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琳无助地站在客房门口,她觉得今夜肯定会发生一些事情。
她苦苦思索着庄予翰可能的去处。首先可以排除简天明的房间,庄予翰和他话不投机,即便是白天见面他俩也不会多说一句,更何况是深夜了。李姐的房间也可以排除掉,庄予翰怎么可能去服务员的房间?自己刚从淋浴间出来,他也不可能在里面。三楼只剩下一间屋,秦华跃的C房。
庄予翰与秦华跃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他去C房做什么?
无论如何,楚嘉琳还是到了C房门口,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房间里似乎有声音,秦华跃至少还没有睡。
“快开门。”楚嘉琳急促地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一条缝,秦华跃光着膀子站在她的对面,睡眼惺忪地问:“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庄予翰在里面吗?”楚嘉琳仰起头朝房间里看。
“噢,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同性恋。”秦华跃笑呵呵地说。
楚嘉琳几乎喊起来:“别跟我开玩笑,他到底在不在?”
“不在。”秦华跃立刻板起脸。
“他到底去哪儿了?”楚嘉琳像是自言自语。
“他可能在院子里抓鬼呢。”秦华跃又开始信口开河。
楚嘉琳说:“你跟我到楼下找他。”
“不,我是绝不会离开房间的。”秦华跃警惕地把门关成一条缝,防备楚嘉琳硬闯进来,“我劝你也别下楼,庄予翰这家伙有九条命,且死不了呢。”
楚嘉琳生气了,她准备推开门将他揪出来,秦华跃看出了对方的企图,他在第一时间合上门,并且迅速扣上锁。
“你是个胆小鬼!”楚嘉琳砸了几下门。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胆小鬼。”秦华跃顶在门的另一侧闷声闷气地说,他显然很有自知之明。
没有其它办法,看来只好独自下楼了,其实她很想像秦华跃一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但庄予翰去向不明,她不能不管。新宅充满了诡异的气氛,她猜不出那个飘忽神秘的黑影到底是谁?庄予翰该不会遇到危险吧?
数不尽的台阶仿佛是通向鬼门关的必由之路,楚嘉琳慢慢向下走,不时还要回头观察身后的情况。
周围没有一丝声音,楚嘉琳只能听到自己迟疑的脚步声,声控灯的忽亮忽灭,像是有人隐藏在走廊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每个动作。
她的步子迈得很小,生怕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脚踝。
二楼终于到了,也许庄予翰在李燃的房间里聊天,尽管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路过餐厅时她不经意地朝里看了一眼,门大开,里面黑洞洞的,像是一张恶魔的嘴。
她走到茶室前,推开门,茶香四溢,没有开灯,也没有声音。健身房的大门紧锁,庄予翰不可能在里面。
李燃的房间到了,没有之前想象中的交谈声,也许他早就睡了,也许他在门的另一侧倾听自己的脚步声,谁知道呢?
斜对面是厨房,阴森森的紫外线灯将楚嘉琳挡在门外,她只在门口轻轻喊了两声庄予翰。在楼梯的拐角处,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黑色诡秘的防盗门,那间房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为什么简总和李燃闭口不谈,庄予翰会不会在里面?楚嘉琳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匆匆离开了。
走到一层大厅时,她考虑片刻,终究没有进入那个让她惊魂的泳池。庄予翰会不会开车离开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愿意亲眼验证。
一阵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楚嘉琳的紧绷的神经有些松弛,或许自己过度紧张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所有的车都停在院子里,庄予翰不可能独自离去,楚嘉琳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可笑。
她走到庄予翰的吉普车前,车窗半开,楚嘉琳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她很喜欢这辆动力十足的吉普车,一有时间她就会驾驶它到空旷的郊区或一马平川的高速公路兜风,路边的参照物如闪电般地飞到身后,她喜欢那种风驰电掣的爽快感觉。
她探身从储物箱取出手电筒,这是庄予翰常备的探险装备,她已经用过很多次了,摁下开关,一束强光射在花园里,她重新获得安全感,不久前噩梦的余悸顿时烟消云散。
楚嘉琳突发奇想,她调皮地伸出舌头,将手电筒顶在舌底,做恐怖地狰狞状,她估计现在的模样能把秦华跃活活吓死。
她直起腰想从后视镜中欣赏自己的鬼脸,比较一下她与梦中的僵尸谁更可怕,出乎意料,她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更为可怕的东西——
是一颗黑糊糊的人头!
有个人一声不响地坐在后座!
这个人居然没有呼吸声!
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在黑暗中盯着她的后背!
楚嘉琳睁大了眼睛,呼吸愈来愈急促,她觉得后背发痒,头皮发麻,喉咙里像是堵了块湿棉花。
这一刻,她想到了死亡。
她扔掉手电筒,发疯似的逃离吉普车,下了车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是如此绵软无力,她一次又一次地摔倒,然而她顾不上疼痛,跌跌撞撞地向新宅方向跑去。
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但新宅仍然遥不可及,也许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人是不是悄悄地跟在她后面?
楚嘉琳不敢回头,她不顾一切地朝前跑,手掌已经摔破了,但她毫无知觉。
新宅就在眼前,楚嘉琳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突然,一件更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彻底摧毁了她仅存的意志。
她瘫倒在坚硬的土路上,无法再向前行哪怕是一米。
她听到一声惨叫!
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声音似乎源自半空,如闷雷一般将楚嘉琳击倒在地。
这声音撕破了寂静的深夜,将沉睡中的新宅彻底唤醒。
她昏厥了,像穿越了另一个空间,见到了另一个世界。
许久,她苏醒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努力回忆着此前的场景。她勉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停顿片刻后她推门而入。
车里的人是谁?谁发出的惨叫?
这两个的问题使楚嘉琳头脑发涨,她一步一晃地踏上楼梯,她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天明。新宅里确有古怪,尽管她搞不清问题出在哪里。
嗒。大厅的一侧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楚嘉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声音来自泳池方向。谁在里面?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想过去一探究竟,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她在大厅木柜上抄起一件蓝纹花瓶,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足,或许起不到任何作用,但至少能提高自己的胆量。
她轻手轻脚地跨过泳池大门,停顿了一下,回头朝院子里瞥了一眼,似乎没有异常现象,暂时没有危险,她长长舒了口气,继续往里走。
池水依旧清澈,室内灯火通明,玻璃房在黑暗的怀抱里像是一颗璀璨的珍珠。
声音在更衣室里,确切地说是在女更衣室,楚嘉琳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抖起来,险些把简天明的宝贝古董扔在地上。
就在她掉头往回走的时候,里面又重复了一声,这次楚嘉琳听得格外清晰,那绝对不是水滴声。
楚嘉琳屏住呼吸朝更衣室里张望,她看到一个背影,手里捏着几只拖鞋,像僵尸一样站在淋浴间的门口。
忽然,一只拖鞋扔了出去,淋浴间里传出一声闷响。
楚嘉琳的心房骤然紧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缓缓地走进去,那个人并没有察觉到,继续抛出手中的拖鞋,仿佛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楚嘉琳的双脚如同钉在地板上,她用手紧紧捂住嘴,生怕尖叫出来。
她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庄予翰!
原来庄予翰没有失踪,他一直在更衣室里,可这是为什么呢?
此刻他像中邪似的站在那里,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刚才的惨叫声大概出自泳池内。
庄予翰一向胆大,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能吓住他?
莫非新宅里真的有鬼?那个恐怖的梦是真实的?
“嗒。”他又扔出一只拖鞋。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双眼空洞洞地盯着前方。
“庄予翰,你在干什么?”楚嘉琳轻声说,生怕惊飞了他的魂魄。
庄予翰僵硬地转过身,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显得很疲惫。
“你来了。”他的声调既不高也不低。
“你究竟在干什么?”楚嘉琳指着他手里的拖鞋。
庄予翰一脸苦笑,说:“我在做实验,你信不信?”
“用拖鞋做实验?是高科技吗?”楚嘉琳说。
“你下楼来要找什么?”庄予翰反问道。
“找你!”楚嘉琳气恼地说。随后她把镜中看到的鬼影、吉普车内的黑影以及凄厉的惨叫声简明扼要地告诉庄予翰。
“有这等事?”庄予翰显然很吃惊,他说,“这个人为什么上我的车?”
“鬼才知道。”楚嘉琳说。
庄予翰说:“这栋楼的确古怪,我们今晚最好小心点。”
“我说的事你到底信不信?”
庄予翰答道:“说出来你别生气,你的话我只信一半。”
楚嘉琳并不争辩,她淡淡地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说完了,该讲讲你的故事了。”
“我相信所谓的镜中鬼影。”庄予翰的样子很认真,“因为我看到了。”
“什么?你看到了!”楚嘉琳叫了出来。
“你没听错,我看到了。”庄予翰的表现远比楚嘉琳镇定,“在房间里我听到有脚步声,我以为是你,打开门却看见一个黑衣人的背影,那时你可能在三层的淋浴室里,我顾不上通知你,跟在这个人的后面走了下来。”
楚嘉琳睁大眼睛问:“这个人是谁?”
“没有看清,我一直尾随到玻璃房里,后来这个神秘的人居然消失了。”庄予翰无可奈何地说。
“鬼!”楚嘉琳只能用这个字眼来概括他的遭遇。
“或许是,或许不是。”庄予翰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
“我们谈谈另一件事吧。”楚嘉琳说,“你能解释一下你的实验项目吗?”
“很简单。”庄予翰举起拖鞋晃了晃,“你在几个小时前被淋浴间的怪声音吓坏了,随后你扔进的拖鞋没有落地声,就像是被人接住了,对吗?”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拖鞋碰巧掉到浴巾上,所以没发出声音。”楚嘉琳不解地看着他,“这可是你给我的解释。”
“我们通常只看事情的表面。”庄予翰把手中最后一只拖鞋扔进里间,拖鞋刚好掉在浴巾上,发出嗒的一声响,“明白了吗?”
楚嘉琳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的语调有些发颤:“当时里面真有一个人!”
“没错,这个人接住了拖鞋,否则一定会有落地声。”庄予翰十分肯定地说。
“是谁?”
“就是那个黑衣人。”庄予翰说,“当时里间没有开灯,这个人一身黑衣,所以你没看见他,而他却能轻易地看到你。”
“这个人躲在里面干什么?”
庄予翰说:“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原来你们两位在这儿聊天呢,真有雅兴。”李燃不知何时站在他们后面。
庄予翰瞥了他一眼,说:“你也来聊天?”
“不,我一向对女更衣室不感兴趣。”李燃嘲讽道,“半夜三更不知谁叫了一声,我下来看看。”
“奇怪了,唯独我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庄予翰纳闷道。
“不光是你,李姐和秦华跃也没有听到。”李燃说,“刚才我砸开秦华跃的房门,搅了他的一级睡眠,他气急败坏险些把我踢出来。”
“要是你搅了我的觉下场会更惨。”庄予翰说。
楚嘉琳问:“你没去问问简总?”
“我给他房间里打过电话,老爷子正在通话。”
“先别管这些了。”楚嘉琳对李燃说:“庄予翰的吉普车里有个人,我们干脆一道去看看吧。”
李燃忽然瞪着她说:“如果你不想让简总发疯,就赶快把瓷瓶放回原位。”
“请你代劳吧。”楚嘉琳随手把瓷瓶扔了过去。
李然弓着腰伸出双手万分紧张地接住花瓶,怒斥道:“这破瓶子可比你那辆车值钱多了。”
看到李燃狼狈的模样,庄予翰向她伸出了赞赏的大拇指,他丝毫没有透露淋浴间镜中人影的事,楚嘉琳知道他并不信任李燃,或许那个人就是李燃。
院里起风了,而且是愈来愈大了,灰尘在半空中旋转久久不能落下,树木花草在黑暗中不停
地晃动,令人揪心的沙沙声连成一片,里面仿佛藏匿着吃人的魔鬼。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给原本普通的夜色增添了一些诡异气氛,铅色的花园里似乎隐藏着什么重大秘密。
此前鸟语花香的庭院陡然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三个人慢慢地靠近庄予翰的吉普车,李燃一直走在最后,忽然间他站住了,招牌式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紧张的表情,他小声说:“嘿,里面果真有个人。”
“我怎么没看见,你别吓唬人。”庄予翰扭头说道。
李燃指着吉普车说:“谁在吓唬人?你没看见车里有亮光。”
楚嘉琳插嘴说道:“那是我扔在里面的手电筒。”
李燃像是没听见楚嘉琳的话,他对庄予翰说:“吉普是你的吧。”
庄予翰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所以我应该先过去?”
李燃点头说:“你很善解人意。”
“我跟你一起去。”楚嘉琳拉住庄予翰的胳膊,两个人走到车窗前,李燃站在十米外静观其变。
楚嘉琳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尽管如此,她还在距离两米处停了下来,庄予翰一把拉开了车门。
事实上吉普车里只有一只手电筒,庄予翰说:“你肯定没有看错?”
“绝对没错。”楚嘉琳坚定地说。
庄予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他会坐在我的车里?”
“先别管原因了。”楚嘉琳干脆地说,“你想想这个人是谁?”
庄予翰道:“李燃是在听到叫声后才离开房间的,而那时你已经看到车里的人影了,秦华跃和李姐当时都在房内,也不存在可能,所以可疑人只剩下简天明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楚嘉琳反问道,“新宅的主人半夜三更爬进你的车里?”
“是呀,确实解释不通。”庄予翰摇着头说。
“别忘了,除了我们五个人外院里还住着一个人。”楚嘉琳提醒他说。
“那个花匠。”
楚嘉琳说:“也许就是他。”
“两位大侦探讨论完了吗?”李燃走过来,不耐烦地说,“我想听听你们对那声叫喊的推理解释。”
楚嘉琳说:“你最好去看看简总。”
“我会的。”李燃面无表情地说。
“那个花匠住在哪儿?”庄予翰问。
“在院门旁边的小屋子里。”李燃说,“你怀疑是他装神弄鬼?”
“总会有个人。”
“那么请你们去调查吧,我要回去给简总打电话了。”李燃转身准备离开。
“花匠怎么称呼?”庄予翰追问道。
“你就叫他蒋师傅吧。”李燃懒洋洋地回答。
大门旁的小屋里亮着一盏小灯,一个长长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房门前挂着个风铃,被风吹得摇摆不定,发出清脆的声音。小屋的陈旧与新宅的豪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深灰色的外墙,黑色的大门,房檐上的怪兽造型。庄予翰和楚嘉琳来时并没留意到这间小屋,就如同是在一夜之间突然盖起来似的。
“住在里面的人胆子一定很大。”楚嘉琳说。
“他也许早就习惯了。”庄予翰盯着窗帘上的黑影说。
“这个时间敲门恐怕不合适吧。”楚嘉琳有些担心。
庄予翰还没有回答,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两位请进吧。”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下,原来他们的深夜造访早被发现了。庄予翰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房间里很暗,一个老者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
“我姓蒋。”他说。
庄予翰打量对方,老者大约六十多岁,身材颀长,脸上虽布满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仍十分有神。他穿着一套深色的制服,肩膀处有两块不大显眼的补丁。
“你们找我?”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是蒋师傅吧。”楚嘉琳说。
“你们是简总的客人,我下午在花园里见过你们。”蒋师傅说。
“您平时很晚睡吗?”庄予翰忽然问道。
“请坐。”蒋师傅示意他们坐在藤椅上,“我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等你们到了这个岁数自然就会知道了。”
“院里的花都是您老栽的?”楚嘉琳问。
“是呀,也只能干这些了。”蒋师傅有些惆怅地说。
庄予翰说:“您干得不错,至少比我们俩人强。”
“谢谢你的夸奖,年轻人。”蒋师傅似乎微微笑了一下,“你们大概不会是来陪我聊天的吧?”
庄予翰尴尬地笑笑,他把晚上一连串的怪事告诉了蒋师傅。
蒋师傅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怀疑我是那个神秘人?”
“如果世上没有鬼,那么神秘人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庄予翰未加掩饰地回答。
“你恐怕找错人了。”蒋师傅冷冷地回应,“天黑后我没离开过房间,当然没有人可以为我证明。”
“我们明早就会离开新宅,所以那个人究竟是谁其实我并不担心。”楚嘉琳说。
蒋师傅依旧用冰冷的声调说:“年轻人,天一亮你们就走吧,这座宅子曾经死过人,说不定会有什么东西存在。”
“您这是迷信观念。”庄予翰说。
“就算是吧。”蒋师傅不以为然地说,“最好还是小心点。”
“谢谢你的忠告。”庄予翰起身准备告辞。
楚嘉琳也跟着站起来,她的余光发现在暗处里有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她紧张地转过头,看到一只黑猫像豹子一样伏在墙角,它的毛色乌黑发亮,喉咙里呜呜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扑过来。
“啊!”楚嘉琳尖叫一声,她从小就害怕毛茸茸的东西。
“别怕。”蒋师傅走到墙角,黑猫立刻温顺了起来,它欢快地跳到老人的手掌里,“它叫黑克,一直陪着我。”
“忠实的伙伴。”庄予翰拉开门,最后问道,“您为简天明服务多长时间了?”
“快两年了。”蒋师傅回答。
“好了,我们该我们走了。”庄予翰说。
“请小心。”蒋师傅并没有送他们出门。
他俩穿过漆黑的院子,走进新宅大厅。楚嘉琳说:“会不会是他?”
“很难讲。”庄予翰看了看手表,说,“天就快亮了,捣鬼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了。”
“我们现在回客房?”
“对,把门锁好。”庄予翰简短地说。
楚嘉琳忐忑地问:“不会再有事了吧?”
“但愿吧。”庄予翰说。
他们刚进新宅的大门,庄予翰忽然问道:“你没发现有件奇怪的事吗?”
“你说说看。”
“住在这里的人都先后出现过,但有一个人例外。”
“简总。”楚嘉琳脱口而出。
“就是他。”庄予翰说,“李燃砸开秦华跃房门的声音不会太小,简天明竟然毫无反应,按常理他至少应该出来看看。”
“李燃说过,简总的房门是隔音的,或许他没有听见。”楚嘉琳不认同他的说法。
“我表示怀疑。”
“你的意思是?”
“或许他根本不在屋里。”庄予翰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尾随的那个人也许就是他。”
楚嘉琳问:“为什么呢?”
庄予翰答:“当然只有简天明知道其中的原因。”
“那声吓人的叫声如何解释。”楚嘉琳问。
“简天明看到了可怕的事或者遇到了什么状况。”庄予翰不紧不慢地说,“他当时就在院子里。”
“一会儿在走廊,一会儿在院里,他可真算是健步如飞。”楚嘉琳并不完全相信庄予翰的推测。
“别忘了他的小把戏,那台隐蔽的电梯,他的私人通道。”庄予翰指着墙壁上的电梯暗门说,“他能轻易躲开我们的视线,以最快的速度在楼里移动。”
楚嘉琳沉默了,庄予翰继续说:“走廊里的人应该就是简天明了,他不知何故走出了房间,目的地是三楼或二楼的某处,如果去底层他会选择电梯。接下来我听到脚步声后出房间一直跟着他,当然他发现了我,所以被迫走进泳池。”
“你先等一等。”楚嘉琳打断他说,“简总没必要如此,他完全可以停下来与你打声招呼,毕竟他是新宅的主人,他完全有理由去任何地方。”
“恰恰相反,他当时绝对不可能停下来。”庄予翰进一步解释道,“他的穿戴也许与平时不同,躲避是最好的选择。”
楚嘉琳听完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事情似乎远比自己想象中复杂。
她问道:“简天明为什么要走进泳池?”
庄予翰回答:“因为那里有另一条私人通道,这就是他消失的原因。之前接住拖鞋的人也是他。”
“他通过这条通道到达院子?”
“是这样,他上了我的车,但万没料到会撞上你,当你跑回新宅时其实他跟在后面,之后我们在泳池里相遇,他趁机利用那台电梯返回自己的房间,那时李燃在敲秦华跃的房门,所以并没看到简天明。”庄予翰的语速飞快,“这就是事实真相,看起来匪夷所思,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把戏。”
“你的说法有明显的漏洞。”楚嘉琳摇着头说,“李燃说过一层并没有电梯呼叫器,他只可能通过楼梯返回到房间里。”
“也许有,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简天明喜欢出人意料的安排,他的脾气秉性你比我更清楚。”
“对不起,我完全不同意你的推断。”楚嘉琳不客气地说,随后她一连串地问道,“简总在夜晚离开房间究竟要去哪儿?他为什么要乔装打扮?为什么要上你的车?还有,泳池里的私人通道和电梯呼叫器是不是真的存在?”
庄予翰笑了:“你说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以上推论完全是一厢情愿,我既没有把握也没有依据,只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可能罢了。”
“我有种预感。”庄予翰忽然收住了笑容。
楚嘉琳说:“如何?”
“简天明或许遇到了麻烦。”庄予翰焦虑地说。
“麻烦?”楚嘉琳说,“在他的宅院里会有什么麻烦?再说也没有外人。”
“我说一件事你可别害怕。”
“你说。”
庄予翰的声音忽然有些飘忽:“我总觉得新宅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一直站在某扇门的背后。”
楚嘉琳哆嗦了一下,问:“这个人在哪儿?”
“我说不清,只是感觉而已。”庄予翰喉头动了动,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惨叫声确实是简总发出的,那他一定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楚嘉琳说:“我们可以马上验证你的预感是否准确。”
“敲开简天明的房门。”
“对,我们现在就去。”
庄予翰说:“最好先找到李燃。”
楚嘉琳想了想,说:“好吧,我们毕竟是客人。”
一只眼睛出现在门缝中,空调的凉气飘了出来。李燃用极度不悦的语气说:“又遇到什么怪事了?你们把鬼抓住了?”
“我们担心简总遇到了麻烦。”楚嘉琳开门见山地说,“电话打通了吗?”
那只眼睛眨了两下,“他还在通话,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庄予翰忍不住说:“要不让我们进去,要不把门全打开。”
“不行,这是我的私人空间,谢绝参观。”李燃的眼睛瞪着庄予翰说。
楚嘉琳说:“我们一起去三楼,看看简总是不是安然无恙地在房间里。”
“这馊主意亏你们想得出。”李燃没好气地说,“半夜三更让我把老爷子叫起来,然后对他说您继续睡吧。”
庄予翰忽然问:“一楼有没有电梯呼叫器?”
“我已经说过了,那台私人电梯只能从上往下运行,因为一层没有呼叫器。”李燃冷漠地回答。
楚嘉琳说:“我们认为简总现在可能不在房间里。”
“怎么可能。”李燃咯咯笑起来,“他会去哪儿,游泳吗?”
“我们也很想知道,所以必须先敲开简总的房门。”楚嘉琳一脸严肃。
“这可是你们的主张。”李燃的态度有些松动。
“当然不关你事,我会向简总解释的。”楚嘉琳补充道,“他大概不会对一个即将合作的商业伙伴大发雷霆吧。”
李燃想了想,然后重重地将门关上。“等我换件衣服。”
几分钟后,李燃一身正装从房间里走出来。“你们下次来做客时请务必提前通知我,我搬到酒店躲一躲。”他抱怨道。
“你务必放心,我不会再来了。”庄予翰回应道。
“真奇怪,简总怎么会不在房间里?”
李燃边走边问。
楚嘉琳将刚才她与庄予翰讨论的想法扼要地重复了一遍,李燃在楼梯口猛然停住脚步,回头说:“你的意思说简总有某些怪癖。例如穿着夜行服四处乱走?”
“关于那些离奇的事,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吗?”楚嘉琳反问道。
李燃没作回答,阴沉着脸继续往前走,显然他心里也在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他们三人走到简天明的房间前,里面没有声音,厚重的房门紧闭,灰色的大门与墙面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视掉。李燃摁下门铃,然后双手自然下垂毕恭毕敬地等候简天明打开门。
“门铃没电了吧,怎么没听到响声。”庄予翰站在旁边问。
“我们当然听不到,因为这是隔音门。”李燃有手指弹了弹门面,声音很沉闷。
等了一会儿,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开门声。李燃抬起手再次摁下门铃时脸上浮现出些许焦急、烦躁的表情。
“恐怕得多候会儿,老爷子动作慢。”他像是安慰别人也像是安慰自己。
三个人静静地站在门口,庄予翰说:“好像不对吧。”
“他是应该开门了。”李燃不久前的抱怨和不屑统统消失了。
“简总肯定不在里面。”楚嘉琳说。
李燃推了推门,大门纹丝未动,他说:“门锁着。”
“你有备用钥匙吗?”庄予翰问。
“我怎么会有,简总有我房间钥匙还差不多。”
“谁有?”庄予翰继续问。
“李姐可能有。”
“找她。”庄予翰说。
眼下也只能打开房门了,但李燃并不想听从庄予翰的指挥,他对楚嘉琳说:“我敲门不方便,你去找她吧。”
楚嘉琳敲了很长时间屋里才传出声音,李姐问:“哪位?”
“我是隔壁的楚嘉琳,请开一下门,李燃就在我旁边。”
门开了一条缝,李姐揉着眼睛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庄予翰心中一乐,新宅的人都习惯门缝看人。
“你有简总房间钥匙吗?”李燃问道。
“他怎么了?”李姐一脸惊讶。
“没啥事。”李燃不耐烦地说,“他可能不在房间里,我只想证实一下。”
“摁门铃了吗?”
“有人开门还找你干什么!”李燃暴怒道,“你到底有没有钥匙?”
“原来是有一把,但后来被简总要了回去。”李姐并未在意李燃的态度,她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在他俩对话间庄予翰又摁了几次门铃,“李姐,这门铃没出毛病吧。”
“我今早用过一次,肯定没问题。”
“从我们的房间窗户能跨过去吗?”庄予翰问。
“没办法,每扇窗户都有外护栏。”李姐答道。
“房顶呢?”
李姐说:“他的房间里没有天窗。”
说话间旁边的房门打开了,秦华跃莫名其妙地问:“好家伙,新宅着火了吗?”
楚嘉琳没想把事情告诉秦华跃:“没你的事,回去睡觉去。”
“你们像开元旦茶话会似的,让人怎么睡。”秦华跃走出房间,看着眼前的四个人,“难道是简总犯心脏病了?”
庄予翰简单地说:“我们不确定简天明是否在房间里。”
“你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不在里面?”秦华跃笑了起来。
“不信就算了。”庄予翰不想过多解释。
看到众人异常严肃的表情,秦华跃不敢再开玩笑了,“我们没有备用钥匙?”
李姐说:“问问蒋师傅吧,新宅的装修是他监工的。”
“我去找他。”李燃用命令的语气说,“其他人最好别离开三楼。”
秦华跃说:“给他房间里打电话。”
“我已经试过了,一直占线。”李燃转身向外走。
“我同你一起去吧。”庄予翰说。
两个人并排走出大厅,院里的劲风翻滚着向他俩袭来。李燃打了一个哆嗦,自言自语地说:“郊区的风就是冷。”
“你和简天明有什么秘密吧?”庄予翰冷不防问了一句。
这次李燃没有笑,他说:“你是指?”
“今晚。”
李燃说:“你认为我和简总在演双簧?”
“难道不是吗?”
“你多虑了,我希望简总能马上出现。”李燃头也不回冷冷地答道,“我倒是觉得你藏着些秘密。”
庄予翰说:“谁都会有一些秘密,能说出口的就不是秘密了。”
“那么,”李燃说,“我们就守住各自的秘密吧。”
院门旁的小屋在凄冷的月光下只能依稀看到些轮廓,一双阴森的眼睛从窗前射出来,李燃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别害怕,李总,那是蒋师傅的宠物,黑克。”庄予翰说。
“看来你比我更了解这里。”李燃怪声怪调地说。
小屋的灯忽然亮了,里面传来了痛苦的咳嗽声。“谁在外面?”蒋师傅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的。
“我是李燃,快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蒋师傅很不高兴地问:“有何贵干?”
李燃推开门,说:“你有简总房间钥匙吗?”
“我有。”
“拿出来。”李燃不想浪费口舌。
蒋师傅也没问他原因就开始翻箱倒柜,庄予翰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黑克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在屋里来回踱步的李燃。
“找到了。”蒋师傅手里多了一把银色的十字钥匙。
李燃接过钥匙,对庄予翰说:“我们走。”
刚一出小屋,里面的灯就熄灭了,黑克那双发亮的眼睛再次回到窗前,像是目送他俩似的。
“奇怪,他怎么会有简天明房间的钥匙?”庄予翰纳闷道。
李燃走得很急,他简明扼要地回答:“第一,他负责新宅里的一切杂务;第二,他是简总信任的人。”
“原来是这样,你们简总的心腹还真不少喔。”庄予翰半挖苦地说。
李燃像是没听见庄予翰的话,他匆匆往回走,仿佛是预感到了可怕的情景。
三楼的房门全部敞开着,李燃沉重的脚步声将屋内的人唤醒。楚嘉琳第一个跑出来,她问:“找到钥匙了?”
李燃没有做声,他大跨步地走到简天明的房门前,插进钥匙,拧动门锁,秦华跃和李姐也相继走出房间,睁大眼睛看着李燃的手。
门开了。
李燃推开厚重的暗门,打开壁灯,一段短短的斜坡出现在众人面前。
“简总。”李燃在门口叫了两声,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简天明的房间很大,布置得相当豪华,简直像个宫殿,窗户敞开着,可以清晰地看到花园和远处隐约的山脉。
在这套偌大的房间里,竟然没有简天明的踪影。
他们分别查看了卧室、书房、卫生间,显然简天明不在套房里。
五个人茫然地站在屋中央,一种隐隐的念头不约而同地浮上心头,简天明是否出了意外?
庄予翰率先打破沉默,他问李燃:“晚餐后你看到他回房间了?”
“我一直把他送到房间门口。”李燃有些泄气地向大家宣布,“我现在不得不承认,简总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