”
可晴川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样就能偷偷地逃出宫去?
顾小春见晴川面带迟疑之色,又急忙保证道:“晴川,你相信我,就算我自己死,我也会保护你的。”
晴川听得心中感动,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冒险一试道:“好!我随你出去!”
过不一会,果见几个太监拉着水车从远处过来,路过围墙时特意地绕了一下,停在了围墙之后。那运水的太监向着顾小春打了个眼色,顾小春急忙拉着晴川走到了车旁,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水桶盖子,对晴川说道:“你先委屈一下,很快就好了。”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晴川只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一只脚跨进桶中,还不及迈另外一条腿,就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急切叫道:“晴川,万万不可!”
晴川一愣,转头看过去,就见素言十分焦急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上前将她从车上拉下来,急道:“晴川,你疯了吗?被侍卫搜出来,是要杀头的!”
晴川奇道:“素言,你怎能来了?”
素言将晴川拉离了水车几步,低声说道:“刚才你前面出门,我就看见挽月也跟了出去,我心里奇怪就也偷偷地跟了出来,一直追着你们到了这儿,挽月这会不知道是向谁报信去了,我怕不一会就要有人来查了。晴川,我们快些回去,到时候要死不承认才行!”
晴川听了也是又惊又怕,亏得有素言跑过来报信,不然她就这样躲进了水桶里,非得被侍卫查出来不可,到时候她和顾小春都得是个死!晴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回身对顾小春说道:“小春,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谢谢你好意,但是咱们不能这么冒险,我得马上回乾西四所,你也赶紧想法子躲了一躲吧。”
素言在一旁着急地拉着晴川,“快走吧,一会就来不及了!”
晴川顾不上再多说,只得跟着素言往乾西四所跑去。人刚进了院门,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上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素言被她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子扶住了她,问道:“你怎么了?”
晴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头晕,浑身都开始疼了起来,呻吟道:“我很难受,头很疼。”
素言赶紧伸了手去试了试她额头,却吓得缩回了手,惊道:“天啊,烫死人了,怎么会这样?”
晴川神智已经有些不清,连素言的话也都听不清了,只模糊地见着她的嘴在一张一合,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迷迷糊糊中似听到了素言的哭声,喊她别睡,千万不要睡。可是她却困得厉害,眼皮怎么也撩不开,不知又过了多久,像是有人将她从地上抱起,那怀抱宽厚而温暖,叫她不由自主地想依偎过去……
等到晴川再睁开眼,已是深夜,烛台上的灯火随风轻轻地跳跃着,昏暗的光线将趴在床边的那个身影映得有些模糊。
晴川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仍在,不是幻影!
床边的人被她轻微的动作惊醒了,抬起头来看向晴川,停了片刻才声线暗哑地问道:“醒了?要喝水吗?”
晴川仍震惊地瞪着眼睛,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八,八阿哥!?”
八阿哥没答话,只伸出手去探晴川的额头。晴川一怔,下意识地侧头向一旁避了避,八阿哥的手便落到了空处。他眼中一黯,却又固执地探过手去,到底在晴川的额头轻轻地触了下,这才收回了手。
晴川满脑袋疑问号,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床前?她赶紧转头看了看四周,没错,是她自己的房间啊。那为什么一个阿哥会出现在乾西四所?一个宫女的房间里?
八阿哥似看出了晴川的心思,唇角讥诮地挑了挑,从床边站起身来,说道:“你发了高热,那个叫素言的宫女就求到了我那里,好歹你也算给我侍过寝,我总不能眼看着你死,就叫了太医过来,现在没事了,也算是你自己命大。”
晴川反应仍有些呆呆地,迟了片刻才怒道:“我哪里有给你侍寝过?!”
八阿哥扬了扬眉,问:“还要争论这个问题?”
两人正斗鸡一般地瞪着,门外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素言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八阿哥,晴川的药好了。”
八阿哥脸上神情一变,又恢复了往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温声说道:“进来吧。”
素言端了药碗从门外进来,低头向八阿哥请了安。八阿哥说道:“我先走了,你照顾晴川吧,太医院那里我会打好招呼的。”
说完又唇角含笑地瞥了晴川一眼,转头出了房门。晴川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长毛一般不自在,一旁的素言见八阿哥出去了,忙冲到了床边,一叠声地问道:“晴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那么难受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素言眼圈还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哭过的,对她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晴川见了十分的感动,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没事了,现在感觉好很多了,对了,为什么八阿哥会在这?”
素言听了大松了口气,一边喂着晴川喝汤药,一边解释道:“你昨天突然就发起高热来,怎么也退不下来,到了后来竟然说起胡话来了。我吓坏了,跑去找太医,可他们一听只是个宫女,无论我怎么求都不肯过来看看,我就跑去了上书房找四阿哥帮忙……”
“四阿哥?”晴川有些惊讶,“你去找四阿哥帮忙?”
素言面色稍稍一变,忙垂下了眼帘,喂了晴川一汤匙药,才又接着说道:“哦,我当时也是急慌了神,想起曾听宫里的人说四阿哥心肠好,所以就想去试一试运气。结果没找到四阿哥,却遇到了八阿哥,他听说是你病了,就叫人请了太医过来。”
晴川听了很是意外,一时不由愣怔,想不到这次竟然是她的死对头八阿哥救了自己一命。
同样惊讶的还有储秀宫中的僖嫔,“什么?八阿哥专门为晴川请了太医?”
金嬷嬷低头敛目,答道:“回娘娘的话,不只是请了太医,八阿哥还亲自在乾西四所守了晴川大半夜,一直等她醒了才走的。”
僖嫔面上闪过诧异之色,问道:“晴川什么时候和八阿哥扯到一起去的?”
金嬷嬷的嘴角上带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答道:“听说早就暗有来往了,早些日子晴川和尚衣间制衣的顾小春牵扯到一起,八阿哥听了醋意大发,还派人狠狠地打了那顾小春一顿。大伙都说晴川走了大运了,竟得了八阿哥的青睐,早晚要飞上枝头的。”
僖嫔听了这些事情,不再言语,只用手轻轻地抚弄着长长的护甲,沉思了片刻,忽地笑了,“想不到老八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来这晴川还真有点意思。金嬷嬷,你去,把晴川接到储秀宫来,然后把最好的太医全部请来给她看病。我要把她像公主一样的伺候起来。”
金嬷嬷本想不露痕迹地阴晴川一把,不曾想却得了这么个结果,不由得愣了:“啊?”
“快去,快去。难道还要我吩咐第二次吗?”僖嫔有些不耐地说道。
金嬷嬷不敢再耽误,忙去了乾西四所,招呼了几个宫女帮着晴川搬家。于是,晴川这里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被扶到了储秀宫,住进了后院的厢房。
僖嫔亲自来探视,吓得晴川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行礼,却被僖嫔摁下了,温言安抚道:“你身子还虚着呢,快躺下,别起来了。”
晴川少见这样和颜悦色的僖嫔,直怀疑是自己又发烧了,出现了幻影了。可是身旁的僖嫔已是转头吩咐金嬷嬷道:“这几日晴川的饮食都由储秀宫的小厨房来做,一定要快点把她的身体养好。”
晴川简直受宠若惊,忙推辞道:“不用,不用的。”
僖嫔却笑了笑,“你是我的心腹宫女,和别人不一样的,这些日子就好好地在这里养着,需要什么就直接向本宫说。”
说完了又安抚了晴川几句,便带着金嬷嬷出去了。金嬷嬷跟在僖嫔身后,几经犹豫之后还是低声问道:“娘娘,这样宠晴川是不是有些过了?”
“哦?”僖嫔笑了,手轻轻地划过游廊的柱子,轻声道:“不过,一点也不过。我去年生辰的时候皇上送我的那一对珍珠耳环在哪儿?”
“娘娘舍不得戴,奴婢已经收到箱子里去了。”
“赶紧找出来,我要送给晴川做礼物。”
金嬷嬷一听更是吃惊,忍不住问道:“啊?为什么?”
那副耳环可是康熙送僖嫔的生辰礼物,僖嫔一直非常看重,自己都舍不得戴,现在怎地要突然送给晴川?
僖嫔转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笑问道:“枉你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这其中的缘故都想不通么?”
金嬷嬷凝神思量了半晌,低声问道:“娘娘可是因为八阿哥?”
僖嫔满意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因为八阿哥,本宫现在无子,而八阿哥生母良妃却常年囚禁在冷宫,如果能够把八阿哥收归己用,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金嬷嬷听了立刻赞道:“娘娘聪慧!而且晴川来历不明,一旦查起来一定是死罪,我们只要把这个把柄捏得好好的,八阿哥越在乎她,就会越向我们靠拢。”
僖嫔得意地笑了笑,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把那对耳环赏给晴川不值得吗?”
金嬷嬷连连摇头,“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阿哥所里,九阿哥与十阿哥也都找到了八阿哥处,老十心里藏不住话,见了面直截了当地问道:“八哥,你去了乾西四所了?”
八阿哥刚换过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在椅中坐下,闻言点了点头,很是平常地答道:“不错,是去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脸上俱都是掩不住的惊讶,老十更是失声问道:“你真的看上晴川那丫头了?”
八阿哥抬眼看向十阿哥,反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