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曜权看着地上的青年修士,拧起眉。
行偷窥之事,还理直气壮地要他赔果子,有够欠教训。
“清凌中人,就是这般行径么,”他手掌一翻,地面散落的烂果子纷纷颤动起来。
眨眼间,聚拢在沈流响身前。
所有果子不仅恢复如初,甚至还分了类,苹果、葡萄、橘子各摆成一排,整整齐齐。
沈流响看呆了。
这法术太逆天了,虽然小说多次描写南曜权天赋异禀,会许多旁人闻所未闻的牛叉法术,但亲眼所见,才知道有多厉害。
他随手抓起个橘子,细长白指捏了捏,疑惑地睨了眼南曜权。
话说……脾气有这么好吗?
这般想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将手中橘朝南曜权砸去,同时身形一转利落地远离了排在一堆的果子。
几乎在他动作的刹那,爆炸声在亭子里响起。
啪啪啪啪啪——!
所有果子炸开了,若非沈流响躲避及时,早已被颜色各异的果汁铺满全身。
南曜权垂眸,看着衣袍上沾染的橘子汁,脸色铁青,扭头看凌夜:“我若杀了此人,你当如何。”
凌夜淡笑:“就是让你杀,你也不会杀他的。”
被布满杀意的凶恶眼神盯着,沈流响心头打鼓,毕竟魔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赶紧三步并两步,凑到师兄身旁。
南曜权施净术将衣袍污渍除去,收回不善的视线,沉声道:“我来不是找清凌宗麻烦,是要带走一人。”
“谁?”
“素白澈。”
凌夜皱了皱眉:“不可能。”
南曜权手负身后,目光落在平静的湖面,“我只是来通知一声。”
沈流响眸光微动。
原著里,魔尊发现素白澈与他死去的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于是把所有情感寄托在素白澈身上,将其带回魔界后,可谓是宠上了天。
眼下,就是来接素白澈的。
至于为何不直接悄悄将人带走,反而大张旗鼓地宣告给凌夜,纯属南曜权这人太过嚣张,干些不是人的事,还有提前告知对方的习惯。
言谈举止间,透着一排蛮横大字——我要这么干,有本事来阻止我。
凌夜微沉下脸:“他是清凌宗的人。”
南曜权冷笑:“很快就是魔界的人了。”
亭子里刮起一阵凛冽夜风,空气中弥漫起火药味。
沈流响心底唏嘘。
凌夜和南曜权曾是少年时期的至交好友,即使后来一人成为仙门宗主,一人成为魔界至尊,对彼此也处处留有情面。
不过后期,两人为素白澈撕破脸面,反目成仇了。
他看书时就觉得酸爽,此刻切身体会到为主角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呼过瘾,一时没控制住,“噗”的一下笑出声。
两道目光同时扫来。
沈流响赶忙捂住嘴,干巴巴地眨了眨眼。
南曜权凝视了他一会儿,愈发不顺眼,眉头皱了又皱,“凌夜,你性子太过温和,才会让门中人如此放肆,若给我调教几日,定还你一个乖顺无比的人儿。”
沈流响:“……”
他想起来了,南曜权唯我独尊,看见不顺眼的东西就要纠正,纠正不了就毁掉。
带素白澈回魔界后,虽极为宠他,各类稀世珍宝都为他寻来,但尤为看不惯素白澈心软旁人,为了让其心硬些,有次控制他杀了几天几夜的活人。
弄得素白澈对血都产生了心理阴影,对南曜权又敬又怕。
凌夜莞尔:“师弟性子率真,我觉得甚好。”
“他就是你师弟?”南曜权微眯起眼,一脸嫌恶,“我瞧着不怎样,若素白澈与他一样,我怕要失望至极。”
沈流响磨了磨牙。
话题转回素白澈身上,和谐的交谈气氛消散了,南曜权率先道:“明日辰时,我会带他离开。”
凌夜面色淡然:“交手数次,你从未赢过。”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南曜权嗓音低沉,语气透着几分自嘲与懊悔,“若当年我有如今的本事,吾弟就不会惨死了。”
凌夜沉默不言。
南曜权攥紧手指,四周灵气隐隐颤动,“修真界一些道貌岸然之人,比妖族更令人作呕,你能忍受得了与他们为伍,我可不能!”
以亭为中心,湖面卷起滔天水浪。
沈流响被骤然释放出的威压弄得浑身难受,眼瞧对方愤意还在攀升,随口扯话打断道:“为何是辰时,夜间时机不是更好。”
南曜权一顿:“你与素白澈有何仇怨?”
身为同门,不为其担忧,反而鼓舞他尽快抓人走,是何居心?
南曜权露出危险的目光:“听闻他在清凌宗,处处受一人欺负,莫非那人就是你。”
沈流响一梗。
即使素白澈是替身,但对于究极弟控南曜权而言,这会他若是敢点下头,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叫徒弟来给他收尸了。
沈流响沉默了下,随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与素真人情同手足,在宗内最为照顾他,前不久的深夜,还给他送了碗他最喜爱的莲子羹喝,这事全宗的人都知道。”
凌夜兀自低笑。
南曜权冷哼:“最好如此。”
原来素白澈喜欢喝莲子羹,到了魔界,定叫人天天做给他喝。
看了眼夜色,他道:“素白澈尚在休息,待辰时醒了,便接他回魔界。”
沈流响叹为观止。
见魔尊和师兄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要僵持到明早,于是麻溜地走了,回到朝云峰,他深夜兴奋得睡不着,去敲了周玄澜的门。
很快,吱呀一声。
少年眉宇透了点惺忪倦意,嗓音混着初醒的低哑:“师尊。”
沈流响:“为师睡不着。”
周玄澜睡意尽散,略显局促道:“师尊是要……与弟子促膝长谈吗?”
沈流响赶紧摇了摇头:“不是,陪我去趟弯水镇。”
周玄澜:“师尊有要事么。”
沈流响勾了下唇,眸光微亮:“买些瓜子,明日看戏。”
夜深,没几家店铺开着,沈流响放开神识寻了半晌,找到一家小商铺,买完瓜子,又拿了两串冰糖葫芦。
他边递给徒弟一串,边嘱咐道:“明日不要去河畔修行了。”
周玄澜面露不解。
沈流响撕开外层纸膜,咬下一个鲜红山楂,嘴里含糊道:“可能有危险,明日你记得要时刻跟在我左右。”
周玄澜一愣,将手里的糖葫芦攥紧了些。
次日,曦光初现。
沈流响被外界响动吵醒,远在朝云峰,都能听见一阵接一阵的喧哗。
周玄澜立在门外,思忖片刻,敲了门。
沈流响随手扯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睡眼惺忪地开门,“怎么了,宗里在闹什么。”
周玄澜:“魔尊来了,抓住了素真人。”
沈流响睁大了眼,朦胧睡意被冲散得一点儿不剩。
已经被抓了?!
还没到辰时呢,况且原著中,南曜权可是和师兄打斗了足足一天,才成功将人抓到手。
如今怎会如此顺利,难不成素白澈自投罗网了?
沈流响猜的八九不离十。
昨夜听完童溪所言,素白澈当即决定跟南曜权走,恨不得立马加入魔界。
有个事事依他的魔尊出现,还犹豫什么,待他去了魔界,定要让魔尊把世间的天灵地宝寻来,助他突破至化神境。
再也不用在清凌宗装孙子,装大善人了!
内心虽欢悦,素白澈表面却极尽慌张,朝抓住他胳膊的男人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南曜权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清丽脸蛋,心神俱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模一样。
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是你的兄长,”南曜权嗓音干涩。
素白澈闻言,脸色稍缓,温声细语的说:“阁下可是认错了,家中独子,未有兄长之说。”
听见否认,南曜权指节不由用力了些,听见耳边吃痛声才放轻力道,“以前管不着,以后便是了。”
对面,凌夜一脸寒意。
“咔——”
角落里,沈流响嗑了粒瓜子,津津有味地盯着对峙两方。
发现徒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便从星花袋掏出把瓜子递去,“来,一起呀。”
周玄澜:“……”
这里虽是低调不起眼的角落,但依旧吸引了不少弟子的目光,众人发现他们提心吊胆为素真人担忧时,沈流响在悠闲的嗑瓜子,登时怒红了眼。
“就算不喜素真人,好歹有同门之谊,怎能在一旁袖手旁观。”
“原以为沈仙君有所改进,原来都是假的。”
“唉,我也错看沈仙君了。”
沈流响不理会周围嗡嗡声,专注地望向半空。
凌夜似乎动了怒,运转灵力,此方天地的灵气尽数向他涌去,“再不放开他,休怪我无情。”
师兄要开大了!
沈流响激动地抓起几粒瓜子,丢入嘴里,顺道头也不转地嘱咐徒弟,“别只看我,化神境之间的打斗不可多得,对你心境提升有很大帮助,认真看。”
忽然被点名的周玄澜,有些狼狈地挪开视线。
此时半空,面对凌夜凝聚四方灵气所化的寒剑,南曜权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不紧不慢地运起灵力,淡淡黑雾将他和素白澈包裹起来。
以两人为中心,无数刀光和剑影充斥在四周,形成强大的防御罩。
“若你全力一击,噬血结界定挡不住,但这里是清凌,你若使力超过七分,怕是宗门要遭殃了。”南曜权胜券在握,“早说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带走他。”
凌夜看了结界须臾,散去剑气。
素白澈心中一喜。
这噬血结界当真厉害,凌夜不能强行破开,便只能任南曜权带他离去,本担心凌夜真把他救回去了怎么办,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宗主……”
表面上,素白澈还是做足了戏,咬唇露出害怕模样,一副我见犹怜地望向凌夜,颤抖着嗓音唤了声。
这一唤,凌夜尚没反应,宗内弟子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破结界,看我闯入其中将真人救回来!”
“对啊,怎能让真人落入魔头手里。”
“冷静一点,没听过噬血结界的威名么,凡是靠近者,灵力会瞬间被剥夺,在刀光剑影中变成血沫!”
“竟然如此可怕,那、那该如何是好。”
众人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胜负已分,”南曜权看向凌夜,“你无法解决结界,我要带他走了。”
“谁说我没法子了,”凌夜目光低垂,望向一处隐蔽角落,“从外破不了,便从内破。”
那儿有人嗑瓜子磕得正起劲。
“你是说我主动打开结界放人进来?绝无可能,”
南曜权大笑:“凌夜,我今日必带走素白澈,就算是你靠近结界化成血沫,我也不会停下法术半分。”
凌夜不置可否,只朝刚抓了把瓜子在手的人道:“师弟,过来。”
沈流响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拽过周玄澜的手,把瓜子放在上面,“帮我拿一会儿。”
他身影一晃,出现在凌夜身侧。
众目睽睽下,宗主之令不好拒绝,不过影响不大。沈流响心道,师兄让他出手的话,大不了对战划水,他疯狂的划。
谁知凌夜指向结界,直截了当道:“你冲进去。”
沈流响:“???”
他若冲过去,会立马被那噬血结界融化,凌夜是要他当炮灰吗?!
不止沈流响傻眼了,先前群情鼎沸的弟子们也齐愣住,面露犹豫之色,“不好吧……宗主是要牺牲掉沈仙君吗?”
在场,唯一人心中窃喜。
素白澈唇角微微上扬,虽不知凌夜是何打算,但若以为魔尊会对沈流响心软放他进来,就大错特错了。
他坐等这个往日欺负他的人,化成血沫!
欢喜之际,素白澈不忘尽力扮演柔弱模样,“宗主,万万不可让沈仙君过来,我宁愿死在魔尊手上,也绝不能忍受仙君为我流血。”
凌夜淡声:“我会救你出来。”
素白澈听闻,唇角笑意快压不住了。
凌夜越想救他,越可能慌不择路地用沈流响来试探魔尊底线,童溪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魔尊和沈流响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若沈流响真朝结界来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素白澈心里畅快极了。
沈流响睨了凌夜一眼,隐隐猜到他的心思,但是……他为何拿命赌素白澈的安危?何况人家去魔界是享福去了!
沈流响转身就要跑,但还是晚了一步,被按肩拦住去路。
“别怕,”凌夜温声,语气带着莫名的笃定,“南曜权绝不可能杀你,这是唯一破解之法。”
说罢,掌中运力将沈流响推向结界。
四周一片惊呼。
南曜权眼底露出几分嘲讽,一动不动地等沈流响被结界碾碎,“凌夜,莫非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
忽然,他话音一顿。
耳边响起凌夜的传音:“帝星宇,是他的父帝。”
南曜权脸色骤变,望向即将被吞噬的青年,刹那间收了结界。
周围黑雾消失殆尽。
素白澈脸上笑意一凝,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凌夜一把捞到身边。
他定了定神,望向对面。
却见南曜权紧紧抓住沈流响,脸色阴晴不定,朝凌夜道:“若有假,你便准备给你师弟收尸吧。”
说罢,魔尊直接踏入虚空,带着沈流响消失在原地。
素白澈险些咬碎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