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和极轻地应声, 揽住沈辞柔的腰,下颌贴在她发顶,眼睫垂落, 眉眼间含着点藏不住的忧思。
沈辞柔当然看不见,这么抱了一会儿, 她觉得差不多, 从李时和怀里出来:“不说这种不开心的事情,梦都不算数的。我特地让人准备了酒,酒能解忧,喝点酒就开心啦。”
“好。”李时和点头, 看向沈辞柔时恢复了一贯的神色,眉眼平和, 隐约带着点笑。
沈辞柔捞了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嗅了嗅, 闻到一股略酸的梅香, 她有点惊喜:“是梅酒?”
李时和忽然想起先前高淮说的事情, 皱了皱眉:“不喜欢吗?”
“不是。”沈辞柔摇摇头, “我喜欢梅酒的味道。”
“……我还以为你想尝尝鹿血酒。”
“新鲜的血混进酒里, 想想味道也不怎么样吧。”沈辞柔打了个寒颤, 她早忘了之前问过李时和这回事, “对了, 你怎么提鹿血酒呀?高掌案和你说的吗?”
李时和含笑, 继续哄沈辞柔:“对,他和我提过。”
“他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呀,我就是随口问问他。不过还好,要是他以为我想喝鹿血酒,让人送过来, 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辞柔呼出一口气,倒出两杯酒,“算了,不管这个啦。喝酒。”
她自己先喝,酒杯不大,又是七分满,刚好够一口喝完。梅子特有的果香混在酸甜的酒味儿里,入腹又反上来一点酒气,她舔舔嘴唇:“这个梅酒真的很好喝。”
李时和对酒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既然是沈辞柔倒的,他也不推辞,低头把酒喝完。酒杯一空,沈辞柔立刻续上。
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大半壶,没喝到多少酒味,呼出的气倒带着酸甜的梅子香。沈辞柔脸上热起来,淡淡的红晕一直漫到眼尾,她没觉得醉,只伸手去握李时和的。
李时和乖顺地拢住她的手:“怎么?”
“无忧,我有事情想和你说。”沈辞柔闭了闭眼,把反上来的酒气压下去。
李时和一看就知道她是有点上头,梅酒喝着不觉得,酒意都让酸甜的味道藏住,尤其是里边的几个梅子,都吸饱了酒。偏偏沈辞柔还没知觉地连吃了两个,他也没法,只能哄着她:“慢慢说,我听着。”
沈辞柔定定地看着他:“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李时和一惊,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醉了。”
“我没有,没醉呢。你怎么老爱诬陷我。”沈辞柔呼出一口带着梅子香的气,攀在李时和肩上,“你听我说……听我说。”
半醉不醉的女孩这么贴上来,还非要说生孩子这回事,李时和顿时觉得热起来,但他不能趁人之危,闭了闭眼,搂住沈辞柔,免得她无意间摔下去:“好,我在听。”
“我想过了,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一直觉得我还没长大……想都不敢想,如果我做人阿娘是什么样子。”沈辞柔凑过去,“但我现在想好了,我就是想给你生个孩子。不是因为什么传宗接代……我嫁给你又不是来给你生孩子的……”
话说到这里就乱了,李时和也听不出到底是要生还是不生,但他也无所谓,腾出一只手在沈辞柔背上轻轻抚着:“都依你。”
“……是因为我喜欢你呀。我喜欢你,所以想给你生孩子……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觉得我也不难看,我们的孩子一定很讨人喜欢,像我……”沈辞柔卡了一下,忽然摇摇头,“唔,算了,还是别太像我……要多像你一点,这样就有好多人喜欢……”
醉到这个程度的人话最多,意识也是半醒不醒的,李时和摸不准到底有几分真,只能先顺着沈辞柔往下说:“好,像你像我都好。”
“所以我们生个孩子吧。”酒气一点点漫上来,平常不太好意思说的话,这会儿却无比顺畅,沈辞柔环住李时和,注视着他,“……我爱你。”
这一句简直是天崩地裂,李时和听得胆战心惊,眼瞳都不受控地缩起来。怀里的女孩真的酒气上头,连身子都撑不住,软软地塌在他怀里,偏偏能说这样一句话。
李时和忽然想,有个孩子的确不错,不是因为要子嗣传承,而是能有个小小的生命,流着一半他的血,在沈辞柔的腹中渐渐长大。
“我也爱你。”念头起来了就止不住,他揽着沈辞柔,轻声回应她,一面唾弃自己无耻,一面却忍不住诱哄她,“那你明白怎么才能有孩子吗?”
“我又不傻!”沈辞柔恼了,撑在他肩上,凑过去亲他的嘴角,含含糊糊地,“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李时和让她啄了几下,干脆横抱起软成一团的女孩,放到榻上,翻身压上去。
榻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枕头也是软的,沈辞柔没忍住,在上面蹭了几下。她绾发向来不紧,这么一通蹭,发间的梅花簪半脱出来,簪尾上银制的梅花将落不落,漆黑的长发在榻上铺开。
李时和忽然发现沈辞柔今天穿的是坦领的月色裙,领口略微松开,月光漫到白腻的肌肤上,再往上却飞着淡淡的红。沈辞柔的眼睛里满满地倒映出他,眼瞳略微涣散,神色却是完全的信任。
他心爱的女孩如今真的在他身下,一副不设防的样子,犹如最初的梦境一般。
李时和低声说:“像做梦一样。”
“什么梦?”沈辞柔伸手勾住他滑到肩前的发梢,缠绕在指节上,指腹无意识地碾磨着,“梦见我了吗?”
李时和“嗯”了一声:“很久以前。记得当时山南西道的逃犯吗?我梦见那个柜子。”
沈辞柔懂了,屋子里暖和,酒气越发熏上来,她故意笑着招惹他:“就像现在这样吗?你看看你,我一直和人说你是端方君子……那时候我们才见过几次,你就做这种梦?”
她其实也说不上来“这种梦”是哪种,凭着本能胡乱而已,真要她再说,她也说不上来,只能笑吟吟地看着李时和,满脸都是酒气蒸出的潮红。
“……我确实并非什么君子。”李时和吞咽一下,低声哄她,“那你还想生个孩子吗?”
“想!”沈辞柔没思考,迷迷糊糊地记起沈棠当时说的话,“唔,枕头……”
李时和怎么想得到她要枕头干什么,捞了边上的软枕递给她:“怎么了?”
“阿棠听人说的,想要个孩子,这样容易……”沈辞柔其实记不太清沈棠当时说了什么,软枕又舒服,她抱着就不想撒手。
李时和再聪明,也猜不出姐妹间的私语,看沈辞柔抱着软枕,还以为她是半醉时的呓语,耐心地哄她:“别抱着这个,抱着我,好不好?”
沈辞柔点点头,松开手里的枕头,再伸手时就是把自己送上去。吻落下来,她缓缓闭上眼睛,在李时和唇上尝到了一点酸甜的梅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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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雪下得早,第一场雪落在十一月初,骊山被雪盖着,像是披了件纯白的大氅。雪后天冷,华清宫倒还好,地下有温泉淌过,宫人在殿外候着,多穿几件衣裳,竟也不怎么觉得冷。
听风一早起来,在飞霜殿外殿门口候着,差不多快到巳时,远远地看见怡晴过来。
清宁宫原本四个大宫女,化雪犯了事,吹雨一场病后吓得总想着被放出宫,如今也就听风和怡晴还能说得上话。怡晴性子和顺,不争不抢的,刚巧和听风合拍,听风也能多说几句:“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
“娘娘还没起吗?”怡晴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一人手里一个托盘,上边的碗都盖着,免得热气散出去,“再拖一拖,厨房就该呈午膳了。”
“我留了几个人候着,手脚都快,娘娘一醒就能伺候着。再说……”听风顿了顿,选择避开,“……再说娘娘最近爱犯困,多睡会儿也是有的。”
“这几日都这样,好几天了吧?之前没这样过,也不知是怎么了……”怡晴有点担心,不由皱了皱眉,想说也不知该接什么,只能也叹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叹完,听风已经一礼行下去:“奴婢恭请陛下圣安。”
怡晴赶紧也转身行礼,听见清清淡淡一声“起”,随后是李时和的声音:“还没起?”
“娘娘近来有些嗜睡。”听风老老实实回答,“最近几日起得晚,让人服侍着洗漱,之后吃点东西,就又睡了。”
听起来不太正常,李时和微微皱眉:“请太医了吗?”
“平安脉是不落下的。”听风说,“太医也没说什么,只说娘娘最近可能是累着了,又恰逢入冬天冷,让娘娘多休息。”
入冬后沈辞柔就没去猎场玩过,还能怎么累着,李时和抿抿嘴唇,恰好看见宫人端着的托盘:“呈的什么?”
“长生粥、甜雪和汉宫棋,娘娘最近爱吃甜的。”怡晴低着头,“还有些配菜,也是酸甜口的为主。”
作者有话要说: 无忧: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jpg(bushi)
关于生崽崽那段,无忧的心理活动本来应该更精彩,但是阿晋不允许我写,我没法,大家自行脑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