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这事儿可就久远了。
当初仕院太傅给盛月姬写了一堆的淫i诗艳i句, 后来盛月姬拿着陷害自己。
温阮死咬着诗中所写的胸前红痣这一点, 让萧长天,吕泽瑾,纪知遥三颗龙珠都下不来台, 真真切切地生死修罗场。
最要紧的是,这事儿过后阿九拖着自己吃了一顿霸王餐,简直了。
说出去都丢人, 堂堂侯府千金居然吃霸王餐,以前的阿九是不是有毒?
殷九野勾着温阮的腰靠过来,贴在自己胸口,“所有人都觉得,此事是皇后做的,但皇后待你这般好, 你觉得, 她有可能如此坏你名声吗?”
“不能。”温阮想起那位皇后大姨的作风,她绝对做不出这种惹人嫌的肮脏事。
温阮抬手勾着殷九野的脖子,歪着脑袋想了想, “但太傅是三皇子的师傅, 除掉太傅, 看上去对皇后有利,文宗帝应该是利用了众人这个心理,引导大家怀疑皇后。”
“不错,那时若不是你大哥尚算隐忍,没有妄动, 他跟皇后之间必生嫌隙。”殷九野笑道,“而三皇子呢,反正是一颗早晚要被弃掉的棋子,皇帝翦掉一两个他的羽党,也不是什么大事。”
“文宗帝这个人太恐怖了。”温阮叹气,软软地靠在殷九野身上,“如今将一切重头理清,才能看出他手段有多高明。”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殷九野眼神复杂地看着温阮。
“是什么?”温阮问。
“若那时你名声真的被毁,皇帝就有理由将你接进宫中多加管教了,那时候你父亲不在京中,仅仅一个温少卿,是拦不住他的。”
“……”
温阮想吐。
“一石三鸟,皇帝深谙权术之道。”殷九野笑说。
“那你是早就知道了?你知道你不告诉我?阿九,你是不是皮痒了?”温阮气道。
殷九野好笑道,“我当时只是怀疑,哪里能确定?我一直觉得三皇子不堪大用,太傅那个局又粗暴拙劣,的确很像他的作派,说来这也是皇帝对三皇子极为了解,才布出了这个符合三皇子为人风格的陷阱。”
“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用心算计,文宗帝不仅是个薄情的帝君,还是寡恩的父亲。”温阮都有些无语了,“再看看他对太子做的事,有这样的爹,简直是三皇子和太子的悲哀。”
殷九野笑了笑没接话,他也这么觉得,太悲哀了。
“后来慢慢地发生了许多事,一点点积累起来,我才越发确定我的怀疑是对的。”殷九野握着温阮的手:“但若不是你今天这般梳理一通,我也不一直往深处想,说来还是你细心。”
“可是你也可以将这些怀疑说给我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呢?”温阮还是生气。
“温阮,那是皇帝,而且在那时候,我只看出你不惹事也不怕事,但并不确定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性和能力可以应对,我若贸然告诉你,岂不是要害了你?”
殷九野没说的是,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么这么地喜欢温阮,对温家仍有猜忌,自然不敢和盘托出心中所想。
温阮瘪了下嘴,手伸在殷九野脖子上,懒懒地挂着,“我感觉这京中每一个人都有好多秘密。”
“你二哥就没有,你二哥纯洁得宛如一张白纸。”
“不许笑话我二哥,我二哥那叫单纯!”
温阮说着也想笑,当二哥彻底弄明白文宗帝和盛月姬之间的关系后,他除了疯狂“卧槽”,就没有别的话了。
哦,还有一句,他说,“渣男贱女,绝配啊!他怎么不把盛月姬弄进宫当妃子呢,这才叫一个惊世骇俗!”
然后险些没被爹打破脑壳,活脱脱的地主家的傻儿子本傻。
殷九野忍着笑,说,“你是不是还是在想,为什么你父兄不将文宗帝对你的……贪婪说出来?”
“嗯,今天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可是他们还是不肯将真相告诉我,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这个秘密比你看到的更为复杂,更为惊心,而这一切又还没有到说出来的时刻。”
“为什么你会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因为我也还没有告诉你,我和皇后是什么关系。所以我知道保守秘密的人,他们是什么样的心理。”
“那你跟皇后是什么关系?”
“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总之你相信,我与皇后不是敌人。”
“我觉得皇后好可怜啊,文宗帝这个变态,皇后怕是要被他恶心死了。”
“等太子回京了,就好了。”
“太子会回来吗?”
“会。”
就在你眼前,抱着你。
殷九野手指刮了一下温阮的鼻尖:“难得你今天有这么多的问题,看来你今日进宫看望皇后,她跟你说了什么。”
“可以啊小伙子,脑瓜子转得蛮快的嘛。”温阮搓了一把殷九野的狗头。
“她还好么?”
“不好,病得很难受,我觉得她肯定骂死我爹了。”
“辛苦她了。”
殷九野抱着温阮靠进怀里,下巴在发她顶轻轻磨蹭,暗自在心里念着,母后。
至此,殷九野将一半的筹码投进了靖远侯的局中,蓝绻交出的那大笔银钱是他暗藏多年的筹码之一。
大家合力在外围小心周旋,一点一点地将三皇子赶至末路。
朝中情势不明,皇后又病危,只要再使上一点巧劲,殷九野这面具摘下来,指日可待。
他等了很多年,从来不心急,总是徐徐图之,但此刻忽然有些希望时间能再快些。
他想堂堂正正地迎温阮过门,让她风风光光,十里红妆,撒金铺银地嫁给自己。
白菜就在嘴边,拱不了,他忍得也很辛苦啊。
温阮虽看不清全局,却也能管中窥豹,感受得到风雨欲来的沉沉重压。
温家这艘大船,是要在风雨中驶向彼岸,还是在狂风骤雨中翻船,全看船上的人了。
侯府祠堂。
靖远侯和温北川对坐在地上,摆了三杯酒,你一杯我一杯,阮明月再一杯。
“你小妹可能猜到了些什么。”靖远侯笑望着阮明月的灵位,叹声说,“跟她娘一样聪慧。”
“我看爹今日神色,是不想告诉小妹的,所以我也就没说。”温北川给靖远侯满了杯酒,叹气,“娘若在世,怕也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你娘去世以后,我一直在想,这天下有什么意思呢,我干脆带着你们三个跑去什么地方安度晚年算了,什么太子啊,皇后啊,陛下啊,都不管了。但不行啊,老大,人活在世上,不单单为自己的私心而活,还要为那些信任你的人。”
“爹的旧属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这些年我在朝中暗中斡旋,将当年还留在朝堂上的人也各自送走,常有书信往来,他们都过得不错,爹你可以放心了。”
“总有一天他们要回来的,十年寒窗,金榜题名,谁不是一点点从底下爬起来的?遭了这么多年的罪,总归要讨回来。”靖远侯看着温北川,问,“你那些门客怎么样了?
“都还不错,陛下是不会重用温家门客的,所以去的地方皆是偏远苦寒,不过,这也正合我意。”
“嗯,偏远好啊,皇帝永远不明白一个道理,这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大襄朝是一个庞然大物,京城只是它的大脑,还有手,有脚,有细微的经脉,坚硬的骨头,和滚烫的鲜血,这才是这个庞然大物得以生命力旺盛的根本。”
温北川说道:“陛下是担心老臣势大,威胁到将来的皇权,这般苦心经营,图的是将来新帝登基,他能留一个可以掌控的政权给新帝。其意不坏,坏在我们是他要除掉的老臣罢了。”
靖远侯却摇摇头,“寻常百姓家还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道理呢,皇帝独独知道新旧交替,势力更迭,却不知道老将不死,其志永生的道理。你看看他如今留的那些元老,什么右相之类的,那是能登大雅之堂的吗?不能,说好听点是看中右相忠于他,说难听点儿,仅仅是因为他好控制罢了。似晋亲王,似我温家这般的,他不敢留。”
“说到右相,于悦姑娘倒是与二弟感情甚好,将来他们二人的婚事,怕是要等太子回来了。”
“想个法子,让于悦离开于家就行了,我看那于家对她也不怎么样,没什么好留恋的。这风一起啊,右相定是车轮下的蚂蚁,别把于悦牵连进去了,那丫头挺有意思的。”
“儿子明白,会想办法的。”
靖远侯啜了口酒,又抬头看着阮明月的灵位,“此事过了,东宫稳固,我就真的归隐,带着你娘去找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待着,再也不管这些事了。那之后的大襄朝,就交给你和太子,你们可别跟我和文宗帝似的,从当年的亲如手足,闹到如今的仇怨横生。”
温北川起身拱手行礼:“儿子记住了。”
靖远侯拍了拍温北川的肩,“你去吧,我陪你娘再说会儿话。”
“是,爹也少喝一些,喝多了伤身子。”
“知道了,去吧。”
温北川走出祠堂,回头看了一眼独坐在里面的老父亲,心下有些不解。
父亲怎么就断定,那太子是值得扶持,值得信赖的呢?
在太玄观这么多年,太子不被养废,便是不易,指望他一回来就能把控朝局,想得未免太过轻巧了。
如今这朝堂,便是自己,也只是堪堪斡旋其中,从不敢说游刃有余,更遑论文宗帝仍在帝位,依旧是一座难以翻过的大山。
但温北川又想,罢了,父亲总有他的道理,威名远扬的靖远侯,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他运筹帷幄,几不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