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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穆莎总觉得,伊提斯先生似乎拥有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她只要往这个人面前一站,就掩盖不住任何事情。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穆莎在他的目光下愈来愈恐慌。

她甚至已经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准备,迎接对方犀利的言词时,一定要维持镇定。

没想到,伊提斯却轻巧的放过了她。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说道:“带吾逛一逛神宫。”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

但不是那种高傲又张狂恣意的高高在上,他的“高”,是常年居于高位,养成了习惯。

好像对他来说,这样使唤别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穆莎当然是很想喷他的。

但她骂不过对方,也打不过对方,就只能忍着了。

罢了罢了,就当看他这张脸,原谅他了。

没办法,人对于长得好看存在,都会格外宽容的。

穆莎非常“大度”的在心里为伊提斯“开脱”,也顺便安慰了自己。

穆莎微笑着点头:“好的。”

于是,两人从主楼走了出去,穿过神宫的小花坛,来到小广场上。

神宫的小神术师大都在进行外出实践,余下的人寥寥无几。

平日里人群聚集的小广场,今夜显得格外幽静,唯有从周围的花草中溢出的点点萤光还热闹着。

高悬于天空的星月,将稀薄的光芒洒落下来。

但穆莎发现,即便是在光线黯淡的夜晚,走在她前面的伊提斯先生,也还是那样夺目。

他披着纯净的白色外袍,那一头银发,也如同耸入云间的巍峨山脉里,最遥远最清冷的一抔净雪。

似乎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要成为这夜幕之下的一颗引路星。

伊提斯嘴上说着让穆莎带着逛一逛神宫,但他却走在了前面,并且还没有半点要逛的意思。

才到了小广场不久,他就找到了一张长椅。

他轻轻的坐下来,宽大的白色外袍,与他那长的过分的银白发丝也一同落在了椅子上。

这动作明明随意,却带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好吧,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美的。

伊提斯肩上趴着的浅金色小长毛猫跳下来,落在他腿上,盘成软乎乎的一团。

这只猫之前动都没动过一下,穆莎几乎要以为,牠是一只逼真的玩偶了。

穆莎站在他面前,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盯着猫咪。

她觉得,这只猫的毛色看起来有点熟悉。

伊提斯漫不经心的看向她,那双清冷的,万物不存的银色眼眸洞悉一切。

他问:“赫伯特·塞西尔的事情,你很苦恼?”

穆莎脸上的笑容垮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也算是顺着大佬给的台阶下来了。

但万万没想到,她是已经被对方彻底看透了。

穆莎问:“您又知道了啊?”

这个“又”字就非常有灵性。

“吾知道,这很正常。”

伊提斯看着她,淡淡的说道:“但你知道,这是不正常。”

穆莎:“……”

她又开始听不懂大佬的话了。

不过到底是交流次数多了,穆莎也能够勉强猜到他的意思了。

她问:“您是说,我还记得塞西尔先生的队友的死,这不正常?”

伊提斯轻轻颔首。

穆莎问道:“那您为什么还记得?”

伊提斯答得理所当然:“神宫还不足以干涉吾。”

穆莎:“……”

这,这家伙的高傲,表现的好自然而然啊?

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很不爽。

穆莎冷静又理智的从伊提斯的话语中分辨出了信息。

她说:“您的意思是,神宫的认知干涉,会让人忘记亡者?”

伊提斯道:“确切来说,是忘记死去的同伴。”

“至于死去的敌人,他们不会忘记,那是他们的荣耀勋章。”

穆莎低垂着眉眼,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站了很久,感觉自己站累了,侧过身走到长椅的一角,姿势乖巧的坐下了。

伊提斯抬起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如果穆莎有仔细去注意,就会发现,伊提斯膝盖上趴着的那团猫,也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从来没有人,能和他坐同一张椅子。

伊提斯没有分享座位的习惯。

忽略掉不适感之后,伊提斯继续了他们的话题。

他说道:“你认为,这样不好?”

穆莎思考了一会儿,把骂神宫的脏话咽下,她说道:

“当然,我一直觉得,同伴的死亡,比敌人的死亡更该被牢记。”

伊提斯问:“忘记同伴的死,是很过分的事情?”

穆莎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很是惊愕。

她不能理解,一个人类,为什么能够问出这种话来。

这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明白的道理吗?

银发的青年表情平淡,看起来,他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

他在穆莎的长久沉默中找到了答案:“看来是了。”

“但是,你没有同伴,你怎么会知道这很过分?”

她有些憋闷的说:“我没有同伴,不代表我不懂。”

人都是或多或少的拥有共情能力的。

当然,也不排除会有某些在共情方面完全是傻瓜的存在,比如她身边这位。

穆莎说:“死亡被同伴忘记,这是很残忍的事情。”

伊提斯问:“你真的认为这是残忍?”

他的声音,冰冷如极北的寒雪。

也许,他的心和灵魂,也是同样彻骨的严寒。

穆莎看着他雪中花朵一样的美丽而高洁的相貌,听着他冷漠如不融坚冰的无情话语。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的血管,似乎在一寸寸的,被霜雪冰结。

她问:“难道不残忍吗?”

伊提斯的声音冷淡,却又非常坚定的“纠正”她:

“穆莎小姐,那些回来的人还活着。”

“你认为忘记很残忍,但你是否想过,他们的承受能力?”

死亡是一件悲伤且残忍的事情。

活人与亡者之间,隔着一道不能轻易去跨越的天堑。

死亡,是没有再见的别离,是永恒的分别。

即便,每个人都要经历和面对死亡,他们也还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别离。

伊提斯陈述着事实:“神术师经常面对死亡。”

“悲伤、恐惧、暴怒、仇恨……这些情绪很容易使一个人的人格崩坏。”

“但作为秩序维持者的他们,不能产生一丝一毫的崩坏。”

穆莎越是听他讲这些事,就越觉得头皮发麻。

伊提斯先生讲起神术师和崩坏时,就好像在形容一个器物容易破损,所以要好好保养。

圣城维哥位于四季温暖的南域,又有着神力的加护,即便是夜晚,气温也是非常适宜的。

但穆莎却感觉到了冷,丝丝缕缕的冷意顺着她的四肢攀上,没过多久,手脚就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想起来赫伯特·塞西尔那洋溢着喜悦和幸福的笑脸。

一时间,她也无法判断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了。

但无论是对是错,她都还是认为,这件事非常让人难受。

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而是心和灵魂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块。

穆莎问:“伊提斯先生,这是光明神冕下,对秩序维护者的恩赐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已经压下了情绪。

但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带着不满和怀疑的意味,更甚至能听出指责来。

银发青年侧过头看她。

那双清冷的银眸里,似乎有风吹起满地的细碎银霜。

伊提斯说:“看起来,你们眼中的光明神冕下很闲。”

穆莎:“……”

这话……这绝对是在嘲讽神术师和光明信徒吧?

在光明信徒的眼里,什么都是神的恩赐。

纵使他们春日下地时流了汗,磨破了手掌和脚底,在秋日也还是要去感谢神赐予他们粮食和蔬果。

他们对神的信仰,有时候让他们漠视了自身的努力,更甚至淡化了自我的需求。

这仅仅是看上去的样子而已。

但其实,他们只是将一些事情抛给了神。

人类努力耕田,是因为他们自己需要粮食果腹。

人类中诞生出光明信徒和秩序的维护者,是因为他们自己需要光,且追求着秩序稳定的生活。

穆莎问:“您的意思是,遗忘,是神术师自己的选择?”

伊提斯说:“当然,图阵是神术师自己画下的。”

“把认知干涉作为禁术封存,水平不够之前不允许触碰和学习,也是神术师自己的选择。”

手脚长在自己身上,脑袋里的想法也是自己的。

这种自己做出的选择,怎么能够去怪罪光明神呢?

穆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觉得哪里都对。

她想了想,最后决定归咎于,身边这位光明信徒洗脑水平高超。

她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为什么还记得呢?”

伊提斯转过头来。

清冷的银眸,对上少女银灰色的眼眸。

同样是银色系,一双眼睛是冷漠到空无一物,另一双却充满迷茫。

尽管伊提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穆莎也还是从那双眼睛里,获取到了“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吗”的信息。

伊提斯说:“也许,你是特殊的。”

“但更有可能的是,你不把神术师当做同伴,你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你的心和信仰不在此处,你的认知和观念,都是必须被修正的错误。”

穆莎:“……”

怎么说的就好像她有罪一样?

但已经被这个人的冷言冷语吓了许多次,穆莎现在的心态相当平静了。

她淡定的回答道:“好吧,我尽力去改正,我能不能被掰回正途,就全看我伟大的导师伊提斯先生了。”

【你有本事就给我改!你能给我改的正,那就算我输!】

落在穆莎身上的目光瞬间又冰冷了许多。

黑发的娇小少女往椅子角落里缩了缩,就差没抱住手臂喊冷了。

伊提斯看着她,宣告道:“吾自然,会掰正你。”

他说话时,带着一种自信的态度。

好像他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是对的。

哪怕是还没发生过的,未来也一定会实现。

穆莎乖乖坐好,朝着他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甜美笑容。

但她心里却在骂人。

她有预感,接下来在神宫的日子里,这位伊提斯先生和她,师生二人迟早要疯一个。

不过,被逼疯的那一个很大概率是她。

【救命,如何在光明神死忠粉的疯狂洗脑中自保?】

伊提斯才刚刚收回目光,就又撇过头看了她一眼。

穆莎还是在乖巧温驯的笑着,那模样就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小白花,纯良无辜。

关于赫伯特·塞西尔遗忘的记忆的话题,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

再深入下去,就该触及到彼此双方的底线了。

穆莎左看右看的寻找新话题,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伊提斯的膝上。

毛色浅金的小奶猫优雅的坐着,两只圆润的前爪落在银发青年的腿上,压出软软的凹陷。

蓬松的大尾巴虚虚的圈住前爪,尾巴尖时不时翘一下,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

好看的人和好看的猫,两种让人心痒的存在,竟然凑在一起了。

穆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羡慕人,还是羡慕猫了。

穆莎问:“这是您的猫?”

伊提斯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膝上的小奶猫。

那浅金色的小奶猫,眼巴巴的抬头看着他,尾巴抖动的弧度和频率都变快了。

猫猫摇尾巴其实是准备要打架,但这只小猫,不管怎么看都是心情极为舒爽的样子。

这高兴了就摇尾巴的习惯,倒是让牠看起来像只小奶狗了。

伊提斯果断的否定道:“不是。”

小长毛猫摇尾巴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穆莎硬是从一张毛脸上,看出了“我裂开了”的表情。

“……”猫为什么会有这么活灵活现的表情?

穆莎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能抱一抱吗?”

伊提斯答道:“随意。”

穆莎期待的伸出手,可她还没碰到猫,浅金色的小家伙就要抓她的手。

这猫的动作实在很快,穆莎甚至来不及躲闪。

但有人的动作比猫更快。

伊提斯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指尖捏住了猫爪。

浅金色的小长毛猫顿时就停下了动作,牠沮丧的低下头,不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