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外面拦着一排栅栏, 栅栏对面燃着篝火,隐隐有士兵饮酒作乐的喧哗声传来, 阿七拽着千叶绕到栅栏后面的灌木丛里。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千叶忽然甩开阿七的手。
阿七回过头来瞪着他, “你刚刚,要对公子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吗。”千叶和阿七关系很好,面对了阿七的质问,千叶一点慌乱也无。
阿七看到千叶这副模样,攥手打了千叶一拳。
千叶平白受了这一拳,也有些恼怒, 却因为平日里的交情, 没有还手。
“你怎么能轻薄公子!”阿七咬牙。
阿七在四人里是最温吞的一个,千叶被他揭穿,当即就恼羞成怒的狡辩道,“是他自己勾引我的!”
阿七没想到千叶会说出这样的昏话来, “你!”
千叶说出这句话之后, 自己也怔住了,但他在阿七面前,怎么能改口,“他自己将脚递给我,我一碰他就哎哎的叫个不停!”本来是意气说出的这句话,说出口了就仿佛成了事实,“自己要勾引我, 我也只不过是碰一碰——”
“你住嘴!”阿七又砸了千叶一拳。
这一下打在脸上,打的千叶嘴唇都破了皮。
千叶往后退了几步,疼痛令他说出更多不合时宜的话,“我哪里说的不对?你追着他过来,不一样是这样的心思?”
“周公子是小姐的夫郎——”
千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阿七,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
阿七抿着唇站在原地。
“他一个男子,非要长成这样的相貌,还总是摆出那副勾引人的姿态。”千叶这一股气全都是阿七激起来的,要是平日,他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同小姐成亲了,不也是在外面拈花惹草吗?”
“那也是小姐和公子的私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来说!”
“怎么,我碰了,你没碰,心里不甘,就来教训我了?”千叶刻意扭曲阿七的意思。
“我没有!”阿七一口否认。
千叶忽然道,“那你房间里的红绫是怎么回事?”
阿七忽然被掐了声音。
那红绫,是上一回他从公子房里捡回去的,藏在被褥下面,本来是极其隐秘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千叶知晓。
千叶看他说不出话来,冷笑一声,推开拦在面前的阿七,走了。
阿七在军帐后面站了好久,才回了军帐里。
军帐面前两个喝醉的士兵和千河起了争执,阿七走过去听,才明白是因为令狐胤在设宴,就派了人过来请周琅过去,不想千河因为周琅睡着了,怕这两个喝醉的士兵打扰了周琅休息,就将两个人拦在军帐外面。
两个士兵是个死脑筋,非要进去看个究竟,眼见着就要动手了。
阿七走过去,同千河一道拦着那些人。
“将军请人过去吃酒,你们推三阻四是个什么意思?”两个醉酒的士兵看到又来了一个人,声音又拔高了一些。
阿七不是圆滑的人,他刚才同千叶吵了一架,心情正差着,听着两个醉鬼说话,声音也生硬,“公子已经睡下了,不能前去赴宴!”
两个士兵一听阿七的口气,酒气上头,拔剑叫嚷,“你等要是再阻拦,就别怪我们动粗了!”
阿七正要动手,面前的军帐忽然被掀开。
“吵什么?”周琅是被外面几人吵醒的。
阿七看到周琅出来,“公子——”
两个醉醺醺的士兵抬眼一看,面前却是一个俊秀非凡的公子。
军营里没有女子,就是沿途见到农妇,也多是面皮蜡黄身段矮小的,面前乍一出现这么一个长身玉立的画中人物,一下子皆是看呆了。
千河同周琅解释,“公子,是将军宴请三军,想请您过去,但我看您一路舟车劳顿,已经睡下了,就——”
周琅一听就明白了七八分。
虽然是令狐胤相请,他也实在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两个看呆的士兵这下也回过神,他们将拔出的长剑收回去,态度也忽然软了下来,“公子既然已经累着了,就早些休息,我们回去同将军复命就是。”
周琅没想到这两人忽然说出这么一句,他还想着要如何回绝呢,“如此,就麻烦两位了。”
“不,不麻烦,不麻烦。”见面前公子一笑,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
阿七觉得面前两人目光实在太露骨,心里烦躁,就对周琅说,“公子,外面风大,你进去歇息吧。”
周琅就进去了。
两人打发走外面两个士兵,悄悄掀开帘子往里面一看,周琅已经睡下了。
……
令狐胤在同几个相识的年轻将军喝酒,和他身份不同,这些个将军多是出生寒门,对令狐胤都很是仰慕。
令狐胤脱了白日里穿的绸缎长袍,换上了军营里的轻铠,但喝酒哪里能穿着那碍事的衣裳,出了汗之后就将衣裳解了,丢到一旁,袒着上半身与那些年轻的将军痛饮。
篝火上烤着野猪肉,有几个士兵拿了盘子和刀去割。
“一别许久,将军风采不减往昔啊。”令狐胤左边坐着的男子痛饮一杯后,朗声笑道。
令狐胤压着腿坐在熊皮铺着的位子上,手肘压着曲起的膝盖,他身上肌肉生的漂亮,是最叫女子喜欢的精壮身材。如今坐在篝火旁,喝了酒,脖颈上的汗珠一路淌到腹部,“我们不过分别三月,何来许久之说。”
回了这军营里,令狐胤就有一种子草莽的气息。
有一人按住那说话人的胳膊,“况且你这话还说错了,将军哪里是风采不减,分明是风采更胜从前才是!”
“哈哈。”那人大笑,“是我说错了,自罚一杯。”举杯痛饮,而后一抹脖子上的酒液,将空了的搪瓷大碗丢到地上。
令狐胤望着他们,微微一笑,但他笑却是勾起一边唇角,就显得有一种番邦人洒脱的俊朗。
“将军这三月,莫不是回去娶亲了?”另外一人道。
此话一出,自然引来了满堂的目光。
令狐胤手中酒碗已经喝空了,他两只衔着酒碗,扫了一眼那些人望过来的目光。
“将军此番行军还带着随军的家属呢。”又一人道,“是舍不得新婚的美娇娘吧!”
下面的众人起哄,都说要一睹令狐胤夫人的风采。
令狐胤开口解释,“你们莫要瞎说,我并未成亲。”
“将军方才喊了人去请家属过来吃酒,正好让我们看看,是哪个家属啊。”军营里这几个年轻的将军都与令狐胤兄弟相待,说的话自然也放纵了一些。令狐胤也从来没有同他们计较过这些。
众人正在笑闹,两个士兵忽然走到近前。
令狐胤抬眼望过去,那正是他派去请周琅过来吃酒的两个。
因为方才那个玩笑,众人见那两人走到近前,一时都停下了嬉笑。
令狐胤看到两人过来,猜就是周琅不想过来凑这个热闹。
他旁边的年轻将军就问,“将军让你们去请人过来饮酒,你们请的人呢?”
那两个士兵也是喝多了,但出去转了一圈,吹了风清醒了许多,“将军,那位公子已经睡下了。”
旁人都以为令狐胤是带了美娇娘,乍听公子两个字,都面露失望之色。
“睡下了就不必打扰他了。”令狐胤也知道周琅这几日舟车劳顿的厉害,没出过什么远门的娇贵公子,一路上也没个抱怨,现在早早歇息也在意料之中。
两人听令狐胤这么说,就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但举碗饮酒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了方才见到的公子,那酒就端着半天没有喝。
旁边人看他们两人举止古怪,就问,“将军让你们去请了个人,回来了怎么就傻了。”
两人含糊过去,喝了面前的酒。
过了一会儿,席上又热闹起来,两人喝多了酒,话就多了起来,旁边的人就问,“将军让你们去请的人,长什么模样?”
两人都是粗人,想到那公子,要找个话来形容吧,但就是不知道用哪个话更文雅一些。
有个人压低声音问,“将军带来的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有人不相信将军是带了个男子来。
有个就回答,“当然是男子!”
旁人一下子就失望了。
“那小公子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另一个说。
比女人还好看?
“你都多久没见过女人了?”嗤笑声。
军营里哪有女人?在军营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怕就是个眉眼周正的寻常人,也是好看的。
见旁边的人不以为意,那见过周琅的就又说,“我还没见过那样漂亮的小公子,长的白白净净的。嘴巴生的好看,跟染了胭脂似的。”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而后痴痴一笑,“还有眉毛,细细的,柳叶一样——”
见他这副模样,旁边人一下也被挑起了兴致,纷纷过来询问。
令狐胤见下面的人忽然聚成一团,也不以为意,继续同身边的人饮酒。
“他跟我说话,我以为是画里的人活了,还愣了好半天。”说完,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只因为他夸的太过,旁边围着听的人渐渐有些不相信了,“哪有男子长成这个样子?你可不要唬我们!”
“你要说是山里的狐妖精怪成人了,我还信上一信。”
那人拍桌而起,酒气熏的脸通红,“你们要是不信,自己去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