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芙蓉帐暖

第五十一章 试探

试探 

马车地方狭窄,挤了五人一猫,还有三个是高大男人,琬宜靠在杨氏怀里,觉得空气都很稀薄。

谢暨嫌热,回头把车帘撩开一个小角,让风进来吹走满脸的汗。

谢安肩膀已经包扎,没有外人在,他干脆脱了一半上衣,把左肩袒露晾着。

伤口并不多深,只是长,看起来狰狞可怖。

琬宜想起刚才自己不知情,在他怀里扭动许久,暗暗愧疚。

谢安察觉她眼中懊恼,“啧”一声,手伸过去掐她鼻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琬宜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端坐的沈骁,赶紧按着谢安手背把给压下来,扭捏揪着袖口。

沈骁眼神微动,但没说话,只目光牢牢锁着琬宜眉眼,舍不得移开。

他试想过无数次和琬宜重聚的场景,却从未料到是以这种方式。

他也没想过,琬宜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我嫁人了。”

她还说,她现在叫琬宜。

她现在有个温馨小家,虽然奔波辛苦,但相互扶持,足够幸福。

有疼爱她的婆婆,温和善良,是娘亲的故交好友,给她无尽包容。

有个弟弟,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会给她讲笑话,对她很好。

有只猫,有点胖,有时候黏人又讨厌,但更多时候,很乖。

她还有夫君,叫谢安,很高,很好看,脾气有些糟,不会吟诗作赋,和她以往接触过的男子截然不同。

但他是最好的那个,有属于自己的小温柔,愿意倾尽一切护她周全。

他们的生活不像是书上写的那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们会吵架,会拌嘴,但认输的那个从不是她。

生活是琐碎的,充满油盐酱醋的味道,有鸡鹅在叫,但每天都过的欢欣满足。

即便是现在,连顶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也觉得愉悦。

沈骁想着刚才琬宜说这话时的样子,和以往一样恬静乖巧,温温柔柔地笑,但眼里的光彩是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他的小妹妹已经长大了,不是原来那个喜欢窝在帐子里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了。

她现在,即使是哭,也是痛快的,不遮掩,只是环抱着给她温暖的那个男人,不再是他。

他的妹妹笑着和他说,“哥哥,我现在生活的很好,你不要担心我。”

她还和他说了对未来的规划,想开一家包子铺,每天过着轻松的小日子,还说想要快点有一个小娃娃。

要买一座和在临安相似的小院子,有后园子,能种葱种菜,能养鸡养鸭。

和以往相比,琬宜的生活天翻地覆,但她看起来真的过得很好。

比在王府的时候,笑容更多。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琬宜,沈骁却还是觉得心口发疼,鼻子泛酸。

他不敢去想,在嫁给谢安之前,她受过多少委屈,哪怕其中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他都再也见不到她。

湘湘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他看着她长大,可最后,却没能看着她嫁人。

她最无助最痛苦,最需要他关怀的时候,他不在,这是沈骁这辈子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一时安静,只有微风吹起车帘的声音。

琬宜并没有沈骁那样思绪繁杂,她只觉得雀跃。

哥哥没有死,他逃出来了,投奔了西北王,做了他氅下的校尉,受人尊敬,生活无忧,而且他们又相逢了。

这实在值得庆幸。

短短一天时间,心情大起大落,琬宜早就疲累不堪。

外面暖风吹进来,把她耳边碎发吹得悠悠荡荡,恍惚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最后一丝印象是谢安抱着她躺下,又抽了条毯子给她盖上,脸上微凉,她半睁开眼看,是杨氏拿着帕子沾水给她擦脸颊。

谢安还赤着膊,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修长脖颈,有一滴汗从下颔滑落。

琬宜迷迷糊糊给他抹掉,不忘叮嘱一声,“外面凉,你披件衣裳。”

听见他应了句好,琬宜才又安心睡去。

她意识朦胧,没注意到沈骁看过来的复杂眼光。

怕扰她安眠,三个男人都退出去,谢暨坐在车夫旁边赶车,谢安和沈骁骑马走在一边。

听了琬宜的话,谢安套了件外衣在肩上,没系扣子,飘悠悠随着风晃动。

左肩受伤,只单手掌着缰绳,目光随意在四周流转。

沈骁看着他挺直背影半刻,低声开口,“我一直以为,湘湘的夫君,至少会是个读书人。”

他没指名道姓,但谢安也知道这是在和他说话。

他回头看着沈骁,也低笑,“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娶到她。”

顿一下,他又看回前方,“够幸的。”

沈骁追上他,并肩而行,他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安弯唇,“没以为你是哪个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没再为这个问题而争辩什么。

再往前走了一会,沈骁又说,“我相信湘湘的眼光,她看着柔软,但性子也倔,不会强迫自己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谢安含笑,又咀嚼一遍喜欢二字,微微颔首。

沈骁沉声,“从今日之事来看,我觉得她的选择没错。”

谢安用齿磨蹭下唇,觉着他话里有话,果真,下一瞬又听他说,“但是,我还是不能全然放心。”

沈骁不是个多话的人,与人交流也不爱拐弯抹角,他又沉思一番,才开口,“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这世上和我血脉相连的,就只剩她。

从前,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现在也一样。”

谢安笑,“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沈骁正色,“我给她摘。”

谢安也收回笑容,凝神看他,“如果她要星星,我连月亮也一起送她。”

“所以……”沈骁沉吟,“我拭目以待。”

“把心收回肚子里吧。”

谢安轻笑,腿夹一下马肚子,往前走两步,又回头叫他一声,“大舅哥。”

到达昆山的时候,是第二天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