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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心在何方(4)

295心在何方(4)

“很简单。”孟扶摇一摆手,“好歹我是长瀚之主,这一带民生治安都是我的事,你们杀人杀到了这里来,如果我连一个合理的理由都得不到便放你们走,我大瀚孟王颜面何存?”

灰衣人低头沉思,孟扶摇负手望天,战北野长孙无极雅兰珠等人都不说话,他们都习惯遇事时孟扶摇自己处理,反正她博采众家之长,战北野的凶悍长孙无极的腹黑雅兰珠的泼皮都擅长,乐得省事。

灰衣人心中飞快盘算,知道今日要是一点交代都没有万难离开,事实上换成哪国王公都会这样处理,孟瀚王已经足够客气,看起来也不如传闻中那样跋扈不讲理,倒是懂得审时度势的那类人,既然这样,反正上头迟早会存心交纳这位实力人物,现在先卖个好也不要紧。

于是这位了解孟扶摇却又了解得不够彻底,做刺客和做政客都半吊子的家伙抬起头来,凑近孟扶摇,低低道:“请王爷万万保密……这是十一殿下拜托我家帮主要的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好,见尸!”

璇玑十一殿下,凤旋最为宠爱的皇子,璇玑皇后的第一个儿子。

孟扶摇心中瞬间流过那日长孙无极给她的资料上的内容,笑了笑,道:“哦……这样啊,但是为什么要杀他呢?”

灰衣人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位短时间内迅速崛起的五洲大陆著名政客,怎么会问出这么个幼稚的问题,但仍然小心翼翼的答:“我只隐约听说,这位郡王身上有重要东西,需要拿回去……”

孟扶摇“嗯”了一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道:“啊呀……浪费了一个晚上的好眠……行了,就这样吧。”

她对着灰衣人点点头,露出一个好大的灿烂的笑容。

灰衣人怔了怔,连忙也不敢失礼的露出一个掉了一个眼珠半边血染的难看得令人发指的笑容。

孟扶摇甜蜜客气的笑着,然后,转身,负手,不再说话,踢踢踏踏的走了。

灰衣人愕然看着她背影,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耳中却突然听见一声低沉的,充满杀气的口令:

“杀!”

声音短促如刀,杀气如刀,然后灰衣人便觉得后心一凉,眼前突然绽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花,那些鲜血无休无止的喷出来,在他面前散开了一道血红的光幕。

光幕里他看见那女子施施然负手而去的背影,从头至尾,连头也没回。

他慢慢的垂下眼,看见自己的胸口多了个大洞,在那个大洞里,他还奇异的看见自己的兄弟们,都已经鲜血飞溅的倒了下去,尸体被狠狠踩在尘埃里。

然后他也软软的倒下去。

一生里最后一个彻悟的念头是:

她好像根本没答应过放人……

孟扶摇仿佛根本就没听见身后的惨呼声,很直接的走到华彦身边,看了看他,命令属下将他送进府中,回身问雅兰珠:“珠珠,要紧么?”

雅兰珠大咧咧一晃弯刀,道:“没事,皮肉小伤。”随即有点惭愧的小声道:“扶摇,我又给你找麻烦了……”

“什么叫你又给我惹麻烦?”孟扶摇笑,“是我自己,天生是个麻烦接收器,再说别的事也罢了,在我的地盘上欺负我的朋友,还想让我放人?做梦!”

雅兰珠不做声,知道以孟扶摇性子,知道华彦千里来奔求助,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在自己家门口被杀的,这梁子一定会结下,但这么凶悍的立即杀人,还是因为,她雅兰珠受了欺负。

你欺负了我的人,我杀你全家。

反正迟早都要对上,便不必再留下什么余地,孟扶摇做事,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

孟扶摇瞟一眼华彦,命令属下好生安排他休息,恢复过来再说话,又要雅兰珠好好哦休息,自己懒洋洋回去补眠,这回她认准地方了,再没走错,进了院子,望望天色,无可奈何叹口气,喃喃道:“我发现我皇权雷达器的接收功能越来越恐怖了,这还没出大瀚国境到璇玑,便直接撞上去了。”

“那是你天生是个惹事精。”身侧有人浅浅低笑,孟扶摇眼角一瞟,便瞟着某人敞开的衣领诱惑的锁骨,立即捂着鼻子,将那家伙拦下困在墙边,伸手去帮他扣衣领。

“大哥,不要惹人犯罪。”

“求求你犯罪吧……”长孙无极轻笑,如玉容颜在墙角月色暗影里半隐半现,风情魅惑像一场绮丽的梦境,低低道:“我保证不砸床。”

孟扶摇手脚不停赶紧将他衣领扣好,才放下捂住鼻子的手,道:“好险。”

好险,这要当他面喷鼻血,这辈子也不用再见他了。

“马上还要再睡,系这不嫌麻烦么?”长孙无极摸摸领口眼波流转,“其实我刚发觉领口开着比较透气……”

“那你慢慢透气吧,我老人家要睡了。”孟扶摇甩开他,大步进门,将门重重一关,咕哝:“不得消停!”

她想睡觉,又不敢脱衣服,外面有只大灰狼,大灰狼没走之前,纯洁的小白兔必须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大灰狼果然没走,斜斜靠着她的窗户,月光射上窗纸,在窗纸上勾勒他闲散风流的侧影,孟扶摇在室内的黑暗中看着那轮廓惊人精致的侧面,心想,侧帽风流,玉人卫玠,是不是便是这般人间天上的出尘风姿?

窗户上的影子不动,似在出神的看着天上月,半晌听见他轻轻的隔窗语声,带着轻微的犹疑和无奈,问:“扶摇,有没有什么可能……让你留下来?”

孟扶摇心中一震,这是长孙无极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近乎哀求的和她说起关于去留的问题,在此之前,两人对这个问题都心照不宣,各自小心翼翼的避开,生怕触及了彼此的雷池,然而今夜,这个素来含蓄内敛,说话做事都喜欢弯弯绕的家伙,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直接,用一句最不能触碰的简单的话,击上了她的心防?

她默然半晌,终于狠了狠心,道:“没有。”

两个字重逾千钧,两个字如巨石砸得那身影微微一晃,亦砸得孟扶摇眼底水花即将溅开。

她闭上眼,沉默的退开去,摸索到床边,无声的坐下去,坐在黑暗中。

长孙无极的语声,却又隔窗轻轻传了来:“……如果,给你一个家呢?”

孟扶摇怔了怔,这一瞬间她直接理解为他在向她求婚,可是……他不是知道自己这样问一定得到的会是拒绝么?

长孙无极却悠悠一声叹息,道:“扶摇,你似乎从没说过你想找回你的身世。”

孟扶摇沉默下去,一瞬间明白了他所说的那个家的真正含义,她双手攥着冰凉的床褥,丝缎的触感凉滑如此刻心情,默然半晌她才道:“我……不想扰乱别人的生活……算了……”

既然一心要回,那就让这一世的生身父母忘记她吧,就如习惯十四年没有她一样,习惯永远没有她。

以她现在的地位和实力,不须长孙无极等人,她完全有可能找回这一世五岁前的记忆和过去,可是,有那必要么?

五岁之前的记忆,如今只剩一鳞半爪的碎片,然而便就是那点碎片,也能拼凑出一些模糊的轮廓,她只隐约知道,那是黑暗的,悲哀的,孤独的,噩梦般的幼年。

给她那样幼年的父母,就算有苦衷,也大抵是不能好好保护她的吧,如果她一定要回归,也许反而是他们的烦恼。

她也是凡人,想要琉璃般光滑明亮的生活,害怕苦苦追索最终却会找回噩梦。

窗外长孙无极也沉默下去,他静静靠在窗边,不说话也不走,两人一个窗外,一个窗里,隔着一幅薄薄窗纸,听彼此无奈而轻愁浮漾的呼吸。

夜如此短,天边已渐露曙色,而前路,却如此迷蒙而漫长。

过了几日,孟扶摇终于动身直赴璇玑,战北野送她一直到大瀚和璇玑边境,才黯然而别,他不可能再跟着去璇玑,虽然璇玑也邀请了大瀚皇帝观礼,但是他毕竟是继位不久国事未靖的新皇,抽空赶往轩辕已经是不该,最近这一圈算是巡视边境也说得过去,再去璇玑就没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