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顾见骊不知道父亲与姬无镜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过节,才能让父亲每次遇上姬无镜都气炸成这样。是,父亲的确脾气不好。可除了姬无镜,也没别人能把父亲气炸到这个程度。
顾见骊急到无措。眼看着父亲举起椅子朝姬无镜砸过去,眼前浮现父亲曾经怒而砸墙的样子,好像病弱的姬无镜很可能成为曾经那道轰然倒塌的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进了姬无镜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替姬无镜挡着。
姬无镜神色淡淡,转着桌上茶盏玩儿,根本没有躲避那椅子的意思。可顾见骊扑上来的瞬间,他手中的动作一顿,握住顾见骊的腰,抱着她侧转过身,顾敬元手中的椅子重重落在姬无镜的背上。
“嘶……”姬无镜眼底本能地溢出一抹猩红戾气。
他已经多少年没被人打过了?
顾敬元砸过来的椅子根本无法伤到姬无镜半分,偏偏顾见骊扑了过来,姬无镜为了护着她,反而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椅子。
“顾见骊,我用得着你给我挡?”姬无镜眼底的阴翳浓重得骇人。
顾见骊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也反应了过来自己的举动有多愚蠢。是了,姬无镜根本不需要她扑过去护他,她不仅没能护他,反而给他添了麻烦。是她一时糊涂了,才会这样做。
“我……”顾见骊张了张嘴,想道歉,想问他疼不疼。可是望着姬无镜阴翳的眼,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委屈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顾敬元看着顾见骊扑到姬无镜怀里的那一瞬间是懵的,生怕伤到顾见骊,看着姬无镜还知道护妻,他眉宇间的惊怒才放下些,这刚松了口气,又听见姬无镜的话,他又暴跳如雷,指着姬无镜的鼻子臭骂:“姬昭你这混物好赖不知!你是个人吗你?对个女人凶!一个冲上去护着你的妻子乱吼。你他娘的就是条疯狗!疯狗都比你知好歹!”
顾见骊听着父亲骂的话越来越难以入耳,她慌忙去拉住顾敬元的手腕,急急道:“您别生气别生气,也别说了……”
她本是想劝父亲的,可自己的眼睛莫名就红了。
若说起来,顾见骊在乎体面,这辈子难堪的样子也就都在姬无镜面前了。她以前不喜人前哭,更是几乎没有在父亲面前落过泪。瞧着她红了眼睛,顾敬元骂话一歇,心窝里像是被捅了一把刀。他握住顾见骊的手腕,沉声道:“不许哭,不在这里受委屈就是了!跟父亲回家!”
他强硬地握住顾见骊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娇小的顾见骊哪里有半分挣脱的力气,被父亲拉得跌跌拌拌。
走到门口时,顾敬元习惯性地抬步迈门槛,才发现门槛被锯掉了,原本是门槛的地方留下平平的痕迹,他随口说:“什么没规矩的破地方,连门槛都能没有。怪不得破落了!”
顾见骊愣了一下,抓住门边,脚步稍微得以停下。
“父亲!”
顾敬元回头看她,顾见骊蹙眉摇头。
“你别告诉我还要留在这破地方?什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都是些破烂规矩!什么都比不上自己过得舒心!”
“我……”
顾见骊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字,姬无镜抢先开口:“你把她弄疼了。”
顾敬元愣了一下,急忙松了手。
姬无镜走到顾见骊身边,拉过她的手腕,她的手腕果然红了一块,姬无镜瞥了顾敬元一眼,轻轻揉捏着顾见骊的手腕,又弯下腰吹了吹。
顾敬元看着姬无镜这样的动作不爽,皱眉大声说:“你干什么?你放开她,离她远点!”
“嗤。”姬无镜笑得无赖,“我干什么你看不见?我不仅能给她揉揉吹吹,还能亲亲。”
说着,姬无镜果然捧着顾见骊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她的手腕。他挑衅似的看向顾敬元,问:“你能吗?”
“你你你——你又胡言乱语!我是他爹!”
“你还知道你是他爹不是她汉子啊?”姬无镜叹气,他问:“顾大虎,你看见过手艺师傅吹糖人儿吗?你就是一口气被吹大的沙和尚肚子吧?我戳一下能破不?”
“你——”
“一大清早扰人好梦,还没睡醒就被你劈头盖脸骂一顿,这打也打了,还想把我媳妇儿抢走。”姬无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孩儿他爷,你早上吃太多了吧?”
“什么?”顾敬元第一时间看向顾见骊的肚子。
顾见骊急忙摇头:“没、没有……”
姬无镜当着顾敬元的面儿,抱住顾见骊的细腰,他弯下腰来,将下巴搭在顾见骊的肩窝,放轻了声音:“我疼。咱爹下手可真重。”
顾见骊怔怔,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柔声说:“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消肿止痛的药来。”
“好——”姬无镜拖长了调子,竟是隐约学出了几分姬星澜平时撒娇的调调。
顾见骊掰开他扣在她腰上的手,转身去了里间,给姬无镜拿药。
顾敬元沉默地立在一侧,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顾见骊去了里间,他才问姬无镜:“你被俯身了?”
姬无镜耐性缺缺,懒散靠坐椅背,两条大长腿交叠,轻轻晃着。他没吭声,连看都没看顾敬元一眼。
“儿,爹问你话呢!”顾敬元加重语气。
姬无镜轻晃的大长腿停下来,抬眼看向顾敬元,问:“我要给她买衣服首饰?”
顾敬元怔了怔,道:“废话!”
“哦——”姬无镜点点头,“好爹,借我点银子,给你闺女买衣服首饰。”
顾敬元一窒,“你再说一遍!”
“我没钱啊。”姬无镜坦然道。
顾敬元努力克制着再一次朝姬无镜砸去一张椅子的冲动,怒道:“你没钱?你没钱?拿着比宰辅还高的俸禄跟我哭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玄镜门的规矩,人头就是金山银山。你会没钱?你钱呢?你钱呢?”
姬无镜沉默了。
顾敬元诧异地瞧着姬无镜的脸色,隐约觉得姬无镜好像没说谎。
“我也不知道啊。”姬无镜皱眉。
顾敬元又被一噎,怒道:“没钱就去挣!没有跟老丈人要钱养媳妇儿的规矩!”
“好爹,不是你说的破烂规矩不必守,什么都比不上自己过得舒心?”姬无镜顿了顿,狡猾地笑了,“要不这样,我当你儿子,顾见骊当你儿媳。以后我是顾昭,她是姬见骊。如何?”
我去你奶奶个熊!——看着顾见骊走出来,顾敬元才把这话噎回去,没骂出口。
顾见骊将消肿止疼的药放在桌子上,去脱姬无镜的衣服。姬无镜握住顾见骊的手,瞪向季夏:“出去!”
季夏一愣,急忙屈膝行了一礼,退下去。
姬无镜又看向顾敬元,抱怨:“不想被你看。”
“你把自己当黄花闺女了?”顾敬元被气笑了。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凝在女儿的身上,道:“父亲先回去,过几日再来!”
“我送父亲……”
顾敬元抬手阻止了顾见骊的动作,“别,让你老子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顾敬元黑着脸,大步往外走。
顾见骊望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几次让父亲为自己的事情费心生气,实在是有些不孝。她收回视线,走回姬无镜身边,她本该说些什么的,可没什么心情,默默脱下姬无镜的衣服。
顾敬元的力气着实不小,盛怒之下砸下的椅子那力气可想而知,姬无镜的后背布满淤青。顾见骊一怔,别的心思暂且收下,将药倒在手心揉开,仔细地涂在姬无镜的背上,小手微微用力揉着,将药揉进淤青里。
涂过之后,顾见骊的手如扇子一样轻轻扇动了一会儿,待干透了,才给姬无镜穿好衣服。
姬无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走神。
顾见骊绕到他面前,弯下腰,给他绑上系带。瞧着姬无镜还是在出神,顾见骊以为他在想罗慕歌的事情,她说:“也不知道罗姑娘如何了,她平时是住在哪里?可是在玄镜门?要不要去看看她?”
姬无镜回过神来,说:“去把长生给我喊来。”
顾见骊点头,转身往外走。
“算了,我自己去。”姬无镜拉住顾见骊的手腕,将她拉回来,把她摁在椅子里坐下,自己去了后院。
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的背影,慢慢蹙起眉。
长生送了罗慕歌的信儿,就回了后院,此时坐在树上,捧着刚买的鹦鹉,教它说话,连姬无镜走近都没发现。
“长生武艺超群,长生武艺超群。”长生念了两遍,鹦鹉一声不吭。
“快,快说啊你这只笨鸟。”长生拉长了脸,敲了敲鹦鹉的头,“长生武艺超群,长生武艺超群!说啊!”
绿毛鹦鹉嘴巴闭得紧紧,歪着头望向长生,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蠢。”姬无镜仰头望着树上的长生,嗤笑了一声。
绿毛鹦鹉扭头望向树下的姬无镜,抖搂抖搂翅膀,尖叫:“长生,蠢!”
长生顿时绿了脸,朝绿毛鹦鹉的鸟头上打了一巴掌,生气地跳下树,迎上姬无镜,问:“门主,您找我?”
“我钱呢?”姬无镜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长生被问懵了。
“哦……”长生恍然大悟,“门主您要用银子?要多少,长生回玄镜门给您取。”
姬无镜诧异地问:“在玄镜门?有多少银子?”
长生再一次被问懵了。
绿毛鹦鹉瞧着长生张着嘴发呆的傻样子,尖细着嗓子又喊:“长生,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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