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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 大结局下(18)

492大结局下(18)

孟扶摇立在门口,满身的阳光里心口发冷,她一时还没换算过来那时间,在心中翻来覆去的算,却死活得不出答案,或者答案已经出来,她却害怕面对直觉逃避。

“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噢,”那人又探头,加上一句,“你好像只有三天时间了。”

孟扶摇晃一晃,半晌机械的道:“谢谢你。”转身出门去,桌子后那人爬出来,注视着她的背影,摇头叹一声:“难噢,来不及噢……”

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

这个数字像一道巨雷,劈得她头脑嗡嗡作响。

妈妈看似好转,实则时日无多,她一直等着送她最后一程,妈妈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她千辛万苦回来,就是要做到所有女儿都该做到的事。

她没有理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莫名其妙抛开她。

然而她竟不知道,她在这里的所有时间,是他用心血一滴滴凝化。她每多一刻停留,他便近一步死亡深渊。

原来到最后,要冒险的不是她,面临生死难关的不是她,那一夜携着绝望的泪水的无尽缠绵,用苍凉的心情等待着结局到来的,不是她。

都只是他。

而她……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那一世她为了母亲将死而奔回,这一世她知道他将死,明明有办法,却无能为力。

这世上竟有这许多焚心为难!

从现在开始,她走过的每一步,她做过的每一个动作,哪怕一抬手一回眸,都在倒计时他的生命。

她的心被拉扯熬煎,两边都是地狱。

三天……任谁也知道,来不及。

除非……今天妈妈会去世……

孟扶摇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恨不得抬手就给自己一耳光——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她怎么可以这样想?

怔怔抹去脸上眼泪,她快步回医院,推开房门那一刻,她下意识的去看心电波显示仪。

那里很平稳的波峰波谷,没有拉直。

那一眼她完全是下意识,看完之后却觉得五雷轰顶——她在干什么?她在看什么?

她在希望什么?她在想什么!

孟扶摇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刹那冰凉,她打摆子似的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一低头,迎上妈妈的眼睛。

孟妈妈静静看着她,眼神若有所思。

孟扶摇赶紧扯出一抹笑容,抬手道:“我给您买了豆腐乳……”手一抬才发现,心神恍惚之间,豆腐乳已经给她不知道扔哪去了。

她赶紧掩饰的咳嗽,讪讪的笑:“丢在外面了……我去取。”不待妈妈回答,她快步出了病房。

走出来之前她瞄了瞄妈妈气色,觉得妈妈气色很好,这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竟然没有欢喜,随即她便为自己的没有欢喜,羞愧得要自杀。

她……竟然没有欢喜!

刚走出几步,看见病房外走廊上挂着一只钟,孟扶摇一抬眼就看见时间。

看见时间刹那,她便立即开始计算,假如妈妈现在……

一个念头刚出来,她又是一颤……我在算什么?我在算什么?

再也不敢看那钟,她疯一般的奔过走廊,一路狂奔直奔进厕所,哗啦啦打开洗脸池龙头,白亮的水柱冲出来,浇了她一头一脸。

她迎着那水柱不避不让,让那凶猛流出的水狠狠冲刷她的脸,冲刷她的龌龊,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

隐约听见钟摆滴答一声,抬头一看,厕所上方居然还有个钟,秒针滴滴答答走着,分针急急忙忙动着,时针在她眼底,以惊人速度向前飞着。

时间!时间!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焚心的利刃割成碎片,碎在一地,踩着前行便鲜血淋漓。

她这么恨时间的快,这么恨人生的无奈,命运为什么要有那许多的为难来为难她,从不愿给她一分希望的救赎。

她猛地跳起身,一拳轰碎了挂在门上方的那该死的钟。

停住!停住!

给我时间!给我时间!

洗手间门外突然掠过快捷的脚步,医生护士簇拥着一大团推着小车奔过去,看方向,竟然是向着妈妈的病房!

她刹那间心中一喜,腾的跳起,追着那群人便冲过去,然而那群人越过妈妈病房门口并不停留,直接拥入了隔壁病房。

她怔怔站在妈妈病房的门口,手脚冰凉。

更糟的是,病房门开着,妈妈依旧清醒着躺在床上,望着门口的她。

刚才那一刻,她的急切,妈妈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刻,她是不是竟然在眼神中流露了失望?然后落入妈妈眼中?

她的心冰凉一团,心腔突突的疼痛着,攥紧、绞扭、挤压、碾碎……世界化为粉尘,在充血的心中轰然而碎。

她再也无法在妈妈的目光中坚持下去,一转身,疯一般冲下楼梯。

电梯侧小门有个拐角,那里是少有人走的安全通道,她一头撞开那门,步子一软骨碌碌滚下去。

坚硬的水泥楼梯梗着背后,刹那间她遍体鳞伤,然而唯有这般的痛楚才能抵过内心里巨大的崩毁,她歪歪斜斜站起来,腿一软滚在楼梯角,随即再也没有了力气。

她将额头抵在墙角,拼命厮磨,似要用那般**的疼痛,抵挡内心里无穷无尽的痛苦,斑斑血迹染上雪白的墙,再被她下一次狠狠蹭去,鲜血和着眼泪和汗水滚滚奔流,满墙腾着石灰和粉色的血水。

她怎么可以希望妈妈死……

她怎么可以在刚才那一刹绽出巨大的欢喜……

她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而自私,竟然想用亲人的死亡换自己的幸福……

……

她怎么可以安然在这里,耗费着他的生命?

她怎么可以明知时间流逝,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怎么可以享用尽他一生心血,将他永久而孤独的抛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宫里?

……

她这样也不可以,那样也不可以!

苍天!

为什么不能把她生得再自私些再无耻些?

那样她可以不为自己潜意识里流露出的急切期盼而无尽自责!

那样她可以选择,根本不回来。

那样她可以选择,忘记他,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

……

那样她甚至可以选择……关掉供氧的阀门!

孟扶摇在黑暗无人的安全通道里痛哭失声,不住拉扯自己的发,满地里落了带血的发和断裂的指甲,她撞向墙壁的力度,似要将自己灵魂都撞碎。

她也确实碎了。

碎在辗转磨折的命运里,碎在刺心裂魂的煎熬里,碎在明明知道可以去做却做不出,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是罪孽的无穷痛苦里。

到得最后,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倒在尘埃,痴痴大张着眼睛,看那些浮游的尘絮悠悠升起,再缓缓降落,将她埋葬。

她也确实将自己葬了。

权当自己死了。

她不想再那样煎熬的等着妈妈死,也做不到奔向自己的幸福,丢下濒死的妈妈任她孤独死去,临终下葬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更不能亲手拧紧氧气袋的阀门。

她只好,陪着长孙无极一起死。

命运终究不愿成全她,她知道,她能做的,只有用这条命来陪他,活着不可以便去做鬼,哪怕永堕黑暗,她要一个良心的安宁。

送走妈妈,她便自杀,魂灵是宇宙间不受控制的物质,做鬼也许能和他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想通了,想开了,终于想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于是她爬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洗掉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把袖子放下来挡住手上的伤,将自己收拾得基本正常,再回到病房。

她平静的问妈妈:“怎么还不睡?您早点休息。”

孟妈妈不说话,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是那个姿势,半躺在那里。

孟扶摇心力交瘁,勉强笑了笑,一屁股坐在了一侧晚间睡觉的小床上,往枕头上一靠,就再也动不了了。

隐约中孟妈妈递过来一杯水,她接了,一口气喝干净,随即便觉得脑袋很重,眼皮也重,意识很快陷入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