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会迅速成为同栏中所有鸟儿的熟人,有时也不是不会让大伙儿觉得烦之又烦。如果我们把它养在房间里,它就会让自己变成狗狗之友、小孩之友,以及主人之友。
现在我们面对的是鸟儿中最善交际的一种。它也是最普遍、最爱唠叨、最易亲近、最令人喜爱、最好夸口、最冒失健忘以及最聪明伶俐的一种鸟。椋鸟大人是个怪家伙。这样命名它,便是描述了它的性格了。
椋鸟在每个春天都要度过一段辛苦的时光,那便是当它们一大拨鸟儿要分散开来,去组成夫妇、建立家庭之时。这一活动对于它们不耐烦的性格来说太过复杂。战争便在族群中爆发,另外得说,比起好斗,这些族群只是更嘈杂而已。最强的雄鸟抢夺走最受欢迎的雌鸟,其余众鸟在剩者中配对。这喧闹的辩述于三月中旬进行。之后几周时间内,椋鸟深居简出,忙于照顾自己的小家。若是它找到一只已造好的鸟巢,地点合适,便会住下来,也不征求鸟巢主人的意见;不然的话,它就用几种散乱的材料,在遇见的第一个洞中建一个与其说是鸟巢还不如说是简陋床铺的东西,然后在那里孵育小鸟。近四月末时,雏鸟破壳而出,而这些年幼的子女们,不久就被单独抛下,它们互相结交,成群结队地去往由空地、草地和田野分隔开的树林茂密之处采吸花蜜。七月初始,父母重新回到它们的身边,带来新的一窝雏鸟。群落继续混杂融合,并以此形成秋日里这些通常紧密呈圆形飞行的鸟群,并伴随着一种特别的声响,仿佛撕裂的声音。鸟群相互叠加着,看起来就是椋鸟大军的阅兵式,在空中络绎不绝、源源而来。然而,与夜晚在聚集地集合的那些群落相比,这些还算是规模小的。为此,它们选择了长满了芦苇的滩岸。它们三四只停落在同一根芦苇之上,芦苇受重而弯折,倾斜着成为最适宜的栖息之所。它们在日落时从四面八方赶来,数量众多,每日都用小小的喉咙和跳动的舌头鸣唱着。这喧哗吵闹令人厌烦。有时,我们发现叫声进入力度渐强的乐章,这是新到的鸟群正在相互问候。在我们这里的鸟儿中,没有一种的聚集程度可与椋鸟相提并论,除了阿登那里的燕雀的聚集——那是当冬天驱赶它远离高地的时候。随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消失,噪音也逐渐降低;夜晚来临,于是我们只听见汩汩的流水声,还有那轻轻摇晃熟睡族群的风声。晨曦中,嘈杂声又起;接着,它们一起飞升向空中,扑打着翅膀,再落至自己的芦苇之上。之后这一信号重复两至三次,第三或第四次时,它们便离开了,分散成不同的鸟群,只在夜晚才会回来,除非它们在路上遇到了危险。
这便是椋鸟为自由之身时的生活。被抓获之后,它也不缺乏稀奇之处供人观察。它会迅速成为同栏中所有鸟儿的熟人,有时也不是不会让大伙儿觉得烦之又烦。如果我们把它养在房间里,它就会让自己变成狗狗之友、小孩之友,以及主人之友。没有什么好矜持含蓄的,得屈服于它那谄媚的样子。不到八日,它便会很受同伴们——鬈毛狗或大看门犬——的好评,因它会跳上它们的背,捉寄生虫吃。它那不安分的小喙,要是不弄痒它们的鼻孔或者耳朵就好了。在对主人肆无忌惮之前,它会留心观察其脸上的微笑,等待一种鼓励。只要做出第一个手势,它便在主人膝上、手上、肩膀上了。它一边跳着,一边叽叽喳喳,重复着一些单词和句子的片段。在椋鸟身上,这种语言模仿的天赋是伴随并发展着其社交的本能。在模仿这一点上,它超越了鹦鹉。楚迪举过一个例子,说一只椋鸟曾说出了他的主日祷告词,毫无差错,清晰完整。那是在家庭中用作每餐前的饭前祷告词,而那只椋鸟听得多了便学会了。人们反映过上千例类似的行为。其中最为有趣的是弗里德里希讲述的那个故事。一位德国家庭教师到处发表其满篇法文读写错误的演说。他最喜欢用的一句话是:“相与同伴”。他不饿时用餐,或者不渴时饮水,只为“相与同伴”。他养着一只椋鸟,还非给它戴上一个红色项环。椋鸟也学会了那样说话。某个美好的日子里,椋鸟大人逃跑了,并加入了所遇见的第一拨兄弟姐妹们的群落。欢乐的鸟群一头撞进了捕鸟网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捕鸟人望着它的项环问。“相与同伴!”鸟儿回答道。听到这话,拿着鸟网的人——此人似乎还能有些怜悯之心——,没有把它的头拧断,而是,张开手,“相与同伴”,给了它自由。
喋喋不休,表面优雅,社交才能巧妙有利!长着翅膀的椋鸟呵,你们的同类可真多!……什么,我们要张开批判的大网?不,同样,怜悯之情攫住了我们的心……椋鸟,我的朋友,抓紧利用这一刻,“相与同伴”,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