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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此心成狂(3)

317此心成狂(3)

孟扶摇这一霎,听见自己心底狼一般的,一声长嚎——

那一声嚎叫殷然带血,磨碎她一生侠气勇烈,那般混着血色狠狠搓揉,心深处钢丝般的坚持不堪承受,戛然断裂。

苍天无情,一至于斯!

这一刻窗外女子身受凄惨蹂躏,这一刻窗内所有人都在深受良心折磨。

已经无法分清谁比谁更痛。

钟易没有动,他背对窗户,仰着头,苍白的面色越发苍白。

铁成没有动,他抱着头,手臂压得自己颈骨格格作响。

孟扶摇……没有动。

她当真岿然端坐,按在长孙无极后心的手稳定如初,连手指都没一丝颤抖,导气、引流、疏导、纳入……一步不错。

只是她的唇角,却慢慢沁出血来,那是被她自己咬破舌尖和唇的鲜血,以及内腑里早已无法控制激流涌动的鲜血。

那血先是成滴,随即成串,最后汇聚成流,越流越多越流越急,落下下颌落上衣领落在衣襟最后将被褥也湿了一大片,她就这样盘膝坐在一半雨水一半血水的被褥中,目光里燃着火,嘴角流着血,神情和手指却平静如一的,注意着长孙无极。

她只看着长孙无极。

看他背影消瘦,看他乌发如丝,看他轮廓精致却又苍白如透明的侧脸,看他平静垂下的长长眼睫。

这样的他,这样写在她记忆里永不磨灭的容颜,她可以不自私拥有,但永不愿意就这样任其永远消失。

她要他好好的活,如遇见她之前那般,尊贵,潇洒,自如,强大,在人间的顶端将风云翻覆俯瞰,一笑间变换沧桑。

为了这些本就该属于他的字眼,她不惜夸父逐日般奔跑,抢在命运的前方,想要拼凑回完整的无暇的他。

哪怕那代价,是用她一生的尊严来换取。

就让她这一生……自私一回,哪怕从此后背负永生的罪。

有人在大声的笑,有人在无声的哭。

雨地里,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的紫披风们,轮番品尝着身下的女子,享受着此生未曾尝试过的雨中的“滑溜如鱼舒爽润泽”的驰骋。

雪白的肌肤沾满粘稠的水汁,在地面上也似鱼般的扑腾,惨叫声已经渐渐弱下去,那一方摸爬滚打的地面上,有淡红的色泽不停的混入雨水,四散流开。

男子们纵情的笑,啪啪的互相拍打,肆意嘲笑声响彻庭院,传入寂静的室内。

“……爷不是说嘛,就在他们面前玩!保准屁也不敢放一个!”

“什么玩意,敢和咱们作对?”

“看呀……爷好爽……出来磕几个头,爷高兴了也分你玩玩!”

“给爷舔干净就成!”

一阵肆意的狂笑声,夹杂着女子似乎拼尽力气的凄厉高呼:

“苍天无眼!不佑无辜!”

“轰!”

一声炸雷响在当庭,震得连屋子都似乎晃了晃,苍穹之上闪电穿梭,明灭飞射,黑云被层层镀亮,鱼鳞金甲一般沉沉压下来。

苍天有怒!

巨雷震得满院男子住了声,震得跪在地下的铁成身子一歪,撞在床边,长孙无极和孟扶摇都晃了晃,随即长孙无极衣襟里,突然滚落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打开,现出先前孟扶摇交给他的雪白药丸。

药香清冽,逼入鼻端,孟扶摇睁眼,这一霎目光如电,在药丸上掠过。

功力提升……功力提升……能提升,就能早一点脱手,就能救下这女子一条性命!

她自动忽略掉宗越的再三告诫——药性霸道,服后必须静养一月,慢养真气不动武。

孟扶摇目光抬起,直接逼向钟易,示意他将药丸喂给她。

钟易犹豫了一下,孟扶摇目光愈厉,钟易眼神在她唇角至今未断流的鲜血上掠过,咬咬牙,快步上前,将药丸塞入她口中。

他有些担心的手撑在床沿,仔细观察孟扶摇神态,药丸入口,几乎是刹那,孟扶摇肌肤转红,连未戴面具的手腕都是通红的,仿佛全身的血气都被刹那激起,钟易吓了一跳,随即便见红色退去,孟扶摇恢复正常。

药丸入口,孟扶摇脑中便是一晕,仿佛一个巨炮在胸中炸响,将血肉意识瞬间炸开碎屑飞上云端,遍身血气刹那一涌,直欲喷薄而出,此时正是提升功力的冲关关头,只要她顺势一引,第七层便可再上一级,然而孟扶摇却立刻逆转丹田之力,将那真气往长孙无极经脉里一送,感觉掌下身子一震,长孙无极龟息的真气,因这突如其来沛然莫御的一冲,终于苏醒,开始了缓慢的自我修复。

孟扶摇舒口气,小心的收回手,她手掌离开长孙无极后心那一霎还很小心很稳定,一旦完全脱离他的身体,立刻就成了一道闪电!

黑色的,却燃烧着红色烈火的闪电!

那黑色闪电在室中唰的一晃,快得仿佛四面都是那淡淡残影,便即消失,只留下一声低喝:“铁成留下护卫!”

大雨未休。

“轰然”一声,仿佛第二声巨雷,男子们抬头,便见对面屋子窗户突然齐齐破碎,一道黑色身影,奔雷一般飙了出来。

比雷更烈,比闪电更急,比暴雨更猛,比血色更烈!

那人半空中脚一蹬,一脚便蹬翻了半面墙!轰隆倒塌声中她旋身一踢,飞落的砖头顿时被她踢成漫天石影,劈头盖脸凶猛无伦的砸向那群紫披风。

“列阵——”一声高喝,训练有素的紫披风反应极快,齐齐赤着身子鲤鱼打挺的跳起,身影闪动瞬间拉开阵法,那些飞落的砖头,反而全部砸向了地上的女人。

孟扶摇却已经到了。

她身子贴地,黑鹞子一般轻巧灵捷的掠过来,手一抄便将那女子捞起,抓着她零碎的衣物将她身体勉强遮了,往旁边天井里的一个藤萝花架下一放,随即一个转身,半空里一个跟斗,便翻到了阵法侧边一个紫披风身前。

那正是这个刚刚拉开的阵法最弱的一环——这人刚刚泻火,衣服最不整,还在试图拉裤子。

孟扶摇什么花哨招数都不玩,直接将自己当成炮弹,轰隆隆的撞过去,她将自己撞成了一道黑光一道流影一道狂啸着的巨石,四面里连绵城墙的雨水被她的罡气和真力撞得四散溅开,她身周一米方圆内成为真空,滴水难泼!

她黑色巨石一般当头砸下,在牢牢锁定无法躲避的对方眼底看见绝望胆寒的惊恐。

令她快意,令她满腔似要迸射的悲愤热血有所宣泄的惊恐!

“哧!”

身子撞上的那一刻,肘底暗藏的“弑天”一现又隐,现的时候乌黑,隐的时候血红。

雨地上泼辣辣射上一道宽宽的血虹!

孟扶摇笑,近乎疯狂的大笑,一抬手黑光一划,那头颅血糊糊飞出,砸向他身侧同伴!

那人看见刚才还好好站在自己身侧的同伴的头颅突然向自己飞来,头颅上还残留着人生最后一刻的绝望和惊恐,那般越来越清晰的放大在自己的视野里,喷涌的鲜血飞溅,糊住了他的眼。

然后他便觉得脖子一凉。

随即他看见自己的头颅也飞了出去,在深黑的暴雨的夜空里诡异的打着旋,翻翻腾腾间变换了三百六十度的全景,看见四面的屋舍,看见屋舍上一动不动隐伏的人影,看见满院子的尸首和还在外院翻箱倒柜找细软的兄弟们,看见自己的身体,站在雨地里,然后被那道可怕的黑色飓风,一脚给踢了出去。

“砰——”

连锁人头踢!

刚死的这个人的人头和尸体,再次被孟扶摇踢了出去,撞向下一个。

下一个暴退!却退不过那人头夹带着孟扶摇暴怒之下真力的疾,剑还没拔出一半,死人头颅凸出的眼睛已经逼到了他眼前,那翻白的眼珠一顶,随即他觉得脑中白光一闪,然后什么东西也爆了。

他的人头也生生的被砸了出去,砸向下一个!

死亡头颅之多米诺骨牌。

“砰砰砰砰”的闷响不断响起,暴雨之声里像是猛兽一声声的低吼咆哮,滚滚响在庭院之中,孟扶摇湿透的黑色身影已经摸不清那般具体的轮廓,只看见团团的风和影,在人群中穿插来去,那风里四溅开红红白白花花绿绿,带着漫天的断肢残臂和碎肉零星,伴随着一声连着一声不间断的低嗥惨叫,涤荡开这血腥午夜不休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