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胸口好痛,好像被硬东西压着似的。呼吸十分困难,我呻吟了两三声。
肋骨附近觉得硌得生疼。我慢慢睁开双眼,发现鼻尖这儿有一个机械似的玩意儿,原来是音响上的旋钮,而这个旋钮下面还有三个并排着的旋钮。
我打算用胳膊撑起上身来,不料手一软,我的脸碰到了地板上。不过这地板十分的柔软,像是泡沫塑料似的。
当我终于挺起上身来以后,一阵风吹过脸颊。好像是在室外。我看见调速挡和方向盘了,这是车里!原来我在自己的车里。那个被我认作地板的东西是驾驶座。
我的意识渐渐地恢复了,在我得知自己身处何地时,又觉得头痛了起来。我用左手按住额头,用右手撑住身子。此时右手摸到了两个座位之间的小储物箱和手刹。怪不得!我是躺在驾驶座上,原来肋骨是被这两个东西硌得生疼。
我慢慢地扫了一眼四周,我看见了树。一个人也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使劲回忆,什么也想不起来。
附近没有任何行人,看来这是一条林中小路。也就是说,这儿不是轻井泽银座。这儿是远离人群的偏远地方。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3点多了,这事儿——
我渐渐地想了起来,我在轻井泽银座进了一家烧陶店。然后进了店里的盥洗室。于是……对了!一进盥洗室我便失去了知觉。这说明我在这一个钟头之间失去了意识,果真如此吗?
看来情况就是如此。进了盥洗室后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事是在午饭后发生的,大概2点钟左右。现在已经3点了,这一个钟头我是怎么了?
我现在怎么会在这儿呢?这儿是什么地方?我又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使我感到不寒而栗。我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的身体哪儿也没有被人搞恶作剧的痕迹,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衣服也没弄脏。
我调了一下后视镜,照了照镜子。我还戴着太阳镜。我摘下太阳镜补了一下妆,然后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头痛已经缓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胃又开始难受了,还是想吐。我想找个地方吃点儿药。
从昨晚到现在宛如梦境一般。我开始回忆今天走过的路线,我从石神井公园出发,经过吉祥寺上了中央高速公路,然后从八岳来到轻井泽。于是我想起了今天这趟驾车游的目的和使命。不过还是觉得在梦中一般,有些朦胧。
我有些半信半疑。虽然不知道身处何方,但肯定是远离东京的地方。无论怎么勇敢我都不相信会独自一人来到此地。
川北杀死了他的夫人,我是为了帮他才独自一人来到此地。想到这里,我真想大喊一声:
“不是骗人的吧?”
我的脚尖碰到两个纸团。是两团。我立即想起来那是什么了。那是我在八岳山庄和八岳旅馆休息时夹在雨刷下的恐吓信。
这两个纸团把我唤回现实世界。这就是证据,我果然在现实之中。
我将纸团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它摊开。这是猥亵下流的恐吓信。我还记得刚看到时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就是小学生也比这个写得好得多。真是一手臭字!
我再次愣住了,两眼发直。急忙把纸展平。没有!上面的字消失了!
我马上将纸翻过来,同样!仍然是白纸一张!我又捡起另一个纸团,摊开、将它展平。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跟刚才那张纸一样,上面的字全部消失了!我张着大嘴抬头望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我的手上只是两张皱皱巴巴的白纸。
我一定恍惚了好长时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钟头似的,其实可能也就一分钟左右,我完全糊涂了。仿佛有人在给我变魔术。
的确是这两张纸。它像是笔记本上的纸,我清晰地记着上面有绿色的格线。如今我手上这两张皱皱巴巴的纸上也有绿色的格线。
格线之间文字是用圆珠笔写的,绝不是用铅笔写的。然而,只有字消失了。怎么会出这样的怪事呢?
过了一会儿,一股坚决不能在此逗留的强烈的想法从我心中涌起,将我的茫然赶走。信纸上文字魔法般的消失了,我的使命感彻底苏醒过来了。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我也不能老是为信纸一事而费脑筋。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也不能再耽搁了。我至少浪费了一个钟头了。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假如从此地到高山远比到轻井泽要遥远的话,按照预定的行程傍晚到松本,半夜能赶到高山那才怪呢!
我为了启动引擎,将手伸向引擎点火开关。不可思议的是钥匙竟然平安无事地插在锁孔上。我立即打着了火。然后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太阳镜戴上。
我思索了一下该往哪儿走好呢?可我不认路,只好顺着路往前走,等遇见人再问路。
这是一条土路。路面上不仅有车辙,而且杂草丛生。仅走了500米便来到了柏油马路。
当汽车不再颠簸时,我又产生了疑惑。我不可能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自个儿驾车来到此地。那么是谁把我拉到这儿的呢?目的又是什么?
说到失去意识,那么我是怎么失去意识的呢?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还是没有答案。我拼命地回想,当时我似乎闻到一股药味是的,就是如此。
那么我是被什么药物熏倒的吗?怎么会出这种怪事呢?这又不是在演侦探影片,谁会给我下药呢?大概是盥洗室里的消毒水的味道吧?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摩托车手的模样。银灰色的夹克、黑色的皮裤、红色的头盔、好色的厚嘴唇,还有那红白相间的摩托车,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于是从脚面一直到大腿根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我很快就联想到了风扇皮带,是的,我得换风扇皮带!
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无巧不成书,我走了不过5分钟,我的右手边竟然是家汽车维修店。令人庆幸的是这家店还营业。一个身着沾满油污工作服的小伙子,已将卷帘门拉到一半了。我急忙将汽车开往右边,按了两三声喇叭。那个小伙子停下手来往我这边看,我将汽车开到他的身旁,并大声喊道:
“请等一下!”
这是一个热心的小伙子,立即将卷帘门推了上去。当他打开我的汽车前盖检查引擎时,感慨地大声问道:
“嘿!这是你的智慧?”他抬起那满是油污的脸来看着我。
“这个?你说的是丝袜吗?不是的。是朋友教我的。”
“嘿!原——来如此!我学了一招!以后假如拉女孩出去兜风,就不怕风扇皮带断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工具拧着螺丝。然后将我那沾满油污的已经变成黑糊糊的丝袜拎了出来。我脸红了,有些害羞。
“请问,有风扇皮带吗?”我问道。
“当然有了!”他答道。然后他穿过满是油污的工作间,从一面更加肮脏的墙上摘下一个灰色的橡皮圈。
我害怕弄脏了白衣服,站得离他稍远的地方监视他工作。
他突然说:
“把机油换了好吗?”
“是的。好的!我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因为引擎过热,所以得换机油。”他说道。
“请问,是不是需要很长时间呢?我有急事。”我问道:
“哪儿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的。顶多20分钟。我的技术好着呢!滤芯也换了好吗?”
“滤芯……什么?我不懂!”
“过滤机油的东西,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不换也行。那么清洗一下水箱吧?”
“清洗水箱……?”
“嫌麻烦就算了吧!你带着驾驶执照了吗?”
“总而言之。用时太多的话,怕不行。”
“用不了多少时间的。顶多再加5分钟。反正得换机油,还是清冼一下比较好一些。上次换了机油后你跑了多少公里?”
“这车是借来的。”这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生生被我咽了回去。那句话一出口,我之前所有的辛劳便付诸东流了。我现在是川北初子。所以这是我的车。
“不知道,我忘了。那个……哎……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弄吧。抓紧点儿!”我粗声粗气地说道。
“OK!没问题!总共也就用25分钟。”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引擎上的黑色盖子,拿出一罐像是罐装汽水的易拉罐,拉掉拉环后,将易拉罐里的液体倒入引擎之中,然后发动引擎。
“这样等5分钟。”年轻的维修工说道。
然后他一边摆弄着调速挡,一边问我这五个挡都还好用吧。这又使我想起了摩托车手。
看我不理他,他便从墙角拿出一罐油和大千斤顶来,默不作声地干起活来。
正如他说的那样,正好用了25分钟便将车修好了。
我付了钱后,向他打听道:
“请问18号公路怎么走?”
“18号公路?”
他一脸疑惑。我顿时感到不安起来。他的表情说明我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近在眼前。这就是!”
我应了一声:“原来是这儿!”
这家店就在18号公路边上。和我刚才走的土路呈T字状。维修店就在拐角处。
“请问去松本怎么走?”
“去松本往右,一直走就到了上田市。然后上松本公路。”他答道。
“是吗?如果去轻井泽呢?”
“去轻井泽的话往左呀!”
他满脸疑惑看着我。那样子是想问你到底从哪儿来的呢?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说明我离开了轻井泽,到了去松本的18号公路上了。
“这附近有加油站吗?”
“隔壁就是加油站。不过今天歇业,因为是星期天。往前再走一段路有一家营业的加油站。”
“是吗,谢谢您!多亏您帮忙。”
正在此时,一个看似老板的中年男子开着一辆小轿车回来了。看到我以后,露出一副跟我很熟的笑容,大声问道:
“您果然来了?”
“我们原先见过面吗?”
“瞧您说的,您刚才路过这儿的时候,不是向俺挥手打过招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