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胤i,康熙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嫡出的儿子,前头本来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不幸夭折,他妈生他的时候又死了,他就成了硕果仅存的嫡子。自己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这样的人生也实在是可怜。
他的到来是如此地不易,他活下来是如此地有象征意义,他家亲爹疼他疼得要命,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肯亏了他一分半厘。骄纵得如同小皇帝,在这年头的大清国,他也确实就是个小皇帝。
说小也不算小了,今年五月里他过生日,十三周岁了,淑嘉她们家还备了贵重的寿礼送到毓庆宫。淑嘉她姐十三周岁都嫁人了,胤i实在算不得小。看他行动间的气派,倒也似模似样。
正想着呢,上头一家人寒暄完了,叫她们起身了。石家是汉军旗、石文炳虽是都统也是个三等伯,较之彭春的公爵,或者是其他姑娘家的满洲旗籍还是不那么显眼的。淑嘉又往后退了两步,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再低一点,然后看好戏。
四个人里她最怕的是康熙,此人说话最顶用、最爱追求规矩与完美,运势太扫把了,她又是穿来了,必须得防止被他扫到棺材里。太皇太后淑嘉也有些怵,但是太皇太后显然对她印象不错,依旧叫她进宫聊天,目前没有危险性。至于剩下两个,皇太后为人亲切,淑嘉不怕。皇太子是个骄横的二货,估计是目中无人的,只要不出头,也没什么麻烦。
爬起来,看戏。置身事外,旁观到和乐的皇家生活,是酱油党的最高境界啊!
康熙倒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常服,估计是下朝后换了行头过来的。料子不坏,花纹倒没多少,除了腰间的明黄腰带及其佩饰,完全就是个平常的穿得起绸缎的满洲男子。要是不知道他是康熙,估摸着……淑嘉会以为他是石文炳某同僚,还是生活简朴被石文炳称赞的那种。
皇太子的衣服就不那么简单了,虽然也是常服,颜色也很素净,可那上头的绣纹儿,是用同色线绣的暗纹。腰上也是黄腰带,挂着做工精致的荷包,还有叮当响的佩饰,看那玉的成色,也不是凡品。
再看那靴子,淑嘉正在学做这方面的针线,对这方面目前很上心,心里一估算,就认为谁分到给他做衣裳那也是没巴结好领导,给分了重活儿干。
从这一身打扮上来看,康熙真的很疼他儿子,宁愿自己俭朴,也不让儿子亏了一星半点儿。康熙这么宠着他,早晚宠出个心理上的弱柳扶风来。从小没受挫折教育,一旦受了委屈就容易发疯,很不利于儿童成长。
康熙在跟太皇太后商议他宝贝儿子的教育问题:“臣想给皇太子再择良师。”太皇太后马上打起精神:“这个可不能马虎了。”康熙认真地道:“这是自然,要选最好的! ”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简朴到不能再简朴的打扮,这么用心又正经的内容。淑嘉的脑子里猛然想起一句话来——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再择良师。意思就是说,已经有了老师了,结果……
六月里才给太子定了仨顶级名师——詹事府詹事汤斌、詹事府少詹事耿介、吏部尚书达哈塔,也是康熙亲选的当时认为是良师——却愣叫这对父子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石文炳六月初一下朝回来一通好羡慕,先是说皇帝圣明,又是说汤斌等人运气好、如此得皇帝赏识,后来就不再说这话了——没出一礼拜,这仨就被石文炳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了——“考书背不全,伺候皇太子还晕倒了。”
淑嘉当时看石文炳的脸色不太对头,不敢问,悄悄问了富达礼。富达礼也不说,她只好找个庆德。庆德这家伙想收买妹妹,帮他打听一下额娘为他选亲的事儿,倒是说得详细。
上课头一天,没等师傅开口,康熙就当着太子的面考问老师典故,又叫他们背诗,典故答不出来,诗又背不全,在学生面前丢了个大脸。然后也没撤职,让他们继续当老师!康熙就是想给人一下马威罢了,不然你选的时候不考,上岗当天考,考了不合格还让人上岗,完全不逻辑么。
头一天师傅们挨了下马威,接着就一直练马趴,上课前,老师要先给自己的学生下跪,行君臣之礼。上课中,老师与学生说话,都必须先下跪。学生背书时,老师要一直跪着,学生背完了,老师才能起来。
六月大热天儿,胤i坐着,有人伺候着,老师们站着,伺候别人……没几天,老师先当堂累晕了。这仨又被康熙喷了一回,历来讲书,师傅都是坐着,我把皇太子托付给你们,应坐应立,你们应该自己说话,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接着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我不发话,太子岂敢自作主张。
后来又加上其他事儿,汤斌降级、耿介革职。恭喜你,终于解脱了!你说吧,汤斌礼部尚书、达哈塔吏部尚书,在京城也是无人敢惹的,到了他们父子手里,被揉搓得不成样子,太让人伤感了。石文炳当然不能说是皇帝父子的错,但是这几个师傅也有点可怜,他的心情就复杂了,他的嘴巴就很严实。
庆德转述完,还再三叮嘱妹妹:“可别到处说,叫阿玛知道了咱们一块儿倒霉。”
如此家长如此学生,被他们相中的老师……一定是祖宗八百辈子尽干缺德事儿、求神拜佛时全烧蚊香、给祖宗烧的纸钱都是□□了!
知道了这些事儿,淑嘉对这个护短的爹和这个不怎么懂人□□故的儿子,本就没多少的好感度跌停了。清普员们对二货太子口下留德了,不尊师重道,这个品德实在是不咋地,这年头砖家叫兽还不流行、流氓老师还是个传说。就冲这个,淑嘉有点相信介绍的常识从来没应验的清普员们,这回说的可能是真的。
小姑娘们端端正正地坐着,竖着耳朵听着。大概都受到退役宫女的礼仪指点了,坐得都很好,双腿并拢,双手捏着帕子交握在膝上。头既不仰着,也不低得厉害,借着这个姿势,淑嘉终于打量到了传说中的康熙皇帝跟他二儿子。
康熙果然是张麻脸,还好,并不严重,细长眼睛,眉毛略有点儿八字,唇上两撇胡子。提一句,现在京中男子上唇的胡须终于不是老鼠须了。表情很认真、很诚恳,说到给皇太子选老师的时候还转头看一下儿子,那眼神儿……真是疼到骨头里了。淑嘉敢打赌,西鲁特氏看她的时候都没这么殷切。
至于皇太子,如今还是个伪正太的年龄,脸颊上的婴儿肥快要消了,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儿,长得比他爹要好看不少。这皇太子的卖相还真是不赖,估计是他妈长得好——眼睛比康熙要大,少年的眼睛很晶亮,白皙的皮肤,居然没长青春痘!一双眉毛也不像康熙那样有点耷拉角儿,唇红齿白的一个家伙。一条辫子打得油光水滑,梢子还用红绳结了起来。
也不是帅得惊天动地,长相至少是中等偏上,看着也颇有一点温润如玉的意思,再看看坐高再想想他的年龄,以后也不会长得矮了。如果加上“皇太子”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真是颇能迷惑很多人。
这个有迷惑性的家伙,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样子真是个合格的矜持的皇太子了。认真地听他爹在说话,听到他爹说要给他选最好的老师的时候,眼睛的亮光闪了一下,更亮了。康熙恰在此时回头,父子俩相视一笑,皇太子的笑容甜得很,真是情意绵绵。
真是要闪瞎狗眼了。钛合金的都扛不住这对肉麻父子!啊不,是这个肉麻的爹。不是淑嘉想讽刺,这会儿这么殷切,最后还废了完了还圈禁,知道这对父子最后的结果,再回头看看现在,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反正淑嘉就觉得很讽刺。又觉得太子也挺可怜的,有这么个爹,也挺惨的,这前后的落差也太大了。
——————————————————————————————————————————
康熙已经下了结论:“过两天就下旨。”正事儿说完了,开始说别的。
康熙仿佛现在才发现一堆布景板小姑娘似的:“您这里人还真不少,倒热闹。”太皇太后笑了:“看看,水葱儿似的,我看着就眼亮,心里也舒坦着呢。”
康熙就开始逐一问小姑娘两句话,淑嘉背上冷汗全出来了,tmd小玄子你记性也太好了点儿罢?!这里面的人多数只到过慈宁宫有限的几次,多半只跟康熙打过一次照面儿,他居然……全记得!
“你是彭春家的?你阿玛新近为国立功了,你叔叔齐世近来如何?”
“石家的?你的哥哥们都不错,你叔祖在云南巡抚任上罢?有没有书信往来?是不是还有个伯父在广州?”
淑嘉心里一汪热泪,石文晟去年做了广州潮州知府,她都快忘了,康熙居然还记得。他那大脑得是多高的配置啊?!深蓝了吧?
老实回答:“谢万岁夸奖,哥哥们不过是尽本份罢了。叔祖在云南,前阵儿姐姐出嫁的时候叔祖母还打发人送东西添箱来的。在广州的是堂伯父,二伯祖家的儿子。”
“唔,石文晟的妻子是佟家的?”
淑嘉几乎要泪流满面,那位堂伯母是姓佟佳氏,她也只是当年看族谱的时候在石文晟名字边看到过一回而已,此后石文晟一直外放,两家就没打过照面儿。康熙不提,她绝对想不起来。大家提起这位堂伯母,说的通常是:“xxx的媳妇儿。”压根儿不提她姓什么。
这皇帝太可怕了,记人往死里记啊!谁要得罪了他,那是逃都没法儿逃!还好,她们家现在让康熙记着的好像都是好事儿,唯有劣迹的那个是祖父,ms也被罚完了,而且他被罚的时候不止这一次,也都没怎么着。
那边儿董鄂氏心里估计也是惊涛骇浪了,她爹是正红旗都统,雅克萨一战的临阵指挥者,问起她爹很正常。没想到康熙连她叔叔齐世都记住了,还说“是个精明人”,完全是非常了解么。
胤i原本坐在一边儿,此时康熙去问话,他也只是懒洋洋地往下扫了一眼。然后握着太皇太后的手,拨着她手里的念珠玩儿。时不时抬头,冲太皇太后笑一笑,惹得太皇太后也跟着笑,还挠挠他耳朵。皇太后看他这样有兴趣,干脆把自己手上的一串珠子褪下来给他。胤i双手接了,把两串珠子并排一放,捻着玩儿,十指修长,似乎还挺有力量的样子。太皇太后伸手覆在他的手上,握了一下还。
太温情脉脉了,答完老康问题的淑嘉重新坐下的时候无意瞄到这样的一幕,喉头一口甜腥差点儿没飙出来。
胤i在玩,在逗俩原本就很喜欢他的老太太玩儿,大概齐这宫里头的女人对他真正尽心的也就剩这俩了,所以他对这俩老太太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被皇太后笑着隔空指了指,他把念珠捻进袖子里,冲她们眨眨眼,得到哭笑不得的允许之后,端正坐好。
胤i耳朵里听着下面的对话,脑子里飞快地过滤着信息。听到董鄂氏的爹是彭春的时候他还没什么,一听她叔叔是齐世,唇角就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胤i讨厌齐世,这王八蛋看面相就不是好人,一双贼眼滴溜溜,鬼精鬼精的,非常之不安份,跟猴儿似的。这样的东西居然还做到了都统,真不知道汗阿玛[1]是怎么想的!就是做到了都统,也是个弥猴都统!沐猴而冠,哼!
这些小姑娘过来……大概可能应该好像有可能是给他选老婆的吧?胤i心里还是有几分猜测的,老大那个蠢东西今年都大婚了,自己也快了。胤i心里很讨厌这位‘大哥’,就早生了那么两年,真觉得自己与别人不一般了,不过是宫妃所出罢了。
如果早生的是他,既嫡且长,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看他那个弟弟们,多老实?(宝宝,你弟弟几岁?等他们长大了,你就知道他们有多“老实”了。)还跟明珠那个油子混到一块儿去了!添堵,太添堵了,回头叫索额图再收拾俩明珠的人给他们也添添堵去!
有了关于未来老婆的猜测,胤i多放了几分心思在对话上,还要作出一副不关心的样子来——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对小丫头们感兴趣,那样不够储君风度啊。听一会儿,冲俩老太太眨眨眼,用目光询问一下:您二位累不累?老太太们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连忙摇头,皇太后还真诚地作出手势,指指康熙又指指耳朵嘴巴——听你阿玛说话,仔细要问你。
胤i得了台阶,把认真听的样子做了个十足十。石家的?可惜是汉军。又抬眼看下面,方才一眼扫过去,看着都是些十岁上下的小丫头,都还没长开,要看出情意来未免太难。这会儿这些小姑娘,甭管你有多大本事、将来能长成什么模样儿,在胤i眼里都跟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似的,一一掂斤称两分析是好吃还是不好吃,是做辣白菜吃着香还是跟虾米一块儿炒味道鲜。
其实哪个都不错,不过董鄂氏的叔叔太讨厌了!石家又是汉军!不然这两家倒是不错,都是都统,还有自己的势力。皇太子殿下被大阿哥娶了个家世不错的老婆给刺激到了!
他完全不明白,汗阿玛明明对自己非常好,为什么还要对那个处处跟他过不去的大阿哥也很好?!他才是皇太子被捧着长大的储君,不是么?从小没妈,只有一个爹的小孩,危险感与占有欲显然很强。对于那个有爹又有妈还要跟自己对着干的人,那是护食到底的。
正如胤a同学巴不得他家二弟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做梦吓死……一样,胤i也巴不得这个他压根儿就不想认的大哥突然之间人间蒸发掉。
定了定神,胤i敛了思绪,听康熙继续询问。小姑娘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见皇帝,尤其旁边还有个皇太子,早熟的姑娘们心里都在打小鼓。混迹其中的某人完全没有自觉,一、她家汉军,二、她家正白旗,三、她长得又不漂亮。有这三条理由,够了。满洲两黄旗的贵族姑娘都削尖了脑袋,还有她什么事儿啊?!她是想着落选的,不用上赶着表现。抢个二货给自己添堵,她还没这么傻!
这样一份不那么紧张(在慈宁宫里怎么可能完全无感),倒显得有那么一点儿与众不同。太皇太后与康熙觉得她镇定,皇太后觉得她可爱,皇太子……皇太子正在给剩下的白菜上秤……
好容易他称完了,会见也结束了。自始至终,对下都是一派储君风范,不哼不哈,投两眼过去。对俩老太太则是乖顺可爱的好孙子,活泼又不失端庄。
这太子,好像也没那么二,也没那么急色鬼的样子啊!这些小姑娘里有一两个盘子长得还是很漂亮的。淑嘉心想,那他后来是怎么了?难道?是受了核辐射变异了?哎,估计不是变异,是被他爹调-教坏了。
————————————————————————————————
淑嘉不知道她已经被当成白菜给她心里的二货渣货给称斤论两了一番,听说可以回去了,心中一喜,跟大家一道告退,回家了。
回到家里,跟家里人一说,皇帝问什么什么了,大家怎么怎么答的。她看书么就是看啥都不自觉地在脑子里重复很多遍,别人说话也是,跟复读机似的总回放,脑子天天使,生生给练出了副好记性。
家里大人一听,也不用分析了,这完全没有恶意的,咱继续表现就行了。
晚饭后,石文炳和西鲁特氏把淑嘉给留了下来,通知她,以后早上的文化课,她没老师了。
嘎?
“明年是大比之年,江先生本是举人,当然要试一试,”石文炳理所当然地说,“他已经与我说了,我也允了。”他没告诉淑嘉的是,江先生如果没中,还来继续,这会儿都不愿意说晦气话不是?
淑嘉点头:“我明白了,咱不能拦着人的前程。”石文炳与西鲁特氏相视一笑,女儿很懂事么。淑嘉又问:“那以后早上我干什么?”
西鲁特氏犹豫了一下:“你的规矩还得接着学。”得,早上课程改了。
淑嘉希望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晨读习字,石文炳答应了:“往后按到先生那里上课的钟点儿学规矩。记住了,做人的规矩是时时刻刻要守的,可不是学规矩的时候记得,旁的时候就能忘了的!规矩不是给人看的,是为了自己……”开始讲他的理论心得,最后的结论是‘慎独’,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该做的还是要做。做事是为了自己问心无愧,不是为了装相。
淑嘉觉得这一刻,她阿玛才是真正表明了心迹。他说得很有道理,装总有露馅儿的一天,不如认真去做……反正,她瞎掰经典很有心得。
认真点头:“譬如吃饭,有人看着的时候吃没人看着的时候也吃,只是因为饿了,不是告诉人家咱吃得起?”
石文炳傻了一下,喷笑一声:“罢罢罢,我说东你说西,意思倒也划拉上一点儿了。跟姑姑们用心学吧。”
从此淑嘉早起读书写字,用过早点再琢磨规矩。姑姑们的课程已经从最初的要求标准,发展到了要求美观大方。考察的角度也从正面看好看,演化到了前后都要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淑嘉把心一横,来,你们四个,东南西北站好了,我做,你们看。
难得有肯这样下功夫的学生,姑姑们正闲着没事儿,要求也越发严苛了起来。王姑姑刚说:“姑娘,手胳膊放低一点儿,从我这边儿来看有点儿别扭。”
郑姑姑接上了:“你那儿要放好了,我这儿该不好看了。”最后停下来讨论,如何摆一个好看的角度。
学规矩,它是个体力活儿!
一边儿练习走路,平地、坡地、石子儿地、青石地,都要走得美观稳当才行。周姑姑慢悠悠地说:“宫里看人,一看言谈二看行止,不急不徐才好,那叫气度。”她刚说完,吴姑姑突然道:“四房太太的生日快到了罢?”
嘎嘣,淑嘉木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是快到了,我的针线也做好了几样儿送过去。”周姑姑道:“姑娘如今做得已经不错了,听到什么消息也不要惊慌,可以惊讶,但不能有慌乱的样儿……”
装,装得镇定,外表要有迷惑性、欺骗性。
下面的话题就正常一点了,说的是淑娴生日,淑嘉送了自己做的针线做贺礼,荷包里装了一对儿葫芦造型的戒指,淑娴昨天给了回礼,一付蝙蝠形耳坠子。
聊得很尽兴,淑嘉舒了口气,情绪变化得有点大了,得克制。md!遇到高兴的话题都得克制,这……怪不得古代女人短命!姑姑们却很赞许:“高兴和不高兴不要太表露出来,叫人摸着了门儿,你就由着人牵着鼻子走了。”
淑嘉一方面觉得她们说得有理,另一方面,又有一种违和感。
晌午的时候,淑嘉秉承石家传统,教他弟弟写名字。观音保比她还悲剧,名字里的名一个字,^(观的繁体)字,就很让人纠结。西鲁特氏忍住笑,满屋经历过当初淑嘉学字的人不由想起了庆德。
西鲁特氏拿帕子挡着脸笑够了:“还说你二哥蔫坏,我看你也学会了。”淑嘉咳嗽一声,红了脸,教观音保写“石”字。
这孩子性子却倔,非要学会刚才的字才肯换手。淑嘉有些傻眼,只好哄他:“得先会写姓儿啊,老是观音保观音保的叫你,叫顺口了,哪有人不会写自己的姓的呢。出门儿人家问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答不上来可怎么好?”这才哄了过来。
淑嘉出了口气。西鲁特氏嗔了她一眼,淑嘉眨眨眼,西鲁特氏扭脸不跟她计较了。
石字果然很好写,观音保学了一会儿,会写了,被告知今天功课完成,明天考过了如果他记住了,就教下一个字。窝到一边比划着石字的写法去了。西鲁特氏道:“叫你招他!认真的人不能招惹,知道不知道?”
淑嘉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又说:“额娘,大姐姐给回礼了。”九月初三是淑娴生日,家里也打发人给送了生日礼物去,淑嘉也捎了东西去,昨天淑娴打发人来给淑嘉送了这付坠子,说是给她玩的。说完侧脸一晃耳朵,西鲁特氏笑道:“她倒有心。”又皱眉,这丫头到现在还没喜信儿,要不要给她弄点药方儿补一补?
淑嘉问:“额娘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想什么也不能给她说呀,西鲁特氏一下一瞧女儿,要不要从现在就开始注意小女儿的身体发育情况?女人一生前半截指望父亲,中间半拉看丈夫,后来就看儿子了,甚至中间这一截有没有儿子也直接影响到她在夫家的地位。
这时一婆子挑帘子进来了:“太太,老太爷那里打发人来叫姑娘呢。”
西鲁特氏奇道:“叫二丫头?有什么事儿?”婆子笑道:“这却不知道了,只听说老太爷回来的时候挺高兴,估摸着是好事儿。”西鲁特氏对淑嘉道:“你去罢。”
当下婆子、丫环围着,两个姑姑跟着,浩浩荡荡到了华善正房里。
老头儿正乐着呢,孙女儿学做针线,孝敬了他一双鞋袜,他穿着觉得舒服,非常之得瑟地要求再要荷包这样的装饰。淑嘉的手艺是经过前宫女教的,非常好,她还根据前世经验,给做了暗袋和隔档,装东西很方便。今天华善上朝,下朝后得瑟了一回,其荷包因为造型好,构思巧,收到了羡慕的眼光,回家来要表扬孙女儿了。
笑眯眯地扒拉出一只匣子,让孙女儿打开来瞧。这个……有当面打开的么?他就盯着你,淑嘉只好打开了,是一套金首饰,镶着红宝石。太贵重了吧?
老头子乐意。淑嘉道:“是姑姑们教得好。”
华善道:“那是那是,教得好,学得好,才有好东西么。哎呀呀,我的孙女儿,当然是有造化的。吴姑姑先前在兆祥所呆过,要好好跟她学,知道不?”
嘎?不是坤宁宫么?
华善哪能下手那么准啊?一乾清一坤宁的搭配着来?乾清宫那个是靠无赖技能抢来的,吴姑姑是从坤宁宫给发配到当时皇子很少,保姆很多,基本不用干什么活的兆祥所。
华善瞄的是兆祥所,里面养着小阿哥小格格什么的,格格不用说,阿哥一出生就一堆精奇嬷嬷围着,规矩是再好不过的,吴姑姑耳濡目染也该知道不少东西,用皇家礼仪要求自家孙女儿,这是华善的算盘。
淑嘉终于知道刚才那种违和感是什么了!造化?!自从穿越了来,造化这个词用来形容女孩子就是指:白菜被扎上红头绳尊称‘胶菜’。
淑嘉迷惑了,我学得这么认真做什么?我不是想要落选的么?!到了这个遍地二货的世界,我也二了么?
晚上吃饭淑嘉心不在焉,庆德有点发毛,他如今粘着额娘讨未来老婆的口风,妹妹是额娘的亲闺女,有时候她的话也是有一定作用的。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万一妹妹生气了,给他个小鞋穿儿,虽然不会害他,可也够头疼的。见妹子这眼神儿,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那什么……谁跟你多嘴了?”
“?”
“是玛法惹的事儿,显摆他那荷包,人家不敢跟他横,阿山听阿玛说了,就找上我,非要抢……”荷包很结实,手工很好,但是带子不经两个大男人撕扯的力道,断了。阿山灰溜溜地走了,庆德回来正想让屋里丫头给重缝上带子。一面解释,庆德一面在心里把阿山虐了百八十遍,并且决定一定要找机会报复。
淑嘉眨眨眼,原来是这事儿:“玛法已经付款了。”
“嗄?”
“都吃饭!”
石文炳跟他爹一起吃饭,华善斜眼:“你想说什么?”
“阿玛,您给二丫头的东西是不是太贵重了?”
“懂个屁!你不孝敬我,丫头有孝心,嘿嘿,他们看我那好东西,眼神儿都直了,我乐意。”
“阿玛……”咱低调点行不行啊?咱家闺女不能这么显摆,女孩子名声响了可不好。还有,我哪有不孝敬您呐!喝的茶、抽的烟全拿最上等的供您哎。
“闺女要娇养着知道不?可怜我命不好,没个闺女疼,好容易孙女可人疼,我乐意怎么着了?”
“不是那个……您以后少夸她行么?姑娘家的绣活儿……”
华善一皱眉:“这倒是,你小子也能说句明白话了。”
石文炳:……
石文炳回来对淑嘉道:“东西你就收着,姑娘家是该娇贵些儿,你玛法对你期望很高,给你找了那么好的姑姑……”
这……这……这算是,再、再、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么?么……么么么……
[1]汗阿玛这个称呼,意译过来就是皇父。ms不少书信里写的是汗阿玛,日常称呼应该也是这个。皇阿玛神马的,有点组合啊。大家习惯听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