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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二章 破冰

破冰 

回到院子的时候,正瞧见琬宜吃力提着水桶,旁边一滩水迹,看样子洒了不少。

她挽了袖子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拎不动,放下来,弯腰喘粗气。

谢安站门口看她一会,走几步过去,抢她前面握住桶把儿,“不用你,给我。”

琬宜愣一下,抬眼往上看,他俯着身,衣领往下垂,锁骨露出大半,线条硬朗。

她脸一红,顺从往后退一步,谢安绷着脸把桶提起来,走两步才想起来,问她,“放哪儿去?”

“啊,”琬宜撩撩耳边头发,小碎步从他身边擦过,指着正屋前面,“房门口,衣裳还有几件没洗完。”

听她说起,谢安才注意到,院子里的晾衣绳已经满满挂了一排,滴答往下淌着水。

他那件黑外衣在最外面,旁边晾着她的罗裙,象牙色。

两者在一起,格外和谐。

迎风招展的时候,腰带擦过裙摆,谢安眯一下眼,刚才憋闷的心情恍然舒缓许多。

花已经搬到院里去了,挨着鸡舍,摆了三四排。

都是鲜艳艳的颜色,牡丹,月季,翠菊,刚洒过水,阳光流转在花瓣上,闪的谢安眼睛发花。

他抬手挡住一半眼帘,听着身后的哗哗水声,目光在一朵朵花上瞟过,视线飘忽,明显心思不在上面。

阿黄吃饱喝足蹭过来,不客气地选盆牡丹下面懒散躺着。

谢安歪头瞧见,哼笑一声,脚尖过去踩踩它尾巴,“老子累死累活,你倒好命,整天悠闲着?”

阿黄对这等讨人嫌的行为表示不满,又惧于谢安淫威不敢造次,喵呜一声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谢安扯一边嘴角,继续踩它尾巴,“她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瞧你一嘴腥味,恶心不恶心。”

阿黄不理,他顿了下,又说句,“爷还饿着,半天没吃几口。”

…… 

他有一句没一句念叨着,不知不觉间,后面水声停下。

谢安回头看一眼,瞧见琬宜侧脸,依旧洁白无瑕,一缕发丝垂下,美的像幅画。

她安静垂着眸,手上动作娴熟拧衣裳,因为要干活,腰带系的紧,把腰束的细细一小条,胸前鼓起个饱满弧度。

裙摆垂到脚踝,露出双浅色绣鞋。

似是察觉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琬宜偏头看过去。

谢安并没躲,大大方方迎上她的眸子,琬宜怔一下,然后笑笑。

眉目舒展,婉约柔和,微微颔首后,转身回屋里去拿木夹子。

看着她笑,谢安心脏狠狠一缩,仓促回头后,仍旧跳如擂鼓。

琬宜许久没理他,蓦的一弯唇,谢安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伸手摸摸胸口,谢安不知其中是什么滋味,毕竟“受宠若惊”这个词放在临安小霸王的身上,略显违和。

过半晌,谢安拧眉低骂一句,“娘的,这是给爷气出心疾了?

个烦人秀才……” 

……琬宜收拾好一切后,谢安仍旧在花前站着。

背着手,面色沉沉,看不出心中所想。

想着那会还说要让着他些,琬宜手摸摸下唇,壮着胆子到他身边去。

谢安似乎又高了些,琬宜仰仰头,察觉自己已经连他肩膀都不及。

旁边人气势迫人,琬宜清咳两声,想着要怎么开口起头儿,不让气氛这样尴尬。

她来了,阿黄便就起身,摇晃几下屁股,扑她腿上。

明明是只猫,却总是黏人像只狗。

琬宜弯身抱她进怀里,将它屁股托在臂弯,唇张了张,还没说话,就听谢安开口,“以后别总给它吃鱼。”

她愣一下,偏头看谢安,有些想笑,“可阿黄是猫,不吃鱼吃什么。”

谢安抿抿唇,“它又不会用柳枝揩牙,吃多那东西,嘴里闻着一股骚气。”

阿黄不乐意,冲他凶狠龇牙,谢安眼神扫过去,它胆子壮了没几下,怏怏垂下脑袋。

琬宜抚抚它背上的毛,看着谢安的侧脸,唇角微微勾起。

他总是这样说话,毫不客气的,可今日听起来,琬宜却觉得有些可爱。

许是心结解开些,也许是谢安的夹枪带棍不对着她,琬宜总觉得,他现在别扭的样子就像是被她揍了屁股的阿黄。

琬宜笑一下,用阿黄的爪子踹一下他胳膊。

谢安动作一僵,缓慢偏头,看着她弯起来的眼睛。

她启唇,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轻轻的,“你是不是饿了?”

谢安只觉胸中似是又怦怦猛跳几下,一股热气顺着后背往上爬,燥的额前头发都有些湿。

他不愿露出窘态,下巴扬了扬,过了会,才淡淡“嗯”了声。

琬宜忍了一会,还是笑出声。

谢安似是觉得懊恼,倏地又转了脸,语气威胁,“知道爷饿了,还不做饭等什么呢?”

琬宜这次没怕,她把阿黄放到地上,再直起腰,说,“我做菜不好吃,姨母要很晚才回来,你担待些。”

谢安冷哼一声,生硬扭过头,“我也没指望。”

琬宜手捏捏耳垂,看他一眼,没出声。

谢安自觉失言,舌头在牙齿上舔一圈,又慢吞吞道,“得了得了,我不嫌弃还不成吗,总给我摆那副冷脸儿。

还说爷脸酸,爷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狗脸子……” 

琬宜食指弯起抵住唇瓣,轻声说句,“那以后,咱们和和气气的,成不?”

闻言,谢安忽的垂眸瞧她。

鼻梁高挺,睫毛在眼下一片阴影。

琬宜这才发现,他原来是内双。

细细窄窄一条褶皱,狭长凤眼,瞳仁幽黑如墨,怪不得随意看人时也觉得让人心头一凛。

她脚尖蹭蹭地面,复又问句,“成不?”

轻巧的语气,里头藏着几分试探,几分期待。

风吹过来,鼻端浓浓牡丹芳香。

“什么成不成的。”

谢安假意瞪她一眼,压下心头的轻松窃喜,轻轻搡她肩膀一下,哼声道,“给爷做饭去。”

琬宜浅笑,应了声,往前走几步,回头招呼阿黄,“走,咱们做饭去。”

谢安吸了口气,眉毛一竖,伸脚拦住猫,“它不许去。”

琬宜不明所以,但也没和他硬碰,奇怪看他一眼,撩了裙摆进了厨房。

没一会,刷锅声音响起,她从门口探了个头出来,“做葱花鸡蛋饼,行吗?”

谢安正拉着阿黄前腿,恶狠狠带着它往前面拖,闻言,连头都没敢回,含糊应了声,又补了句,“温一杯酒。

不用太烈的,竹叶青就行。”

琬宜没反驳,反倒好脾气回了句,“那行吧,我再给你卤两只鸡爪,做下酒菜。”

谢安心情爽利不少,声音难得和和气气的,“你下厨,怎么办你说了算。”

趁他说话的功夫,阿黄屁股一缩想要逃了往厨房跑,被谢安手疾眼快一把提住后颈毛。

他拎着阿黄往墙角走几步,往厨房门口看两眼,没见琬宜出来,随即厉声斥责,“女人做饭,你一公猫凑什么热闹,要不要点脸了?

有没有点羞耻心?”

顿一会,谢安又骂,“整日里围着个女人转来转去的,能不能有点正事做,像个男人的样子。

瞧你,胖的像只野猪,连家都不会看,随便放个酸秀才进来,爷养你有个屁用啊。”

阿黄瞪了眼睛,朝他吼一声,被谢安一巴掌扇在脸上,转而安静下来,乖顺伏在地面。

……院里一时静寂下来,只有鸡崽发出的唧唧声,和屋里锅铲挨着锅翻炒出的刺啦声。

谢安陪阿黄蹲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娘的,那会她到底对那酸秀才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