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也知道了余和平要复读的事,说:“就该复读,好好考个大学。就是复读是不是有很多手续要办,你一个小孩子,知道该怎么办么?要是有需要的,找你陶叔叔,让他去代你办。”
余和平笑着说:“梁叔叔说他能帮我办。”
刘娟点点头,说:“那更好了,他是大学老师,门路肯定更多。这梁老师人真不错。”
余和平低着头说:“他人很好的。”
说罢抬头看了陶然一眼,见陶然在看他,又把头给低了下去。
陶然觉得余和平是喜欢梁成东的。余和平喜欢男人,他一点不奇怪。
“陶然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跟周强一块来的庞丽英问他。
陶然点点头,说:“早就收拾好了。”
“那等会要不咱们去唱K?”庞丽英说,“给你庆祝庆祝。”
客厅里坐着的周强听见了,说:“你也不怕吵到肚子里的宝贝,还唱K。”
众人就都笑了,陶然说:“不行,我下午要回县里一趟。”
庞丽英有些吃惊,问说:“不是都淹了么,还回去?”
“这不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么,我们打电话问了,说水已经退下去好多了。陶然这一走,得过年才能回来了,我想让他去看看他姥姥,老人家还挺想他的。”刘娟说。
周强两口子就没多留,聊了一会天就走了。他们回长明县也没打算在那吃饭和留宿,回去看一趟,当天就能来回。
好在最近一直晴天,长明县的灾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各方捐助的物资也都是陆续到来,在政府的领头下真正做到了大灾无情人有情,新闻媒体也都在跟进报道,他们对于长明县如今的情况基本也都了解。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从长安市进的长明县。陶然的姥姥还在亲家住,刘家一大家子,加上亲家一大家子,两层小楼住满了人,人多,就热闹,作为为数不多的名牌大学生,陶然在那里受尽了表扬,连盛昱龙在旁边听着都浑身舒坦,就更别提陶建国夫妇了,简直笑的合不拢嘴。
从长明县准备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大概知道家里已经没空住,陶然俩舅都有些不好意思。陶然的姥姥塞了一叠钱到他手里,悄声说:“拿好了,别让你舅妈们看见了。”
陶然笑着看了他姥姥一眼:“你哪来的钱啊?”
他姥姥平日里没个花钱的时候,吃住都是他俩舅管。刘娟也没给过她钱,因为老人家花不着。
他姥姥眯着眼,一脸褶子慈祥又和气:“我攒了好多呢。”
陶然知道他姥姥一向疼他,就装进了兜里。等到上了车之后,刘娟问他:“你姥姥给了你什么?”
“钱。”陶然掏出来数了数,六十块钱,都是五块和十块的,看样子放了有些年头了,又脏又破。
“六六大顺。”刘娟说。
因为是夜路,盛昱龙没敢开太快,回到长海市里的时候,他问陶建国:“咱们在外头吃了晚饭再回去?”
“别下馆子了,”刘娟说,“中午准备的菜多,还剩下好多呢,天热,也放不了多久,回去我给你们炒俩菜。”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再做饭吃饭,吃完都快十点了。陶建国和盛昱龙喝了点酒,刘娟见俩人都喝得脸色通红,便对盛昱龙说:“你喝这么多酒,等会还能开车么?”
盛昱龙笑着说:“我打车回去。”
“还回去什么,在我们家凑合睡一觉得了,省的明天来回跑。”
盛昱龙很果断地说:“那行。”
他说罢就抬头看了陶然一眼,陶然一直在旁边伺候他们俩,给他们俩倒茶倒酒,听见这话也没什么表情。盛昱龙今天晚上不想走,他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不会故意喝那么多。
临行前的最后一晚,盛昱龙想跟他多相处,他心里也一样。
因为明天就要早起,所以吃完饭没聊几句大家就各自去休息了。陶然让盛昱龙先洗漱,自己则在他爸妈房间里看电视,陶建国和刘娟大概心里都有些舍不得,说话的腔调都比平时要温柔许多。盛昱龙洗了澡出来,在外头喊道:“陶然,我洗好了。”
“知道了。”陶然应了一声,就站了起来去洗漱,洗漱完跟陶建国他们说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了。
盛昱龙已经在他床上躺着,就穿了一个大裤衩,是陶然的。他没什么换洗的衣服。那裤衩本来是很宽松的,但穿在盛昱龙身上就有点紧,鼓鼓囊囊的。陶然坐到床上,随手撩起毯子往盛昱龙身上一扔,这才脱鞋上了床。
盛昱龙往一边挪了挪,说:“在你自己家,你还怕什么?”
“谁怕了。明天要早起,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陶然说着就把枕头摆好,那边盛昱龙已经躺了下来,他便关了灯,也躺了下来,刚躺下来就被盛昱龙搂到怀里去了。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所以也没反抗。盛昱龙的身体火热,抱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不舒服。但他贪恋这种温度,说:“睡吧睡吧。”
“我想吃奶。”盛昱龙突然说。
陶然臊的满脸通红,踹了盛昱龙一脚:“吃你个头!”
盛昱龙就闷声笑了出来,说:“上次还是我过生日,谁家的奶吃一顿能管一星期?”
陶然扑上去,用薄毯子蒙住了他的头。盛昱龙就隔着毯子抱住了他,直笑。
刘娟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皱着眉头听了一会,模糊听见陶然在笑,疑惑着进了卧室,对陶建国说:“陶然跟老六感情倒好。”
陶建国却已经睡着了。
今天喝了酒,时间也不早了,所以在等刘娟洗漱的时候便睡着了。
刘娟关了电视,打开陶然的行李箱又仔细将衣服叠了一遍,这才上床睡觉,快睡着的时候模糊又听到陶然的叫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喊救命,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九月六号,一大早刘娟和陶建国就起来了,盛昱龙一早就回家去了,他有自己的东西要拿。陶然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再三确定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吃了个早饭。
“在家吃的最后一顿啦。”刘娟不无感慨地说。
“什么最后一顿,”陶建国说,“他以后都不回来吃了?”
“我说错了,应该是寒假前在家吃的最后一顿,”刘娟看向陶然,“下次再吃我做的饭,就得等寒假了。”
陶然心里还真有点伤感,主要是他没出过远门,看刘娟这么舍不得他,自己也有些舍不得。
吃完早饭之后盛昱龙就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周强。夫妻俩把他们送上车,这还是陶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家,要到千里之外去。刘娟舍不得的很,眼圈都红了,陶建国却很高兴,招手说:“走吧走吧。”
陶然趴在车窗口,说:“爸爸,妈,我走了。”
刘娟点点头,说:“常来电话。”
送走了陶然以后,陶建国就去服装店上班了,刘娟留在家收拾了一下,将陶然的床铺都收了起来,然后关上门,想到陶然从今以后就长大了,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鼻子一酸,叹了一口气。
离别的伤感在陶然心里却只停留了那么一小会,他心里就全被兴奋和紧张给填满了。车子快要开出长海市的时候,周强坐在副驾驶上回头说:“陶然,赶紧看看这个城市,从现在开始,它就正式成为你的故乡啦。”
陶然就把车窗打开,趴在车窗口往外看。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盛昱龙说:“别往外伸,注意安全。”
他就退回去一些,靠着车窗说:“可真美啊。”
车子开上了东河大桥,河面上满是波光,刚升起来的太阳还是红通通的,在河面上留下一道很长的红光,河两岸是绵延数里的东河公园,树木葱郁,远处的高楼还笼罩着单薄的雾气,真的很美。早晨的阳光照着他光洁青春的皮肤,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余和平在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水,浇完水便站在窗前往外看,阳光也照在他的身上,他想,此时此刻,大概陶然已经出发了吧。
奔向他崭新的人生。天大地大,任他翱翔。
他以前看陶然,心里常生嫉妒之心,既嫉妒他的出身,又嫉妒他的优秀。但如今他只羡慕,并且由衷地为陶然的美好未来而高兴。
从长海市到广州要大半天的时间,陶然看了一路的风景,在快进入广东省的时候终于还是睡着了。周强怕盛昱龙开太久会疲累,说:“换我开吧。”
盛昱龙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两个人下车撒了个尿,然后在路边抽了支烟,这才上了车。盛昱龙却坐到后面去了。
周强一开始也没注意,还是快到广州市的时候,他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却发现陶然不知道怎么躺到盛昱龙的怀里了,睡的很熟,而盛昱龙握着陶然的手,眼睛一直盯着陶然的脸看,目光深邃,略显情热。
周强心里跳了一下,差点碰到旁边的车子。他猛打了个反向盘,车子一动,就把后面的陶然给甩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