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荀越最近心情有些不好。
按道理来说,他是当今圣上的唯一子嗣,母亲在他出生那年就被封为皇后,身份贵不可言。父皇母后感情向来深厚,他又是太后娘娘的掌中宝,宫里无论是谁对他都极为宠爱。
而且他今年三岁半了,正是刚刚明白些为人处世的小道理,但又不用干人事儿的时候,为何会觉得心情不好呢?
原因出自于他的父皇母后。
对于荀越来说,母后与他听来看到的宫中女子都不一样。她一直陪着荀越,从小就将他带在身旁,亲自管理他的起居学习,也会和他一起玩耍,甚至会让宫人做好点心放于食盒中,带他去外面游乐。
荀越听宫里的嬷嬷们在门后、假山后多次说起,他们说作为后宫嫔妃,头等重要的事儿当然是伺候好皇上。倘若时常因为孩子而忽视了皇上,日后总有苦头要吃的。
荀越并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在他看来,父皇喜欢母后,母后也喜欢父皇,两人都疼爱自己,这世上便是最好的。
他将这事儿拿去问秦王妃,也就是自己的舅母秘葵。舅母听闻之后嗤之以鼻,让他少去听那些『妇』人嗑吧的闲话。皇后对皇上来说是特别的,她自然有自己的不同寻常处,皇上怎会不知?怕是你母后对自己的了解,都比不上皇上呢。
荀越便问,“父皇么都知道?哪怕他夜里并不在母后寝宫,也能知道母后寝宫的事儿?”
秘葵答道,“那是自然。倘若不信,便自己亲自去试试。”
荀越向来最喜欢自己这位舅母,『性』格活泼,说起话来也干脆利落,于是便将她的话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能试试看。
有这样的前因在前,如今荀越又遇上了一件烦心事儿——他和众多的小朋友一样,喜欢吃糖,但父皇却管的严,每日只准宫人给他一颗。
荀越打小就感受到了权力的魅力,就因为父亲是皇上,是包括自己在内的万万人之上,以他说每日给自己一颗糖,宫人就当真只给自己一颗糖。后无论自己怎么央求都绝对不会多给自己。
父皇说,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对视力不好,还不长个子。
荀越时觉得父皇说的有道理,男孩子怎么可以不高呢?不高怎么能保护母后呢?日后又怎么像皇叔一样去骑马打仗呢?
可没过多久,荀越便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因为他发现父皇总是喂母后吃糖,内务府总是给母后做各式各样的糖,花样百出,看那样子味道也好。母后还有个专门放糖的孔雀蓝小罐子,平日里妥善放着,十分珍视的模样。
为什么母后能吃这么多糖,而自己,身为她的儿子,却每天只能吃一颗?
荀越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公平,于是三岁半的他决定“不干人事儿”一次。
这天夜里,荀越借着一定要赖在母后身旁睡觉的理由窝在了烁望宫的正寝殿,不管后来父皇在宫内软榻上怎么瞥自己,荀越都紧紧抓着母后的衣裙,装出一副“就是害怕就是要赖在这里”的模样。
他心里有数,母后向来是对自己极好的,只要抱着母后,父皇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说了,也没用!
果然,一切都与他的设想的一般,母后顺了他的意,将他留在此处,安置了个外榻给他睡。
夜里,待到荀越感觉到母后和父皇都睡熟了后,他偷偷『摸』『摸』地从榻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地朝着不远处的孔雀蓝釉罐挪了过去。
不是不让我吃糖吗?偷偷拿我母后的糖总可以吧!母后的糖罐子里有这么多糖,就算少了一块也不会有人发现!
荀越将糖豆豆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口塞进嘴里抿了抿——甜。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孔雀蓝釉罐里还有好多各种颜『色』的糖豆豆,根据嘴里那颗的味道,他自然知道这些都是不同的口味。
抓一把吧,一定会被母后发现。要不就再吃一颗?
荀越想了想,又蹲在地上吃了两颗其他口味的。
他满足了,甚至想若是日后有机会,每晚都能在母后这儿偷吃到糖了!心里想着,便美滋滋的爬回榻上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荀越一睁开眼睛,便被拎到了罄书殿罚站。荀翊原本想亲自去收拾自己这个儿子的,但又怕宁姝挂念,这便用考察功课的名头将荀越唤来。
看着荀越瞌睡连连的模样,荀翊沉默片刻,问道:“你可知道为何罚你站?”
荀越摇了摇头。
“昨夜在你母后糖罐子里偷吃糖的,可忘了?”荀翊说到。
荀越打了个激灵,他昨晚明明仔细看过了,时父皇母后睡的可香,自己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怎得他还是知道了?!
他嘴唇嚅动半晌,最后只得垂下头承认,只是奇怪问道:“父皇是如何得知?若是昨晚看到越儿偷吃,怎得不直接制止?”
荀翊并没有说什么,可荀越偏偏在他眼神里看出了其他的,这大约就是秘葵舅母说的,母后的事儿,父皇都知道都关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