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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第17节

负贵侦办伴崎敦也凶杀案的所有警员们敬启:

我是前几天在荒川发现的尸体——长峰绘摩——的父亲,长峰重树。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告诉各位,所以便写了以下这封信。

我想各位应该已经知道了,伴崎敦也就是我杀的。

动机或许也不用我再赘述,就是为小女复仇。

对于丧妻多年的我而言,绘摩是唯一的亲人,是无可取代的宝贝。正因为有她,再苦的日子我都撑得下去,而且还能对今后的人生怀有梦想。

伴崎敦也却夺走了我这无可取代的宝贝,而且做法凶残疯狂,让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任何一丝人性。他把小女当作牲畜对待,不,甚至可说只是当作一块肉来处理。

我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形。因为那披着人皮的禽兽,把蹂躏绘摩的样子全都用摄影机拍了下来。

你们可以了解我看到录像带时的心情吗?

就在我感到悲伤难抑的时候,伴崎敦也回来了。对他来说,这应该是最倒霉的一刻。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最棒、也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我一点也不后悔杀了他。如果你们问我这样就雪恨了吗?我只能回答,并没有。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会更不甘心吧。

伴崎未成年,而且他不是蓄意杀死绘摩的,只要律师辩称他是因为喝了酒或是嗑了药,而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法官就有可能判一个轻到不行的刑期。这种优先考虑未成年者的自新机会,然而却完全无视被害人家属心情的主张,我是可以预见的。

如果在发生这件案子之前,我或许也会赞成这些理想主义者的意见。但是现在,我的想法不同了。遇到这种事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曾经做过的“恶”,是永远无法消失的,即使加害者改过自新了(现在的我可以肯定的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里是假设),但他们所制造出来的“恶”仍然会残留在被害人心里,永远侵蚀着他们的心灵。

当然我也明白,不管有天大的理由,杀了人就要受罚。我早已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是现在我还不能被捕,因为我要复仇的对象还有一人。我想警方也应该知道那个人是雄了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复仇,而在那之前,我并不打算被捕。不过复仇完毕之后,我会立刻去自首的。我也不会请求量情减刑,即使是被判死刑也无所谓。反正这样继续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只不过,我希望警方不要对我的朋友、亲威做不必要的严格调査。我没有共犯。这全都是我独自思考、独自行动的,我并没有和任何人定期联络。

以前我们父女曾经受到各方的帮忙,因为不想打扰到他们,所以我才写了这封信。

希望这封信能顺利送达调查第一线的各位警员手中。

长峰重树

信纸总共有八张,虽然是手写的,但是字迹很工整,看起来并不像是情绪激动时所写的文章。

织部他们和久冢调査小组的成员们,聚集在西新井分局的会议室一角。所有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张A4的纸,那就是长峰重树来信的复印件。

透过笔迹鉴定,已经确认就是长峰本人所写的了。从邮戳判定是在爱知县境内投递的。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长峰和爱知县之间找不到任何关连。

“很强硬的文章呢。”坐在织部旁边的刑警喃喃自语,“写这种东西过来,我们也很困扰啊。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但是我们也只能遵从上面的指示行事而已。”

“但是,这样就可以确定杀死伴崎的凶手就是长峰重树了。课长他们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是指?”

“应该会通缉吧?”

“应该吧。现在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们,应该正在讨论这方面的程序吧。”

不久后,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久冢他们、还有组长阶级以上的高阶人物走了进来。久冢来到织部他们那里。

“阿真,听说车子已经找到了?”久冢问真野。

真野点点头。

“伴崎有一个叫做中井诚的同学,我想应该就是他们家的车子。是Gloria,已经请鉴识课的人员过去调査了。根据中井所说,那辆车子应该也用来载运过尸体。”

“中井的笔录做了吗?”

“刚才做好,他已经回去了。”

真野简单扼要地将中井诚的供述内容向久冢报告。这些刚才织部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久冢了,所以他的脸上并无惊讶的表情。

“那要怎么做呢?明天再找中井来一次?”真野向久冢确认。

久冢摇摇头。

“没有那个必要了吧!他因为害怕伴崎和菅野,所以唯命是从,听起来不像是在撒谎。他应该也完全不知菅野现在藏身何处吧。”

“话是没错,不过他也有可能是诱拐和强暴的共犯。”

“等抓到菅野再说吧,顶多也只是相关数据送审而已。更重要的——”久冢拿起放在旁边桌上的复印件,“必须要将这个东西对媒体公布。”

“要全文吗?”真野的声音带着惊讶。

“不,大概的内容就好。因为如果把长峰责怪少年法的部分也公布的话,媒体那些人一定会将焦点都放在那里大闹一场的。只要公布他自白杀死伴崎,和打算继续替女儿报仇这两点。同时,应该要在全国通缉长峰了吧。”

“这里所写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掌握了,根本没有什么新的情报。这一点长峰自己也知道。总之,就如阿真所说的,只从这封信的内容,根本看不出长峰的意图。既然这样的话,就必须在内容之外的部分找出他的目的。可是除了寄件人是长峰重树,剩下的就只有邮戳了。长峰应该也知道警察不可能不重视这个邮戳吧。但是他不管那么多,还是从东京以外的地方寄出了这封信。所以,我们只要从邮戳是有某种意义的角度去想就好了。”

“长峰实际上并不在爱知县吗?所以您的意思是说,没有必要公布?”织部说。

“这是原因之一。长峰应该不在爱知县吧,而且他可能想要扰乱我们的调查,不过这可能只是一个小目的,我认为还有更大的目的。”

“是什么?”织部问道。

久冢的视线一一扫过部属们。

“长峰可能早已有心理准备,总有一天会被通缉吧,到时候他正在追杀菅野的事也会被公布。问题是看到报导的菅野,会采取什么行动。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站在我们的立场,是希望菅野能主动出来;但是站在长峰的立场,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菅野那样做,因为这样就会失去复仇的机会。”

“就是为了防止这件事发生,他才写那封信的吗?”织部再次快速浏览那封信的内容。

“这只是我的猜测。”久冢说,“如果收到这样的信,警方是不可能不公布的。这个时候,通常都会针对邮戳报导,长峰可能是认为这样一来,菅野主动去警察局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吧!”

其他警察问:“为什么呢?”

“因为菅野并不在爱知县。”真野回答,“因为他在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所以看到新闻的菅野,便道么想:搞什么嘛,原来长峰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里,既然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会被杀,也不用躲到警察局去了——”

久冢在真野的身旁点着头。

“反过来说,长峰大概已经猜到菅野的蔵身之处了,所以他才会选择从爱知县寄这封信,因为万一菅野真的在爱知县的话,他这样做只会促使菅野去自首而已。”

织部对上司的推理发出惊叹,他刚才完全没想到呢。

“长峰会想到这么远吗?”织部身旁的刑警说。

“所以我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有必要列入考虑范围。我们该做的事,是在菅野被长峰杀死之前保护他。因此,最好是让菅野主动出来投案。”

“如果组长的推理正确的话,长峰是如何知道菅野的藏身之处的呢?”织部说。

久冢用下唇咬着上唇,慢慢点点头。

“这确实是个谜。但是长蜂最后有见到伴崎,很可能是在他杀死那家伙之前问出来的。”

“更重要的问题是,长峰是如何找到伴崎的?”真野在一旁补充说道。“这封信里没有提到自己是如何找到杀死女儿的凶手,我觉得与其说他忘了,不如说他似乎另有用意。”

“什么用意?阿真。”

“这个嘛,”真野也百思不解,“只能问长峰吧!”

久冢放下那封信的复印件,再次扫视着所有的刑螯。

“调査行动要和金井小组的人一起合作,但是基本上他们是要追查长峰,而我们是要追査菅野,去一个一个调査和菅野有任何关系的人。”

宣告解散后,刑警们三三两两散去。每个人都有预感,从明天开始,能回家的日子似乎不多了。

“阿真,还有织部,”久冢招招手,“很对不住你们两个,不过有一件事希望你们现在去跑一趟。”

“是去找菅野的母亲吧。”真野说。

久冢微微点头。

“再去问一次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儿子的藏身之处。”

“刚才的信也要拿给她看是吗?”

“那当然,威胁她说如果要救儿子,就要说实话。”

真野回答:“我知道了。”

“怎么了?织部?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可能是因为织部没有问答吧,所以久冢才会问他。

“不,没有……”他一边犹豫一边开口说,“我觉得我们的调査行动,最后反而帮了菅野的忙呢。”

真野脸上浮现苦笑,但是久冢面不改色,他双手抱胸。

“阿真,那封信的目的可能还有一个呢。”

“是什么?”

“就是打击调査人员们的士气。现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感情用事的家伙了。”

“不,我是……”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