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另外的要紧事:“四月二十是你生辰, 恰逢旬休,想没想过该怎么办?”
沈辞柔从没想过自己的生辰还能怎么办的,想想又是宫里的规矩, 她叹了口气:“我能不办么?生辰是我自己的事情呀,没必要强迫别人来贺我, 而且若是开宴, 请一些我不认识的人一同吃饭,其实我也吃不开心的。”
千秋节一方面为了彰显皇家气度,另一方面也是给朝臣宗室一个表忠心的机会,李时和自己也知道没意思, 没打算把沈辞柔的生辰宴弄成这样。他想了想:“那只办个小宴,请你以前的朋友如何?”
听起来挺好的, 但沈辞柔想到那些郎君娘子,摇摇头:“算了吧。若是在宫外, 可能有别的麻烦;在宫里呢……”
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往李时和那边凑了凑, 悄悄地贴到他耳边, 用气音说:“我只和你这么说, 在朝堂上, 你可别拿这个去吓子清他们。”
“哦?”李时和难得生出点兴趣, “怎么说?”
沈辞柔咳了一声, 继续用气音说:“其实子清他们有点怕你啦……而且总觉得你在场, 玩不尽兴。”
李时和不太懂:“和我有关?”
“哎呀,反正就是,子清觉得你和我们年纪也差得不大,但是好像没什么爱玩的。你若在场,按规矩, 我们也不能玩。”沈辞柔解释完,更不好意思了,“就这么回事,我只私下和你说说,不许让他们知道。”
李时和明了。想想也是,他生性内敛,自幼辗转在长安、洛阳诸宫,面对天后时总得克制,喜怒都藏在心里,又到底是君臣有别,就算他有心想亲近些,估计他们也不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想不出该怎么办:“那若不办宴,你想怎么过?”
“那天恰好是旬休,”沈辞柔想了想,“那你能陪我出去玩吗?到宫外去。”
“好。”
答得这么干脆,沈辞柔一喜,一手攀在李时和肩上,抬头在他脸上快速地亲了两下:“真好,我带你去玩,你肯定没去过那地方。”
脸上不过一瞬的触感,天真得不带爱欲,李时和却浑身一凛,他没忍住,睫毛轻轻颤着,视线往一边偏开:“那我就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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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沈辞柔没吃多久,饭后李时和和沈辞柔一起在宫里逛了会儿,到太液池边上才停下。
太液池年前叫人修整过,池边的亭子是六角的,三面竹帘卷起,剩下三面放着,风过时竹帘轻轻晃动,透进来的风微凉。沈辞柔挺喜欢这个亭子,而且坐下没多久就有宫人进来送点心,她想了想,随手抓了一个小宫女,轻声嘱咐几句才让人走。
她提的要求奇怪,小宫女也没多问,利索地把她要的东西拿来了。三只长长的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放着十来个小碟子,另配了小小的银勺。
李时和扫了一眼,大概看出一列是用蔗浆调的,一列是醋,最后一列看着像是茱萸油和胡椒。他微微一怔:“这是?”
“事先说好,这可能会很折腾你,不要怨我。”沈辞柔轻轻咳了一声,看着李时和,“我想亲手做东西给你吃。其实我先前去问过尚食局,她们都说不出你喜欢什么,连口味偏好都不知道。这里是甜、酸、辣三个味道,我想知道你最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她拿起一只银勺,在蔗浆那列的最左侧轻轻撩了一下,碟子里的东西颜色很淡,和水差不多,只有些略微的琥珀色:“不过,你不愿意也无所谓啦,是很折腾人。”
沈辞柔给自己鼓鼓劲儿,刚想再试着劝劝,手腕却被托住。她一愣,正好看见李时和凑过来,轻轻在银勺上舔了一下。
李时和抿抿嘴唇,仔细尝尝舌尖上的味道:“这个尝不出什么,只略有些甜。”
看样子是答应了,沈辞柔连忙换了个银勺,再第二个碟子里搅了搅:“那这个呢?”
李时和乖顺地低头,再度尝了尝。
这么尝味道其实很傻,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讨沈辞柔开心,花些时间也无妨。李时和的口味清淡,蔗浆那一列尝到第四个就觉着太甜了,醋调出的那一列反倒能尝到第五个才微微皱眉。
“你真不爱吃甜的,真没骗我。”沈辞柔把水递给李时和,让他洗掉残存的味道,等他放下杯子,才笑眯眯地说,“还有,你果然爱吃酸的。”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李时和一愣,面上迅速红起来,过了会儿才说:“别取笑我。”
这反应太可爱,沈辞柔没忍住,在他脸上摸了几下。指腹下的肌肤细腻,透着点莹润的红,她其实还有点心痒,想凑过去亲亲,但周围还候着宫人,她也没脸让人退下,只能强按下心思,收手:“好啦,当我没说。尝辣的吧。”
前两列至少能尝到第四个,李时和想了想,直接用银勺在第三个碟子里点了点。银勺尖儿上带了点茱萸油,他没觉得会有多刺激,自然地抿了一下。
下一瞬口中炸开,舔到勺子的地方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细细密密的辣和疼。李时和放下勺子,眼尾飞红,嘴里一阵阵的发烫,忍不住吸了几口气。
他想,这可真好,又是刺驾。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要糟,沈辞柔连忙端了事先备好的牛乳,李时和哪儿还腾得出手去喝,只摇摇头,皱着眉抬袖遮住半张脸。
他长得好,袖子压在鼻梁上,雅致的眉眼就更抓人的注意,偏偏眼尾还带着两笔微微的红,像是特地描出的眼妆。明明是辣出来的红晕,看着却有点不经意的撩人味道,显得那双眼睛更漂亮,眼神一动就是顾盼生辉。
沈辞柔看着李时和,诚恳地说:“你真好看。”
李时和听得一颤,他知道沈辞柔爱夸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偏偏还用的是“好看”这样的词,让他有种微妙的情绪,既觉得开心,又有些羞恼。
他按住鼻梁,睫毛轻轻颤动:“哪儿有这么说男人的。”
沈辞柔没忍住,笑了一声,恰好这时有人走过来,她赶紧端端正正地坐好,和李时和拉开些距离,免得再让他脸红。
来的是新入宫的两个女官,分在尚食局,送来的是新鲜的酪樱桃,一份绕着圈儿地浇着蔗浆,另一份则只如同点缀般点了些。
等两个女官退下,沈辞柔看了看蔗浆少些的那份:“你不是不爱吃乳酪吗?怎么还送上来?”
“年年樱桃当季时都会呈上来,尚食局只知道我不爱太甜的,我也懒得说。”熬了这么一会儿,嘴里的辣味下去了,李时和放下袖子,“若我特意说,尚食局还得想个做樱桃的新花样,不如就按原来的规矩。”
“原来是这样。”
酪樱桃酸甜可口,乳酪的味道重,樱桃本身却是清甜的,沈辞柔觉得这时候不吃樱桃实在是浪费。她盯着碗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出个法子。
亭子边上候着的宫人不少,好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理由让她们全下去,沈辞柔朝着李时和示意一下:“无忧,过来一点。”
李时和微微一怔,不知道沈辞柔又想玩什么,但他也不介意顺着她的意思,就向她俯身过去。
“你不爱吃乳酪,那要是只有樱桃,你讨厌吗?”沈辞柔问。
“尚好。”李时和笑笑,“我没什么特别讨厌的。”
“那就好。”
沈辞柔避开乳酪和蔗浆,舀了颗樱桃。为了吃着方便,酪樱桃里选的果子都是大小适中,能一口一个,顺便还把梗和核都去了。沈辞柔以前觉得这做法是暴殄天物,伤了樱桃本身的味道,这会儿却觉得想出这做法的人真是聪明。
她把樱桃咬在齿间,再抬手捧住李时和的脸。沈辞柔在襦裙外多穿了件大袖衫,大袖滑落,露出的小臂白皙纤细,大袖却正好能遮住旁人的视线。
她没上妆,嘴唇是原本的淡红色,和唇齿间衔着的樱桃也差不多。沈辞柔就这么咬着樱桃,满脸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满地倒映出李时和。
美人衔果,偏偏还是樱桃。其中暗示的意味过于浓重,李时和顿时后背紧绷,想要推拒,身子却僵住了,本能地想要凑近,最好能从沈辞柔嘴里把那粒樱桃咬过来。
沈辞柔哪儿知道李时和在想什么,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纯粹是为了好玩。李时和迟迟不动,她以为他是没懂,就往前凑了一点。
她含着笑,眼神澄澈,那双眼睛里越是信任,李时和越觉得煎熬。但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扶住沈辞柔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厮磨,顺便把那粒樱桃咬了过去。
唇齿间一松,沈辞柔立刻把李时和推开,笑眯眯地说:“下回可以让尚食局只拿樱桃上来嘛。樱桃好吃吗?”
李时和垂眼看着她淡红色的嘴唇,齿尖用力,一点点把汁水充盈的果子咬破。牙尖嵌入的瞬间,微酸微甜的汁液涌出来,滑嫩的果肉在齿间碾磨,像是美人柔滑细腻的肌肤。
他咽下去,轻轻地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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