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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 惊天魔术 第四章 (下)

“属下不敢。”他抬头看了凤鸣一眼,站起来扶了凤鸣,不肯受他的礼,沉声道,“属下确实知道哪里有文兰,要我告诉少主也不难。只请少主回答我一个问题。”

又是回答问题?

凤鸣脸部隐隐抽搐。

他这个可怜的回答问题的学生命,到离开烈中流之后还要继续吗?

“你问吧……”相当无力的语气。

希望不是什么天下大局啊,政治危机啊之类要命的问题。

“派出去探查同国消息的探子已经回来了,同国王子仍然在放话,要取决少主性命为同国大王报仇,并且已经集合人手,在国界处等候,事到如今,少主究竟如何决定?是命令大船直入同国,和同国王子面对面较量一番,还是避开同国,夹起尾巴逃走?”

“呃……”凤鸣张大嘴巴,看看左右侍卫侍女。

洛云真的没说什么要命的刻薄话--他问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够狠……

“洛云!你别太过分了!”凤鸣还没怎么反应,容虎已经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洛云面前与他对峙,“鸣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轮不到你洛云管。”这句话,和洛云不久前说的另一句实在很像。

凤鸣皱眉。

果然,容恬派系的人马,始终还是会和萧家派系的人马冲突起来。

杜风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争端微觉惊讶,但他为人谨慎不冒昧,静静站了起来,旁观事态发展。

洛云若有若无地扬起一丝冷笑,道,“属下怎敢管少主的去处?不过少主当日答应查探之后会下决定,现在探子已经回来,同国情况果如先前所料。此时探询少主意向,非常合理。”

“你这是要挟!”

“笑话,谁敢要挟萧家少主?”洛云还是冷笑,“他若是怕了,大可以不去,哼。”

“你哼什么?”秋月也发火了,目露火光地瞪着洛云,“他是你的少主,你敢对他无礼?”

洛云扫凤鸣一眼,沉声道,沉声道,“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有什么资格当萧家的少主?”

“你说什么?你太过分了!你给我闭嘴!”这次连秋星也愤怒了。

双方争执愈加激烈,秋蓝见洛云眼光又朝凤鸣凶狠地扫过来,一个箭步向前,英勇地将凤鸣护在自己身后。

他们,都护着他。

凤鸣的心,却骤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刺痛他的不知道是秋蓝的动作,还是洛云那句“贪生怕死的懦夫”。

“胆小鬼!”洛云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

“你闭嘴!”

“洛云!”容虎大吼,“萧家家规你知道不知道?辱骂少主是可以处死的!”

“处死我又怎样?他可以变得像一个真正的萧家人一样吗?”

洛云鄙夷的语气,像鞭子一样抽得凤鸣浑身一震。

穿过容虎高大的背影,他仍可以看见洛云轻蔑的表情。

那种轻蔑从骨头散发出来,充满了洛云的愤怒和不屑。

不能全怪洛云。

或许自己这个少主,真的让萧家人极度失望。毕竟,那时多少庞大的财富和势力,需要多少世代的积累才能成就。

这一切,却落在绝不想接受这些的自己手中。

“你胡说,不许你骂鸣王!鸣王是……”

“是最好的,最厉害的,最聪明的?”洛云不疾不徐地反问,“你敢说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你……”不料洛云也有这般口才,让秋月气愤得娇美的嗓子完全走了调,她颤抖着说了几个“你”,眼眶都红了。

凤鸣极端难过。

他发现,秋月他们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忠心耿耿,一心保护他的侍卫侍女们为他挺身而出,为他驳斥洛云的痛骂,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难过。

他到底算什么鸣王?

看着为了保护他的侍女,和对他失望透顶的下属洛云相对时,凤鸣史无前例地痛恨自己的怕死和胆小。

凭什么?让秋蓝她们这些娇柔的女孩,陪他这个没用的鸣王,受这种委屈?

不应该……

容虎眼神一沉,威慑力十足,“你明知道同国危险……”

“我去。”

已经开始充满火药味的敌对低吼中,忽然插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如此轻微的声音,让大家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谁在发言。

“鸣王?”

“啊?鸣王你……”

“不行的!”

“我去。”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容虎和洛云吸引,听到凤鸣的话后转过头来。

“我决定去同国。”凤鸣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他决定得这么突然,连洛云都觉得奇怪,沉默一会后,道,“你想好才说。萧家人说出的话,从来不会反悔。”

“我下了决定,就不会反悔。”

再说,不去也不行。

凤鸣环视客厅内几乎为他拔弓张弩的众人,忍住几乎从脸上逸出的苦涩。

能不去吗?

萧纵老爹的命令明摆在那了,高手团的剑随时出鞘,即使支持他的丞相烈中流,让他出来的初衷,也是希望他面对风雨。

既然逃不过,就应该站直了迎接。

容恬,换了是你,一定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

你永远,都是挺直了身躯,用不屑又从容的高贵姿态对待所有的危机。

希望我能不让你丢脸。

“不就是去一趟同国吗?用不着这样看着我。”凤鸣扫视对自己满脸关切的侍女们一眼,朝她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鸣……鸣王……”

“听说同国的海边,风景很美丽。”

不能再逃避了。

秋蓝,你们把我夸奖得如此好,真心地认为我是一个完美的鸣王。

我希望能成为那样完美的鸣王。

至少应该努力一次。

“我已经下了决定,把你的手从剑柄上一开。洛云,坐回你的位置,没什么可争论的了。”凤鸣直直迎上洛云怀疑的目光。

他昂起头,此刻,即使仅仅为了那些保护他的娇小的侍女们,他也必须表现出身为西雷鸣王和萧家少主的骄傲。

凤鸣用他所能表现的最沉稳,最决然的语气,缓缓道,“同国有危险,难道比离国还危险?我去过博间、繁佳、东凡、离国,凭什么不敢去同国?我去。容虎。”

“在!”

“起锚,我们去同国。”

其他人都不知如何反应。

一切异常安静。

隔了半天,凤鸣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容虎,你怎么不去下令起锚?”

“鸣王,”容虎压低声音道,“我们约了和小柳在这里等。”

哦,这个倒忘了。

凤鸣闷了片刻,又抬头和洛云目光对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文兰了吧?”

在洛云面前摆了一趟慷慨从容的款,让洛云这个一直瞧不起他的下属小小惊讶之后,凤鸣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比刚才缓和了。

洛云总算给他这个少主一次面子,听命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手也离了剑柄,不过表情不变,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简单地给他答案,“萧家没有。”

凤鸣皱眉,也学他的腔调,冷冷问,“萧家没有?那谁有?”

“少主的母亲有。”

“啊?”

虽然明白刚刚做出毅然果敢的姿态后,应该保持鸣王和少主的尊严,露出愕然或傻瓜似的表情是非常不适宜的。

不过听了洛云的回答后,凤鸣还是立即被打回原型,露出了傻兮兮的表情。

他的老娘,永远有很多“意外惊喜”留给他。

“摇曳夫人种了很多。”洛云瞥了一眼,反问,“少主难道不知道夫人对奇花异草的种植很有造诣吗?”

凤鸣无言。

知道个大头鬼啊?

他那个亲爱的老娘,把相聚的短短时间,都放在毒他和容恬的身上去了!

这什么世界啊?

没有足够的时间感叹,杜风的声音钻入耳中,“多谢鸣王,如今,总算知道文兰的下落了。”

此人涵养真是当世无双的搞,容虎洛云等当着他的面上演一场火爆对骂,中间还夹着几位侍女尖叫愤骂,看完这样精彩的表演后,他还照样云淡风轻,脸上好奇、诧异、玩味的表情一丝不漏。

简直就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多亏如此,不然凤鸣还不知道该如何尴尬地和他把这些事情说清楚。他对杜风的知情识趣万分感谢,忙道,“我立即给我娘写信,请她派人送一棵文兰到船上来。”

虽然他不知道摇曳夫人今在何处,不过萧纵一定知道;虽然他也不知道萧纵在哪,不过罗登一定知道。所以问题只要抛给罗登就行了。

凤鸣不再看着洛云,转脸对着杜风,尽量笑得亲切淡然,“让杜兄见笑了,大家住在一切,总有些小吵小闹的。哦,不如请杜兄在这里多住几日,等文兰送到,杜兄就可以带着安神石和文兰一起随我们去同国见长柳公主了。杜兄意下如何?”

既然已经是朋友,公子公子的也太生疏了,凤鸣自动把公子改成杜兄。

没想到杜兄没点头。

他微微一叹气,“我还没说长柳的第三个要求。”

“哦?”凤鸣轻拍後脑,“我倒忘了还有第三个要求,希望不会太难达成。”

老天保佑,如果还是要什?东西的话,千万不要是什?文兰之类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这第三个要求,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杜风观察入微,一看凤鸣的表情,就知道他小肚肠?面正担心什?,首先告诉凤鸣道,“她没有再问我要什?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杜风道,“她要求我不要去见她。”

众人的肩膀又垮下一半。

什?要求嘛?

唉,果然痴情难缠,谁也过不去的关。

三个要求之中,恐怕这个要求,才是最让杜风伤心的。除了洛云之外,一干人等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到杜风身上。

杜风却仍是哀而不伤的潇洒样子,浅笑著,似在自言自语,喃喃道,“我真不知道该感谢这个要求,还是痛恨这个要求。见而不见,都同样不快活。但她既然如此相求,我又怎?能再让她失望。”

“那我帮你把文兰带给她。”凤鸣沉吟後道。

反正他去同国是去定了,顺便帮杜风把文兰带给长柳,刚好也可以亲眼瞧瞧那位为爱受苦的公主,算是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只希望公主的夫君,也就是同国的大王子不要一见面就宰了自己。

这打算正合杜风之意,当即拱手,”如此,多谢了。”正式向凤鸣行了一礼,事关长柳,所以这个礼行得非常郑重。

凤鸣扶了他起来,又道,“那安神石……”

“文兰稍迟送到不妨,但安神石关系到长柳的病,我会另外派人立即连夜从陆路赶往同国,入宫将安神石送给长柳。”杜风道,“同国那?,也有我一些朋友,他们可以入宫见到长柳。”

若论交友之广,朋友之多,这位名震天下的帝王,实在没谁可以比得上。

这样做非常周到,因为凤鸣即使到达同国,也未必可以把救命的安神石送到长柳面前,这件事,交给同国内部的人做最妥当不过。

凤鸣点了点头,“好,那?就说定了。我这就给我娘写信,希望文兰在我们进入同国国境前送到。”

杜风忽然沉声道,“我要走了。”

“什??这?快?”凤鸣想不到他忽然说走,非常不舍,劝道,“多留几天吧,反正你去繁佳的计划已经耽搁了。”

杜风对长柳的一往情深虽然已经表现地明明白白,但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能够留在船上,对於秋月等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三位侍女的表情几乎同出一辙的难过。

“公子不妨留下,鸣王很喜欢和公子聊天呢。”

“是啊,至少等船到了同国国境再走不迟。”

“公子,难道有什?地方急著去吗?依奴婢看,不如就待在船上,也好尽快知道长柳公主得到安神石和文兰之後的事。”

“对呀对呀!我们鸣王一定会亲手把文兰送给公主得,公主收到礼物後的一言一行,我们都会转述给公子听哦。只要公子肯留下来……”

杜风听几名口齿伶俐的侍女七嘴八舌宽慰劝告,仍是原先那副挥洒自如的神态,淡淡一笑,目光一巡,已经和众人眼睛触了一触,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才露出微含苦涩的笑容,反问道,“到了离她那?近的地方,我真的可以忍住不把她从同国王宫中带走吗?每靠近同国一步,抛弃所有相思之痛,不顾後果携长柳私奔的念头就膨胀一分,杜风恐怕没有那份自控力。我很害怕。”

这真是世上最令人无力的理由。

杜风一个怅然若失的回答,连秋月这么梦幻型的人都不得不立即闭嘴。

如此后果严重的事可不是说著玩的,如果杜风到时候真的无法自制,强行带走长柳,除了这对有情人可能会被千刀万剐之外,恐怕同国和昭北会立即开战。

战争!

没人敢轻启战端--容恬若言之流,当然是例外。

“所以,我现在就要下船。”杜风说罢,吐出悠长的一口气,目光转向凤鸣,“既然是朋友,日后我还会来找你。”

“希望你快点来。”凤鸣喃喃道,见杜风由始至终无论哀愁难过,都显得淡然从容,如果自己总是扭扭捏捏,未免惹人笑话,当即振作起来,露出笑容,“你真的要立即就走?好,我送你。”

凤鸣领著众人,亲送杜风到甲板。

到了甲板,天色已经大白,不禁让凤鸣感慨光阴似箭。

不要帝王,真的名不虚传。

凤鸣对著杜风笑叹,“虽然只是片刻相会,我却觉得我们好像已经是多年的朋友了。”

杜风绝没有鹿丹那般美貌,没有容恬的霸气,却另有一种温婉淡然的风度。假如套用当日老师的话,那就是“可以用五个字形形容不要帝王,谦、侠、义、德、和。”

最后一个和字,最为一矢中的。

和他在一起只有一种感觉,舒服。

如果在江流潺潺的路途中,能有这样一个见识广博,谈吐有趣的良伴,实在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

可惜,没有那样的福分。

杜风来时的小舟还在,就系在大船旁边。

“我们何时还会见面?”凤鸣看著下属们解缆拉小舟过来,知道分别在即,不禁问杜风。

杜风淡蹙了眉,随即哑然失笑,“幸亏西雷王不在,不然看见鸣王这般模样,恐怕会醋意大发呢。杜风真是罪过。唉,我是不是真如世人所说,天生就是到处留情的无情浪子呢?长柳在同国受苦,我却仍有为遇到值得交心的好友而感觉到欣喜。”

凤鸣赶紧纠正,“遇到知音当然会高兴,你不要为了这个责备自己。你看,虽然容恬不再我挺难过的,但是遇到你我还是会感觉高兴啊。”不过我的命比较好,容恬和长柳不同,他很快就会来和我会合。

杜风不知在想什么,沉思不语。

小舟缆绳已经解开,萧家属下拉了小舟过来,虽然可以让杜风登舟离开。不过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人不识趣地跟他说这个。

杜风沉思一会,忽然用温柔的眼神看著凤鸣,那股柔和的目光中带著一丝亲切的好奇,“鸣王是不是不会吹箫?“啊?这个?”凤鸣红了红脸,“是的。”

所以说你的玉箫留在我这,真的挺浪费……

“告诉鸣王一个秘密,好吗?”杜风忽然压低了声音。

他的声音本来悦耳清朗,此刻压低后,不但不难听,反而有一种蛊惑的低沉磁性。

凤鸣对秘密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何况是杜风的秘密,好奇心顿时冒了出来,也兴奋地低声问,“什么秘密?”

两人虽说压低了声音,但凤鸣身边几人都可以听见。

秋月等更加把耳朵竖了起来。

“我其实也不大会吹。”

凤鸣扫杜风一眼,“我不信。”

“我从不欺骗我的朋友。”杜风认真地说,“箫音动人,是因为此玉箫非常特别,音质优美,即使仅仅吹奏单音,也令人心动。”

“真的?”凤鸣半信半疑。杜风这样一说,他顿时就心痒了,本来打算只带不吹,装装样子的,如果随便就可以吹得这么好听,那就不妨吹吹了。

一边想,一边把玉箫从腰间抽了出来,放在嘴边,按照记忆中杜风吹箫的姿势摆了摆,“是这样吗?”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个模样有多可爱,秋月秋蓝等忍俊不禁,连杜风也扬唇微笑。

“手稍微抬高一点。”杜风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循循教导道,“不需要太用力,吹箫要用神。把气沉下丹田,吹的时候集中一点,缓缓吹出。鸣王喝茶的时候吹过茶的热雾没有?吹箫也如吹茶,就看那一点气韵。”

不知是凤鸣有天分,还是名师出高徒。杜风略为指导,凤鸣就著一吹,果然发出一缕箫音,当真如杜风所说,音质优美异常。当然,和杜风相比虽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对于第一次吹出箫音的凤鸣来说,已经大大超过期望值。

秋蓝等侍女不必说,当然是立即鼓掌叫好,“真好听!鸣王好厉害!”

连容虎也赞了一句,“是很好听。”

夸得凤鸣眉飞色舞。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不自量力的人,吹了两三声,一边笑著,一边答谢杜风,又道,“我知道你刚才是谦虚了,什么随便吹吹也可以像你吹的那样好。依我看,我要练好多年才可以吹得像你那仙曲一样。”

这样一闹,离别的沉郁气氛顿时被冲淡不少。杜风静听凤鸣又摆弄了玉箫一会,方道,“我也该走了。”

凤鸣大悟,知道他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才又多留这么一会。心里更加不舍,又暗暗称奇,这人又不是容恬,他要走了,我怎么会像和容恬分开那么难过。

眨巴眨巴眼睛,唉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你要走了。挥手叫过属下,小舟已经备好。

众人眼巴巴看着杜风下船,就等着小舟飘开那一刻,都觉得心里难受。

容虎却突然咦了一声,朝另外一条大船处挥手,扬声道,“放行!不必拦着,那是我们等的人!”

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伸长脖子去看,原来又是一条小舟,只比杜风的小舟略大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被护卫凤鸣主船的的其他大船拦住了去路。

容虎一边要那大船放行,一边对凤鸣禀报,“鸣王,是小柳。”

凤鸣点了点头,眺望过去,小舟上一个人正和萧家的人交涉,身形果然隐约像是昨日见到的小柳。

洛云知道来者算是自己人,也挥手命属下们放行。

不一会,就看见小柳的小舟穿过其他大船,朝着他们过来了。

“哦。”凤鸣忽然想起这边送客还未完成,赶紧低头去寻,果然杜风仍在船上,似乎也转头去看小柳那处,发觉凤鸣瞧他,轻松笑道,“鸣王也是交友广天下的人,这边未走,那边又来一个。也好,这样才不会寂寞。”不待凤鸣答话,朝众人拱手,拿起身边细长的竹桨在水中轻晃。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小舟却倏然荡离大船,朝与小柳来时的相反方向划去。

凤鸣等翘首相送,虽然惋惜,但那抹洒脱身影,却终于越飘越远,悠然到了目光所能及的边际。

当杜风身影淡去之时,正是小柳正式踏足船上的一刻。凤鸣惆怅目送了杜风,惊觉转身,一个细长高挑的身影直跳入眼帘。

容虎罕见的喜洋洋,介绍道,“鸣王,这个就是小柳。”

小柳穿着灰色上衣,下面一条直至脚踝的布裤,十分贴合他的身形,腰间整整齐齐束了一条带子,外披一件淡色灰斗篷。这颜色虽不抢眼,穿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显得谨慎而沉静。

小柳见凤鸣打量他,露齿一笑,抱歉道,“小柳该死,竟让鸣王等候了。”缓缓行了个礼。

秋蓝等虽然一直在王宫伺候,但对于容恬隐藏起来的实力并不清楚。她们也是第一次和小柳这样靠近,都仔细端详这位为“惊天魔术”立下奇功的太子府特使。

凤鸣对他很有好感,等他行了礼,高兴地一把携了他的手,上看下看,奇道,“咦,怎么我觉得他很眼熟?”

不过记忆里,又应该是第一次正式碰面啊--昨天表演“魔术”时那么台上台下的遥远碰面除外。

容虎问,“是不是和大王有点像?”

他这样一说,大家又都去瞅小柳,秋星第一个叫唤起来,“果然!是有点像大王呢。”

凤鸣笑道,“我说呢,怪不得那么熟。”江上风大,一边笑,一边领着他们进客厅。大家又都坐下,小柳当仁不让,被安排到了刚才杜风坐的位置。

“呃……今天的事……多谢小柳拔刀相助,如果不是你,那就糟糕了。”毕竟第一次见面,凤鸣和小柳还不熟,说起话来也不如和容虎烈儿那么亲密,凤鸣想了半天,才想到应该先表示感谢,又忍不住问,“不过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刑场呢?”

小柳笑起来相当文静,却不令人觉得羞涩别扭,非常自然,听了凤鸣问话,便侃侃把自己见容恬的事说了。

凤鸣一听他见了容恬,兴奋得不能自制,频频插话问,“他那么赶路,人瘦了没有?唉,我也在永殷,早知道就和他约了在芬城码头先碰个面就好了。那他说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没有?”

小柳被他打断,一点也不介意,答道,“大王说要先去了东凡,才可以来找鸣王。”

凤鸣如被人打了一拳般,低低哀叫一声,顿时又变得无精打采。秋蓝等赶紧安慰“大王很快就会来了”、“东凡离这里也不远啊”、“可能不等鸣王到同国,大王就已经赶回来了”云云。

只有秋月一边劝,一边还用眼角观察隔壁。那个死小子洛云一向抓到机会就冷哼嗤笑个不停,现在鸣王闹小孩子脾气,他怎么就如此安静了?

小柳又继续说他的事,说到他为了救朝安日夜赶来,居然在途中阴差阳错把乐庭给逮了,容虎大笑起来,一掌拍在大腿上,“我就说你怎么把乐庭塞马车座下了呢?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秋月扯扯秋蓝的袖子,朝秋蓝做鬼脸。

容虎一定和小柳相当亲密,不然怎么小柳一来,容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活泼了不少。

凤鸣沮丧通常不超过三分钟,垂头丧气了一会,听着小柳诉说经过,渐渐也精神起来,在一旁拍掌叹道,“想不到我的第一次魔术变得如此惊险刺激,不过幸亏你没有真的吧乐庭杀人灭口,不然我们救一个朝安,却又害了一个乐庭,那就糟糕极了。”

秋蓝等都点头称是。

小柳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口干舌燥,饮了一口茶,沉默一会,忽然开口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想向鸣王请教。”

他说得态度很认证,凤鸣心脏怦通一跳。

问题?又是问题……

不会吧……

凤鸣心虚地问,“什么问题?”

小柳诚恳地看着凤鸣,“我多少也可以猜到,昨日刑场之上,那个木箱里面的犯人,多数是吊到空中前就被换走了。但是……”他蹙眉道,“既然犯人被换走了,为什么木箱燃烧时,里面还会发出令人惊恐的扑打挣扎之声?难道鸣王把朝安换走,却找了个替代的犯人放进去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残忍?”凤鸣挺直了脊梁回答,但是,他随即又疑惑地顿了一下,喃喃道,“不过也对啊,里面为什么会有扑打挣扎之声?里面不是明明没人吗?”越想越不妙,边惊疑不定的转头去看容虎。

容虎的脸色和他一样,沉声答道,“换人之事是乐庭将军负责的。我记得商议的时候,只说了预先在刑场木台下面挖藏人的大洞,现场钉木箱,借把木箱钉死的时间将犯人从下面带走藏起来,并没有用其他犯人去顶替的事。不过……”

不过乐庭是个沙场上打过仗的将军,杀个把人对他来说又算什么?用死牢里面的罪犯来顶替一下,使“魔术”更逼真,这种事恐怕乐庭真的做得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想到一起去了。

气氛顿时凝滞。

凤鸣心下大凛。

若是如此,即使被用来顶替的是本来就应处斩的罪犯,他也难以心安。痛快一刀,和活活被烧死的痛苦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

太残忍了!

“我知道。”一个冷淡如冰的声音悠悠传入众人耳中。

秋月正忐忑不安地想着这种事有多可怕,闻言猛跳起来,怒目看向发言者,叉腰娇吼道,“你知道你知道,你又知道什么?告诉你,这次我们可不会接受什么问题,你别想用这个来要挟鸣王!”说罢还恶狠狠哼了一声。

刚才洛云藉故要挟凤鸣答应去同国的事情,还没和洛云算帐呢。

众女义愤填膺,一致同仇敌忾地瞪着洛云。

凤鸣问,“你知道里面是谁吗?

“一只老鼠。”

“呃?”

“他们把朝安救出来之后,顺便在木箱里面放了一只芬城特有的硕大老鼠。”洛云板着死人脸,仿佛一点也不知道他在说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其实俊美如他,如果经常笑笑,一定极讨女孩子欢心。

“不对。”秋蓝想得仔细,怀疑地说,“就算再大的老鼠,也弄不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洛云用冷冷淡淡的声音道,“老鼠的尾巴上绑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栓了两块响木。火烧起来,老鼠上窜下跳,带着响木磕磕碰碰,多大的动静都能弄出来。”

众人细心一想,果然如此,顿时心下大定。

凤鸣第一个放松下来,大笑道,“好!好一个大老鼠!逼真细腻,难怪这个魔术变得如此成功。”

秋月却瞅着洛云不放,嗤道,“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你想出来的吗?”秋蓝探头问洛云。

秋月又是一声嗤笑,摆手道,“别笑话了,他能想得出来?我用一根手指跟你打赌,他没这个脑筋。八成是他的那些萧家高手们打探回来的。”

话音刚落,猛听见噌一声,寒光微闪。

洛云的剑已经出鞘,递到秋月面前。

众人大惊,秋月更是唬得浑身僵硬,连脸上的嗤笑都凝固了,屏住呼吸,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干什么?”简直吓得连哭都不敢哭。

洛云道,“和你打赌,顺便借你剑,砍你的一根指头。”

他这样说,当然承认这个主意是他给乐庭出的了。

但到了此时,揭开谜底又有什么用处,宝剑森寒光芒,就在秋月白皙的颈下。

剑尖触着她嫩滑的肌肤,似乎稍用力就会刺进去。

秋星也吓得嘴唇无色,一样结结巴巴,勉强笑道,“洛云,秋月……她只是说着玩的。她……她她说笑的!”

洛云一如既往,干巴巴道,“我不说笑。”

容虎小柳脸色都已变了,双双默然站起,手按在剑柄上,只等凤鸣示意。

凤鸣心里七上八下。动手不行,谁伤了都不好,他当然心疼秋月,但是洛云好歹也是萧家人,而且是萧家很有影响力的人,难道未到同国就要开始两派火拼了?那他干嘛还要同意去同国送死啊?不就是为了不火拼才点头的吗?

惨了……

搞什么?刚才还是好好的大家坐着聊天,为什么忽然就拔剑了?该死的是谁先提起什么老鼠的事的?

“秋月,你你……你快道歉,说……说以后不和他说笑了吧。”秋星求不动洛云,改而对秋月下功夫。

凤鸣也赶紧来缓和气氛,“是啊,洛云你别生气,秋月是无心得罪你的,放下剑有话好说,我要秋月给你赔礼道歉可以吧?”

这么一会时间,秋月已经比刚才镇定了一点,她本来吓得直发抖,听了秋星凤鸣的话,不知为何,却咬了咬下唇,忽然伸长了脖子,盯着洛云的眼睛,倔强道,“我我……我,哼,我不说!你要杀就杀,我不信你敢动手。”

凤鸣简直没眼看了。

秋月啊,萧家都是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这个时候来个惨不忍睹的回答?

看见眼前寒光闪动,秋月“啊!”尖叫一声,闭起眼睛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早就想杀我了!”眼泪扑簌簌滑下脸蛋。

秋蓝秋星也是齐声大叫。

三女几乎同时的尖叫声中,却似乎听见又是一声“噌”,脖子倒没怎么疼得厉害?

难道洛云的剑真的那么快,连疼都不会疼?

秋月半惊半疑地睁开眼睛,竟发现秋星秋蓝还闭着眼睛,一副快晕倒的样子。凤鸣傻傻站着,小柳和容虎却一副松弛下来的表情。

洛云的剑已经入鞘,比起平日,他此刻的表情已经算得上柔和,甚至是愉快的了。他打量了差点魂飞魄散的秋月两眼,薄唇微掀,似笑非笑,很久,才淡淡吐了一句,“你是我见过哭相最糟糕的女人。”

说罢,却不知为何,把他冷淡的脸,微微别了过去一点。

似乎,不愿意旁人,瞅见他此刻眸中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