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风寒好了。
沈流响躺在宽敞的床榻上,侧卧着身,长睫轻启,一张俊脸猝不及防闯入视线,闭着眼,鼻梁高挺,唇形很是好看,薄而浅,透着几分润。
沈流响看了会儿,想伸手摸摸脸,可惜半路被拦住。
周玄澜阖眼小憩,知道沈流响醒来,刻意看看人打算做什么,没想到,对方不厌其烦地盯看他。
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抹目光,从他脸庞一寸寸掠过,时而浓烈时而轻浅,像根羽毛,时不时拨弄一下,扰得心痒痒。
周玄澜从未有过这般感觉,仅被瞅着,就能生出如此多感知,他忍着没打断,估量着身旁的人打算看多久,谁知对方得寸进尺。
周玄澜微眯起眼:“光看不够,还想上手。”
沈流响:“你生得俊,忍不住。”
“用不着你说,”周玄澜浅勾薄唇,难得不是冷笑嗤笑,松开他,“醒了就下去。”
“我还能再睡一觉,”沈流响作势往被窝里钻,被按住,同时修长有力的手搭在他腰身,灵力聚起,要将他扔出去。
沈流响赶忙手脚并用,缠在周玄澜身上:“别丢我!”
他这番努力让腰间的手一顿,旋即力道更大了,沈流响愁得拧眉,思忖间,眸光一亮。
周玄澜正打算将人连被子丢出去,一道“呜哇~”的软糯哭声在室内响起。
一个白衣金冠的小身影从天而降,“啪嗒”落到被褥,随后跌跌撞撞跑到周玄澜面前,两只小手抓着衣领,趴伏在他胸膛。
“呜~”“别扔我~”
周玄澜沉默一瞬,手中力道卸去,拎起胸口巴掌大的白软团子,看了看对方白嫩小脸蛋,又看向身旁朝他眨了眨眼的沈流响。
“元婴是这么用的吗?”
“有用就行,”沈流响将元婴接住,“你元婴呢,之前还说要养我的元神。”
“一派胡言,本座从未做过。”
周玄澜放出玄袍小身影,后者睁开眼,朝沈流响冷笑:“看清楚了,这就是本座的元神,养你元神的不是我。”
说罢,周玄澜要收回去。
这时,元婴却一动不动,在他眼皮底下,握住沈流响元婴的手,拉着人从床榻跃下,两个小身影宛如要私奔般一溜烟跑没了。
周玄澜:“……”
他竟未发现,元神出了问题。
周玄澜浑身灵力一转,刚消失的元婴重新出现,他控制住元婴,阖眼,复又睁开,面露惊愕之色。
这个元神是他的,但有匪夷所思的举动,曾费过很大力气将沈流响散去的元神收集起来,再日日养护。
周玄澜心下骇然,上世沈流响身陨,他完全无动于衷,怎么会在其死后将人追回。
周玄澜神情不定,在这个世界苏醒前,一切尘埃落定,他正要研究另半块龙蛋壳,难不成……他缺了一点记忆,元神的举动是在找到壳后发生的事。
周玄澜思忖着,起身离开。
沈流响独自在床上待了会,到点吃午饭,随后去灵阁修行。
十六年间,他以元婴之身待在聚魂台,虽没修行过,但未曾懈怠,研究了不少法术。
其中一个就是炼妖术,摆脱穷奇后,沈流响回头看,发现法术虽玄妙,但像个残次品,无论是对宿体,还是关在心牢的妖兽,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害。
他想将这炼妖术完善一点儿,成功的话或许有不错的结果。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沈流响起身,刚迈步出门,黑影掠过,带着一阵风卷到他面前。
“恶鬼仙君!”
沈流响脚步一顿,敖月收了灰翅,饶他转了一圈:“听说感染风寒了,噗,我多少没听过这词了。”
沈流响往外走:“振兴天狗族的计划进展到哪了。”
敖月:“保密,有了重大突破再宣扬。”
沈流响笑了下,正打算去吃晚饭,敖月一并去了,宫人见状,又添了不少好酒好菜。
敖月举起久违的鸡腿:“自从知道你活着,鸡腿不腻了,重新香了起来。”
沈流响眉眼弯笑,旋即道:“你给我的传音符是不是假的,传完没有半点回应。”
“怎么可能,我的传音符能通八方,”敖月一口肉一口酒,“你给谁传了。”
沈流响:“清凌,北仑和帝宫。”
敖月猛呛了口酒:“那我可没辙,这三地,哪会收妖界大能的传音符。”
“难怪石沉大海,”
沈流响看他喝的津津有味,给自个儿倒了杯。他灵力薄弱,消解不了多少酒气,只打算小酌几杯,“既然如此,我让周玄澜传信好了。”
“大可不必,”敖月道,“你师兄和你弟弟都不待见他,未必会看,换个人吧。”
沈流响讶然:“师兄一向如此,徐星辰为何?”
他来的路上打听消息,徐星辰和徐星怜一切安好,都在神歧山安然待着。
徐星辰不负众望,在帝父走后,不仅没让帝宫落寞下来,在三界反而比过往更有威慑力……虽然,有部分原因是帝宫开始插手三界。
敖月晃着酒盏,感叹道:“现在也只有你唤他徐星辰、敢唤他徐星辰了。”
沈流响想了想:“帝星辰?”
原著徐星辰登上帝君位,外界便如此称呼他了。
敖月点头,捂了捂小心肝:“要说当今谁最看不惯周玄澜,不是凌夜了,是你那个弟弟,甚至迁怒到帝宫对妖界的态度,我估摸着若非时机不对,要顾全大局,他早与周玄澜斗个你死我活了。”
敖月看沈流响懵然的表情,给他空荡荡的酒杯满上,“不必惊讶,如今三界,谁不知妖帝与帝君不对盘。”
沈流响饮着酒:“为何?”
敖月耸肩:“当时只有周玄澜,你的尸首和穷奇这三样东西在场,大伙儿都以为是周玄澜杀的你,解决了穷奇,那些人不知欢呼了几天几夜呢。”
“不可能,”沈流响笃定道,“寻常人或许如此认为,但徐星辰知道的多,不会这般想。”
“你这些年不在,”敖月摇摇头,小心谨慎地望了眼四周,低声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帝姬失踪的消息。”
沈流响脸色一变,敖月说的与他打听到的差之甚远,“为何会失踪,可找到了?”
衡九阴已死,谁还盯着徐星怜。
敖月声音又低了低:“帝姬自己逃出宫的,大概受不了帝君管制,当年那事,他们兄妹俩现在应该与仇人差不多了吧。”
沈流响面露惊骇之色,站起身:“怎么回事,快些说!”
他从外听到的消息,帝宫内一片和睦,欣欣向荣,难不成是所有人只敢这么谈论了!
敖月道:“别急,过去许久了。帝姬当年喜欢一名男子,被星辰帝君知晓了,差点让其神魂俱灭。帝姬以死相逼,才让其留了一条命,不过之后,她就被帝君带回帝宫,不准外出了。”
沈流响拧紧眉:“那男子包藏祸心?”
“没祸心,人家就清清白白一修士,还不知你妹妹是帝姬呢,稀里糊涂鬼门关走了一趟。”
敖月想将沈流响扯回椅上,扯不动,眼看着人将酒一饮而尽,杯子哐地搁在玉桌上,“我要回帝宫一趟。”
敖月:“帝君寻帝姬去了,你回帝宫也找不到人。”
沈流响:“帝宫的人知晓他在哪。”
这么大的消息他竟然才得知,应该早些察觉的,各方传出的消息其实都有出入,唯独在帝宫上统一口径,多半被控制言论了。
“从妖界到帝宫的传送阵早毁的差不多了,你想去也无路,”敖月拦住人,“不如找周玄澜。”
沈流响霍然惊醒:“对,他有办法!”
说罢,视线晃晃荡荡的往前走,一转眼,人却从亭内摔到亭外。
敖月:“?!”
周玄澜到时,敖月立在路边桃花树下,急得抓耳挠腮。
听到脚步声,敖月回头,掩饰性的咳了声:“他喝大了,走到这突然不走了,要妖帝您来接。”
沈流响趴在宽大树枝,听到底下动静从枝叶间探出脑袋,眉眼微垂,姿容俊美昳丽,神态透着几分慵懒醉意。
“来啦。”
周玄澜靠近:“下来。”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簌簌声响,沈流响嬉笑着摇晃枝头,洒了周玄澜一身桃花。
周玄澜仰头,皱眉正欲斥责,青年笑靥映入黑眸,比大片坠落的艳丽桃花还漂亮动人。
“太、太慢了,”
摇累了,树上的人收了手,睁着醉意朦胧的凤眸,含混不清的说,“往常都提早在树下等我的。”
说着,他从树枝跃下,落地脚步踉跄,被周玄澜一把扶住。
沈流响手指纤长白皙,抓住周玄澜衣袖,微抬下巴,吐着酒气道:“有事要与你说。”
周玄澜视线不经意落在红润唇瓣,微微一顿,随后将倚在他身上的人扶正。
“何事。”
“就是……”沈流响沉思半晌,蹙眉道,“忘了。”
周玄澜:“……”
他让宫人熬碗醒酒汤,看沈流响衣袍摔得脏兮兮,带人去了浴池,选了个浅些的池子让他进去。
“不行!不可!”
沈流响一落到暖池,乌发散乱,脑袋在水面起起伏伏,挣扎道,“救命!救命!我不会水!”
岸边玄袍身影看他拼命挣扎,沉默一瞬,将沈流响从及腰的水池捞起来,让他一手抓着池壁,随后转过身道:“快些沐浴,这水淹不了你。”
然而,沈流响使劲摇摇头,慌乱中抓住他衣角,“站不稳,要掉下去了。”
周玄澜回头瞧,青年白皙脸庞凝着水珠,乌发湿哒哒贴在身上,倚着池壁,站得很稳,不知哪来的结论要掉下去了,着急成这样。
人在池中闹腾,不肯沐浴。
周玄澜盯看半晌,揉揉眉心,背对着暖池,修长的手朝后伸去,挥了挥:“过来,抓着本座,就不会掉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