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愣了愣,用纯真又失落的眼神看过来:“阿辰哥哥,你为什么不骂我?”
这种问题也只有王朝会问。
“你是想听我说因为人都会失误,还是说因为不舍得骂你?”林辰捏了捏少年人的脸。
“后者后者。”王朝瞬间高兴起来,他从青砖地面上跳起,拉上电闸,又满血复活似地窜进屋内。
第一件事是开电脑,第二件事是开始剥橙子。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在医院处方库里设置陷阱,追踪每一个搜索者的具体位置。”林辰走到窗口,把窗帘重新绑起,明媚阳光射入客厅。地上扔着两只蒲团,茶几上放着果盘,浮沉飞舞,一切看上去岁月静好的很,但事实上,谁都知道真相并不是这样。
“除周瑞制药外,好像也没别人了啊。”王朝塞了满嘴橙子,脸上紧张的青白色还没有完全被红润血色覆盖,“既要有技术,又要有钱,还得有人时刻盯着……当然也有可能是沈恋,不过她这也太能了点,甚是可怕。”
王朝手搭上键盘,像要马上开始工作,刑从连阻止他,“等等,你着什么急?”
“老大,我现在不去追查究竟是谁干的吗”
林辰站在窗口,向刑从连看去,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
虽然现在一切都异常紧急,可能出现的大规模药物不良反应事件,隐瞒真相的制药公司,还有一个掌握可怕毒丨品心思如海底针一般难猜的女人潜逃在外。但在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前,他们只能在这间屋子里坐下,然后思考。
“理一理思路吧,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刑从连关上房门,将之反锁。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警告大家立即停止服用含有原始tern成分的药物,然后去医院检查?”王朝问。
“检查什么,你有治疗方案嘛?”
“啊?我没有啊!我们连tern这个成分问题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
刑从连犀利异常:“那用什么理由提出警示呢?你不要忘了,当我们示警时,周瑞制药和沈恋都会有所反应,沈恋可能掌握很多危险物质,开始向投毒怎么办?”
“那我们先抓住沈恋,再向民众示警?”
“去哪里抓,抓不到怎么办?”
“照老大你这么说,这就是一盘死局!”王朝很烦恼地撸着头发,“而且还因为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黄泽反应很快:“刑从连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真的不准备上报主管部门寻找解决方法,向民众发出警告,并大规模通缉那个始作俑者,沈恋是吗?”
“你安分点。”刑从连很不耐烦安抚了黄泽一句。
“刑从连!”黄泽拔高音量。
林辰说:“黄泽,你有没有考虑过这里的问题,如果我们在不明真相时贸然对民众发出预警,会造成多大规模的社会恐慌?而如果这种恐慌,正是凶手想要看到的呢?”
黄泽神色一凛,像是想明白中间一些关节,他敲了敲茶几,冷冷道:“所以你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止口不提沈恋的问题,就是因为害怕民众会因此恐慌?林辰你知不知道,未经通报擅自向公众隐瞒信息,出了问题你要担多大责任!”
“多大责任我都担过。”林辰平静道。
黄泽非常愤怒:“你太自负了!”
“黄督察是来吵架的?”刑从连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要不我让王朝陪你吵一会儿。”
“为什么是我啊老大!”少年人很不高兴地说。
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小詹先生弱弱地缩在角落,举起手:“我……我能不能先走。”
“不行!”黄泽、刑从连异口同声道。
“那……那我能说说我的意见吗?”小詹先生再次开口。
“请说。”刑从连很客气地开口。
“我就是觉得,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现在你们觉得原始tern有问题时凭借猜测。别忘了,当年的脑康宁,也是通过药监局检测的,所以……是不是要稍微依靠实验室实验……证明……证明……我也不知道要证明什么。”
刑从连点头:“小詹先生是化工方面的专家,对案情也相对了解的比较深入,我们想请您主持对tern的检测工作。我们昨晚在案发现场也提取了一些相关物质,希望您能尽快完成比对。”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水平不行的,有这么多专家在……”说话间,小詹先生突然目瞪口呆,“什……什么,昨晚案发现场……你们说的,不是烧烤摊丧尸咬人?”
小詹先生说着,不由得坐在地上往后靠去,差点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
刑从连看着年轻人,对黄泽勾起唇角,意思是:知道正常人会有什么反应了吗?
黄泽脸色铁青,愤怒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刑从连没有再理睬黄泽,他敛眉思索片刻,尔后向王朝开口:“无论是谁在医院处方库里做的手脚,他们想要的不过当有人查到药物问题时,能有个预警,会这么做的最有可能仍旧是周瑞制药。你按刚才的计划,开始下载病例,既然他们想知道是谁,那我们就明确告诉他们是谁。”
“不需要反追踪在医院处方库里做手脚的人?”王朝问。
“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要请示我了。”
“哦哦。”王朝说话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可是老大,如果周瑞制药知道我们已经咬上了他们,开始大规模擦除犯罪证据怎么办?”
刑从连认真道:“你要清楚,就算我们没发现他们前代药物的问题,周瑞制药也不会留什么把柄给我们,更何况他们还可以把问题完全推在沈恋身上,打打苦情牌上下活动一下,说不定还能渡过这一关。因此,要制裁周瑞制药,我们必须证明他们的管理层在明确知道tern有问题的情况下,却没有及时上报通知药物主管部门、停止生产,不仅任由有□□物流通,还试图通过。”
“可这我们怎么证明这个?”王朝又要开始咬大拇指。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少年人的电脑一眼。
王朝倒吸一口冷气:“你们不会是要做局坑周瑞制药吧?”
“怎么会,我和你阿辰哥哥不是这种人。”刑从连冷笑着说。
王朝迫不得已咽了口口水,最后问道:“可就算我们能给周瑞制药挖坑,那要怎么把沈恋挖出来?”
从一开始到现在,林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把沈恋找出来。这个女人就像根难拔的刺一样扎在喉头,她甚至几乎是隐形的。他们当然可以如黄泽所说,像全社会发出通缉令大规模通缉沈恋,用人海战术把她翻出来。但问题在于,烧烤中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骇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沈恋被真正抓捕归案之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人生中最困难的事情,是也只可能是选择。
林辰从果盘里拿了一块苹果,淡淡道:“沈恋有自己的诉求,尤其像她这样‘干大事’的人,更有自以为宏伟的诉求,我们要弄清楚,她的诉求究竟是什么。”
“可,可既然我们发现了药物问题,真的不发布警告吗,爷爷奶奶还继续吃药,那不也如了沈恋的意,我们究竟要怎么办?”
“当然要发布……”林辰拿着那块苹果,却没有咬,他环视四周,心中忽然有不好的感觉,“黄泽呢?”
林辰问。
……
洗手间内。
也就是在刚才林辰抱了抱刑从连的地方,黄督察正在进行一通电话接近尾声时的告别。
“刘局,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具体内容,我会稍后回局里向您进行详细汇报。”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凝重,黄泽“嗯”了几声,将要挂断电话时,洗手间门被一把推开。
像黄督察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蹲在马桶上打一通告密电话,他正站在洗手池前,衣着笔挺,一只手还按在水龙头上,任由水流汩汩而下。
林辰同黄泽相对而立,他看着一脸镇定的督察先生,瞬间明白黄泽刚才在做什么事情。
“你疯了吗?”林辰问。
“疯了的人是你,林辰!不要以为我猜不到你们要做什么,这种事情,无论是你还是刑从连,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林辰觉得这就很好笑了:“所以你是在基于对我们一线办案人员精神状态的考量下,不同我们做任何商量,直接向上司告密?”
“注意你的措辞,这是正常的通报情况。”黄泽说。
林辰懒得和他就事件性质做任何探讨:“你向上头透露了多少,把细节告诉我。”
“林辰,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周瑞制药一案马上会由更高一级部门接管……”
黄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刑从连打断。
那也确确实实是打断,刑从连用很简单的擒拿技巧反扣住黄泽手腕,啪地一声将人手机卸下,未等黄泽反应过来,刑从连就已经喊道:“王朝,把厕所监听调出来,我们听听看,黄督察刚才在我们家的厕所里,究竟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