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让江砺重新加回她微信之后,闻希连着几天雷打不动地都会收到他的消息。
内容倒是不复杂,简单的“早安”和“晚安”。
闻希基本只是看一眼,一律不回,再后来觉得看着心烦意乱,索性直接对江砺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她一直都摸不准江砺在想什么,这回也一样。
不是没想过江砺可能是在对她示好,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闻希怕到最后又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家里的气氛实在是让人压抑,离开学还有三天的时候,闻希就回了学校。
回学校的当晚,闻希就去了“清荷”找林烛。
从年前到现在半个多月了她还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林烛聚一下,而且出于好奇她也有点想去看看林烛那个小鲜肉男朋友。
闻希到的时候,林烛已经和她男朋友等在卡座了。
她越过舞池远远地看了一眼,明明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林烛却和那男的之间起码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闻希挑挑眉。
林烛谈恋爱绝不是这样的,以往谈恋爱时她都是恨不得全世界都闻到她恋爱的酸臭味。
朝着他们走过去,闻希搭着林烛的肩坐在她旁边,端了林烛给她倒的酒喝了一口。
解了渴闻希示意林烛给她介绍下新男朋友。
林烛会意:“来崽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蒋齐言。”
话落,她又握着蒋齐言的手臂将他拉近了些,示意他给闻希敬酒,“这是你闻希姐姐。”
闻希懵了一瞬。
这人明明是上次林烛发微信说是他男朋友的那个,虽然照片和真人不会是完全一样的,闻希并不觉得自己会认错。
而且林烛哪里平白无故地又冒出个这么大的弟弟来。
林烛早就料到了闻希这个反应,转头和蒋齐言默契地相视一笑。
蒋齐言端着杯子应林烛要求和闻希碰了下,表现得十分乖巧礼貌:“闻希姐好。”
林烛根本不给闻希反应的时间,替她抬着杯底让闻希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等到闻希一杯酒缓过劲,林烛才开心地才说:“以后希希就是我妹妹,齐言就是我弟弟,我林烛也是个妹妹弟弟双全的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闻希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这两个人卖什么关子。
“既然连你都骗过了,那我也不怕骗不过别人了。”林烛优雅地瞧着二郎腿,悠闲地往卡座沙发的椅背上一靠。
见闻希是真糊涂,还是蒋齐言给闻希解释。
他说:“我其实一直都不是林烛姐的男朋友,我们俩过年前才在朋友的局上认识的,因为当时玩游戏输给了林烛姐才所以我才答应当她的朋友圈男朋友。”
闻希不知道为什么林烛好端端地要给自己摘一朵假桃花。
林烛给的答案是为了骗赵一恺。
赵一恺是个死心眼的人,一头热地喜欢上林烛,林烛分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好几次,但他说只要林烛没有男朋友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她。
林烛完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发朋友圈和蒋齐言“秀恩爱”,让赵一恺觉得她已经觅得良人。
闻希知道事情原委后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真是迟钝得可以,赵一恺疯狂地追求了林烛那么久,她作为林烛闺蜜居然一点没看出来,之前相处时赵一恺对林烛的殷勤也全被她当做这个人热情而已。
不过在闻希记忆里这还是林烛第一次这么想摆脱一个男人的追求。
闻希问她原因,林烛只是撇撇嘴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看江砺那么过分,就知道赵一恺不靠谱。”
不过这个理由其实是林烛在知道江砺和闻希闹僵的事情之后才想出来的,在林烛的潜意识里她觉得她和赵一恺压根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赵一恺的世界太单纯了。
听到江砺的名字,闻希的眸子闪了闪。
察觉到闻希的反应,林烛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闻希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知道闻希表面上看着没多大事平平静静的,其实心里被戳出来的洞不知道多久才能愈合,林烛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连赵一恺也不再提了。
闻希后来喝了不少酒,林烛不放心她回学校,便将人从酒带回了自己家。
因着不想过早面对寝室的怪异气氛,闻希便又撒着娇地在林烛家里多待了两天。
想到第二天要开学,趁着林烛有空,闻希叫了她一起去逛街。
逛街的初衷说是闻希为了开学置办点东西,实则逛了整整一下午,百分之九十的战利品都是林烛买的,从衣服到包包再到鞋子应有尽有。
闻希体力不如林烛,最后她每走一步都费劲得不行,偏偏林烛还满脸的意犹未尽。
看着闻希蔫哒哒的样子,林烛只好陪着她进了一家甜品店。
两个人手上大大小小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来,林烛就接到了蒋齐言女朋友的电话,说是他跟别人打架了。
按理说这跟林烛没什么关系,但挑起架的一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林烛出气。
等到林烛和闻希打了车匆匆忙忙赶到蒋齐言女朋友说的地点时,就看到蒋齐言和赵一恺还扭打在一起。
虽然看上去赵一恺是占了上风,但是打了这么久,他也没讨着什么好,两个都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
这地方不算是闹市区,周围只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以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蒋齐言女朋友。
她一看到林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阿烛姐这怎么办啊?齐言都快被他打死了。”
赵一恺还打得认真,没注意到林烛来了,边打边念念有词:“看我怎么替阿烛教训你这样的渣男。”
林烛有点头疼。
“赵一恺。”她上前去拉赵一恺,试图让他住手。
赵一恺看到林烛的时候愣了一瞬,随即很快掰开林烛拉着他的手,密集的拳头重新往蒋齐言身上砸。
“你这样的渣男还好意思叫阿烛来?阿烛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你,你们才在一起几天你就在外面和别的姑娘勾勾搭搭。”
从赵一恺的话里闻希和林烛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蒋齐言本来就是有女朋友的,估摸着是和女朋友走在路上被赵一恺碰上了,而赵一恺自然看过林烛的“秀恩爱”朋友圈,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认定了蒋齐言出轨,二话不说就扬了拳头要替林烛出气。
林烛要是想到有这档子事估计打死都不会想出那个馊主意了。
她一个人拉不住赵一恺,只好叫了闻希。
但这会儿赵一恺急红了眼,林烛和闻希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哪里敌得过他,没两下就被赵一恺挣开。
闻希被他大力挣开的时候没站稳,身子一歪往地上倒下去。
因为快开春,闻希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地上又不平坦,这一倒下去从手肘到掌心,整一块的皮肤都被擦破了。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林烛跑过来过来扶起她,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给闻希说:“希希你要不赶紧给江砺打个电话,我们根本拉不住赵一恺。”
闻希也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而且赵一恺是警校的学生,这样动手肯定是不合道理的,估计也只能叫江砺来解决。
她将江砺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拨了过去。
“闻希?”江砺接得很快,声音里还听得出一丝笑意。
闻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打架方式,怕闹出人命,也不和江砺废话,直接说:“江砺你现在能不能赶紧到我这里来一趟,赵一恺和人打架我们拉不住。”
江砺赶过来的时候,距离闻希挂了电话还不到一刻钟。
他没看一旁站着的闻希和林烛,而是直接冷着脸上前,轻轻松松地分开了还缠斗在一起的赵一恺和蒋齐言。
江砺睨了眼站在身边喘着粗气的赵一恺,没好气:“你倒是能耐了,都学会在外面打架了。”
“砺哥你怎么也来了?”赵一恺显然还没消气,忿忿地瞪着被林烛搀着的蒋齐言。
“我不来,等着两姑娘给你闯的祸善后?”说这话的时候,江砺终于把视线移到了闻希身上。
赵一恺不服气,指着蒋齐言振振有词:“这孙子出轨难道不应该揍他?”
林烛气得不行,忍了好半晌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劈头盖脸地就骂赵一恺:“你是不是疯了?”
赵一恺在林烛面前,气势一下子就矮了一大截,心虚地辩解:“阿烛我是帮你出气,我不想看你被欺负。”
他的语气太过真诚,林烛顿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不想看她被欺负。
林烛五岁的时候因为父母车祸去世被寄养在姑姑家,姑姑一家都觉得她是个累赘,所以她高中开始就辍学出来,为了独立不求人,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更没有人会在意有没有人欺负她。
但林烛很快恢复了自然,不过语气却缓和了些:“没人欺负我,我和蒋齐言本来也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赵一恺这会儿的表情和闻希当初知道这事的时候一样。
他懵着挠头,“那你的朋友圈……”
林烛忽然就有种对不起赵一恺的感觉,有些理亏。
她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对闻希和江砺说:“齐言看起来伤得不轻,我们还是先送他去医院。”
闻希和江砺点头应下。
江砺的车只能坐五个人,江砺不可能留下闻希,蒋齐言和他女朋友更不可能丢下,林烛看了看可怜兮兮的赵一恺,叹了口气,陪着他一起单独打了一辆车。
等到林烛和赵一恺赶到医院的时候,蒋齐言的伤口基本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碍,但是医生担心出现脑震荡,还是让他在医院观察一晚。
来的路上林烛和赵一恺都解释得差不多了,赵一恺也知道自己冲动打错了人,便自觉地去给蒋齐言缴了医疗费,又诚恳地去给他道歉。
好在蒋齐言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加上看在林烛的面子上,这件事也就私了翻篇。
得了原谅,赵一恺和林烛出了蒋齐言的病房。
医院的走廊上,赵一恺可怜兮兮地站在林烛对面,低着头小声说:“阿烛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骗我了。”
本以为林烛又要说一堆让自己别缠着她的话,结果赵一恺就听到她柔声说了句“好”。
他怔了下,随即很快开心地笑起来。
江砺和闻希就坐在那他们两人不远处的铁皮椅子上。
见他们这边终于是处理好了,江砺皱眉握着闻希的手腕就拉着她站起来,闻希在出神,等到被江砺拉着走了两步她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警惕地看着江砺,问:“你要干什么?”
江砺看了眼闻希满是灰的毛衣袖子,袖子堪堪遮到手腕,是以手腕到手心的伤口都露了出来。
伤口没处理过,沾着灰,又凝了干涸的血渍,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刚刚上车的时候江砺就看到了。
被江砺的一扫,闻希才想起自己的伤口,刚刚场面太乱了,她都快忘了。
她舔了下唇,想要挣开江砺有些粗糙的掌心,说:“擦破了点皮,我等会儿回去自己清洗一下就行了。”
闻希那态度,根本没把这伤口当回事儿。
江砺握着闻希的手没松,继续往急诊治疗室走:“就在医院处理,伤口好得快你自己也少受罪。”
闻希的力气一直不是江砺的对手,一直到治疗室门口,她都没能挣开手腕上的禁锢。
都到治疗室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闻希看了江砺一眼,沉默着走进去,挽起毛衣袖子将伤口给医生检查。
江砺就站在闻希旁边,握着手腕的那只手改成了将闻希柔软的手包进掌心。
看医生准备消□□品的时候,他没忍住说了句:“医生麻烦您轻点。”
他平时训练磕着碰着的不少,受的那些伤比这严重多了,但是看到闻希娇嫩的皮肤上有伤口,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行医这么多年像男朋友带女朋友来医院看病的情况不少见,笑呵呵地应下。
闻希闻言没说一句话,也没分给江砺一个眼神,从进了治疗室开始就垂着眸。
那个医生的手法很娴熟,除了用艾力克消毒的时候有轻微刺痛,一直到包扎完,闻希都没太大的感觉。
费用在医生贴纱布的时候江砺就去缴了,一直到整个伤口处理完了江砺都还没回来。
闻希跟医生道过谢就往医院外走,打算等回了学校再把花的钱转给江砺。
结果她刚走到医院大门口,就被跑来的江砺拦下。
他看着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闻希,说:“我送你回学校。”
“现在又不晚,我自己可以回去。”闻希淡声拒绝。
冬末春初,天依旧黑得早,即便这会儿才七点多,天依旧已经黑尽了。
医院急诊室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人,江砺虚揽着闻希的肩躲开一辆医用推车,才说:“天都黑透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闻希发现,在有些事情上她根本拗不过江砺。
江砺坚持不让她一个人回学校,两个人在医院急诊的门口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闻希先妥协。
她沉默地跟着江砺上了他那辆路虎揽胜的副驾。
江砺许是看出了闻希不想搭理他,一路上也不惹闻希心烦,专注地开着车。
闻希本以为江砺送她到学校门口也就可以了,结果他和她同时下了车。
见闻希准备要拒绝,江砺先她一步开口:“你上次说了这条路有点黑,我陪你到寝室楼下就走。”
江砺还记得她上次随口一说的话。
闻希犹豫了下,还是把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快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江砺放慢了步子,问闻希:“明天开学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学的前一晚上大家都要抓紧时间放纵,这会儿回寝室的路上根本没有一个人。
闻希走在江砺前面半步远的地方,闻言轻轻“嗯”了声。
“八点上课?”江砺又问。
闻希不知道江砺到底要说什么,犹豫了几秒后又“嗯”了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砺在夜色里翘了翘嘴角,和闻希说:“你明天多睡一会儿,我来给你送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