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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糖醋宴和熊熊火

送完了糍粑回来, 方一勺就觉着沈勇怪里怪气的, 跟前跟后,上看下看,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相公, 你看什么呀?”方一勺有些不自在,问沈勇。

“嗯……”沈勇摸了摸鼻子, 问,“娘子, 你这么出去买菜的?”

“对啊。”方一勺角儿有些莫名。

“这个衣服袖子好大。”沈勇瞅着方一勺露在荷叶边袖子外头的一双胳膊, 看着有些不满,叫别人看去了!也不知道集市多少人盯着他家娘子的胳膊看。

方一勺见沈勇眼神古怪,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呢, 就自顾自收拾起了做糍粑的碗筷来。

沈勇凑上去帮她收碗, 边盯着她的脖子、手、耳朵,所有露在外面的地方看, 心里想着, 都被人看了……边想,边敲碎了两个碗。

最后,沈勇被方一勺撵了出来,在院子里看书,书上的字儿哪个看得进去啊, 就是胡思乱想。

方一勺忙完了,觉得有些累,就进屋去躺下睡中午觉。

沈勇在院子里拿着书等着, 不一会儿,就见小结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唉。”沈勇赶紧对他招手,小结巴溜溜达达跑过来,往沈勇身边一蹲,道,“少爷。”

“看见没?”沈勇问。

“看是看见了。”小结巴搔了搔头,道,“一个男的。”

“啧。”沈勇抬手敲他头,“废话是男的,女的还用你去看么?怎么样啊?”

“你问哪方面啊?”小结巴问,“长相阿气度阿才学啊还是为人?”

“你有什么说什么行不行?”沈勇急了,“这么磨叽呢?”

小结巴盘起腿,道,“论长相啊,不如少爷俊朗。”

沈勇安心了些。

“不过也不差,气质不太一样罢了。”

沈勇听得挺纳闷,问,“什么意思啊?”

“就是……他看着比较有内涵,少爷是绣花枕头。”

“放屁!”沈勇来气。

小结巴摸了摸腮帮子,接着道,“论气度么,你俩没法比。”

沈勇安心了些,却听小结巴不怕死来了一句,“你可比他差远了。”

“什么?”沈勇掏了掏耳朵,看小结巴,“怎么个意思?”

“那人碍…看着特有风度。”小结巴说着,拔了拔胸脯,“你就说他站在集市卖菜那样子,看着就像是……像那什么似的。”

“那什么呀?”沈勇心里痒痒,心说,还能好出花儿来不成?

“总之就是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不对,也不是仙风道骨,总之就是飘飘欲仙……也不是。”小结巴语无伦次,沈勇摆摆手,“接着说吧,别形容了,就说跟神仙似的不就成了么。”

“嘿嘿。”小结巴干笑,“论才学你俩更没得比啦。”

沈勇这气,心说你是哪边儿的人啊,就耐着性子问,“才学怎么啦?”

“少爷您说您念书才几天日子?我问你,对着棵白菜,你能吟出首诗来么?”

沈勇心说我抽了?对这白菜吟个什么诗啊?

“那书生啊,啧……”小结巴学着姿势,道,“就卖一棵白菜,随便两句就一首诗,‘兰叶玉身横卧,批露衣,水泽霜缀’你听听,真是了不得。”

沈勇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瞅了小结巴半晌,摇摇头,道,“行了,什么淫词滥调啊,我还不知道你,你又不喜欢那些酸儒,说吧,他干什么了,让你对他另眼相看?”

“嘿嘿。”小结巴笑了笑,“少爷你别说,论机灵你倒是天下第一。”

沈勇踹他一脚,“说呀。”

“我刚才在那儿蹲着偷看,有几个地痞找我麻烦,我又打不过他们,嘴巴还贱顶了两句,眼看要挨揍了,那刘袤就给我出头了。”

“他会功夫?”沈勇纳闷。

“不会。”小结巴摇头。

“那他怎么给你出头的?”沈勇觉得有趣,一个书生还能退了几个地痞不成?

“厉害就厉害在这儿啊!”小结巴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少爷,知道什么叫口吐莲花么……啧啧,您这回够呛啊,我要是女人,我……”

说着,小结巴就见沈勇沉着脸恶狠狠地看他,赶紧摸了摸下巴,道,“不过少奶奶都是你的人了么,没事不用担心的。”

沈勇脸色更难看,人什么啊,只是名义上的结发夫妻,都没有圆房!

小结巴没事人儿似的进了屋子,拿出一份糍粑来,道,“少爷,我拿去请刘袤吃行不?他刚刚救我一命呢。”

沈勇气得脸都青了,看着小结巴欢欢喜喜跑了,心说……哈,这书生可以啊,才见了一面就把小结巴收服了。越想越不安心,沈勇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儿,明儿个非要陪方一勺一起去买菜不可!

方一勺睡了半个时辰,就伸了个懒腰醒过来,刚刚睁开眼,就看到沈勇虎视眈眈坐在床边盯着自己呢。

“呀。”方一勺吓了一激灵,问,“相公你在干吗?”

沈勇凑过去,在方一勺腮帮子上亲了一口,“娘子,早啊。”

方一勺愣了半晌,抬头推开他脸,腮耳通红,瞪他,“早什么呀,晌午都过了。”

“哦。”沈勇点头,问,“娘子,咱们圆房吧?”

方一勺脖子都红了,伸手掐他,“要死了你,天还没黑呢!”

“那就是晚上圆?”沈勇问。

方一勺坐起来,问,“干吗突然想到?”

“没。”沈勇摇头,“我想好久了。”

方一勺琢磨了一下,道,“嗯,行吧。”

“哈?”

沈勇睁大了眼睛看她,问,“行?我是说,圆房啊!就是做那个!”

方一勺脸更红,道,“那个我知道,不是说了行了么,不准再问了。”说完,起床穿衣裳。

沈勇也没什么心理准备,方一勺突然肯了他却是傻眼了。

事实上,方一勺早两天就已经有这个心思了,特别是方瑶那件事情之后,沈勇让她很是感动。如今她一颗心也许给沈勇了,两情相悦又成了亲,管他日后怎么样呢?做好风雨同舟的打算,不若就许了沈勇了,也省得他整天心急火燎的。

沈勇倒是紧张起来,心说,不行啊,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突然来了,可如何是啊好?

沈勇莫名其妙慌了手脚,凑够去问,“娘子,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肯么?怎么突然肯啦?我不逼你的,你自己想清楚啊。”

“嗯。”方一勺喜滋滋又有些羞赧地点点头,“想清楚了。”

沈勇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是喜是忧,早知道今天能圆房,他就多做些准备了,至于准备什么他也不懂,就是手忙脚乱。

方一勺穿好了衣裳抬眼看沈勇,见他在床边发呆,就凑过去,伸手摸了摸他额头,问,“相公,你怎么了?不舒服啊?今天怪怪的。”

“呃……没。”沈勇赶紧摇头。

“晚上要吃什么?我买菜去。”方一勺说着起来,打开抽屉拿散银子。

“这会儿去买菜?”沈勇纳闷,“你早上不是去过了么?”

“嗯。”方一勺点点头,“刚刚娘说她明日想要去长乐庵布施,让我帮着做些素菜,那里的小尼姑们都愿意吃我做的素材包子,我去多买些菜来,你不是愿意吃肉包子么?我正好也给你做些,你当点心吃。”

“哦……”沈勇想了想,跟上去,“那我也去吧。”

“你不看书么?”方一勺问。

“看累了歇会儿。”沈勇嘿嘿笑着,道,“咳咳,你不买得多么,我给你提菜篮子。”

“好。”方一勺再一次感念沈勇的体贴,挽着他一起上街买菜去了。

一路往集市走,沿街好些商贩都跟方一勺打招呼。

“少奶奶,又买菜呀。”

“少奶奶,有新摘的杏儿要不要尝尝?”

“呦,少奶奶……”

沈勇左看右看,无论男女老少,反正做买卖的似乎都跟方一勺认得,她也一路走过去跟众人说笑,很受欢迎啊。

沈勇以前也跟方一勺一起买过菜,倒是没注意过,如今一看,不得了啊,全东巷府大家差不多都认得方一勺了,而且似乎各个都喜欢她。

方一勺挽着沈勇,就见他也不说话,觉得他今儿个铁定有心事,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劲了。

“相公。”方一勺叫了沈勇一声。

“唉。”沈勇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方一勺不解。“哪里不舒服啊?”

“没,娘子啊,这儿有菜,在这儿买么?”沈勇指着集市外头的一家菜铺,问方一勺。

“去里头刘公子那儿买,他家菜新鲜也便宜,就当给刘公子筹银子让他赶考去呗。”方一勺道。

“赶考筹银子?”沈勇不解,“他要去赶考么?”

“对啊。”方一勺点了点头,“我觉得,以刘公子的才学应该可以考上的,只是他家里比较困难,他又不要大家的资助,非要一点点攒,上次爹爹还特意找他来衙门,说要给他路费,还说要帮他照顾老娘,让他安心去考试,可是他不肯。”

“有这事情?”沈勇倒是头一次听说。

“可不是么。”方一勺点头,“这人啊,都有些缺点,太没骨气不好,太有骨气也不好。”

“哦……”沈勇挑眉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原来爹爹也认得这个人啊。“

“就在那里。”方一勺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小棚,棚里收拾得很是整洁,摆放着好些蔬菜瓜果,一个清清秀秀的斯文书生坐在里头,手上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

沈勇端详了一下,一挑眉,长得还不错,不过瘦了点,没自己魁梧。

“刘公子。”方一勺叫他,“我买些白菜和萝卜。”

“少奶奶来啦。”刘袤放下书,抬头对方一勺笑,一眼看见了她身边的沈勇,见两人挽着手,就对沈勇微微一礼,道,“沈少爷。”

沈勇愣了愣,也对他点点头,“呃,刘公子。”

刘袤给方一勺挑菜,边道,“少奶奶手艺正好。”

方一勺一愣,就听刘袤接着道,“刚刚沈府的小童子给我送了些糍粑来,实在是美味。”

“糍粑?”方一勺微微一愣,沈勇心里骂小结巴,昏了头了他,怎么把身份说出来了?

刘袤将菜给方一勺用稻草扎好,“他倒也没说他是沈府的,不过我见他衣裳领子的秀法有些特别,好像跟少奶奶袖子上的一样,然后那糍粑,虽然弄熟了,但是东巷府会往糍粑里头放桂花和芝麻的估计也就是我家了,所以我就猜他估计是沈府的小童子。”

方一勺一听,就知道那是上回他给沈勇改一件衣裳改小了,就给小结巴穿了。

只是……小结巴怎么会想到给刘袤送糍粑来呢?

“咳咳。娘子啊。”沈勇一看要穿帮了,赶紧对方一勺说,“咱们买些鱼吧,想吃鱼。”

“哦。”方一勺点了点头,刘袤将菜递给方一勺,笑着说,“那小童子人是挺机灵的,就是脾气有些冲,跟几个地痞耍脾气,他那么小,总这样容易吃亏。“

方一勺听后一愣,问,“他上这儿来跟地痞吵架了?”

刘袤点了点头,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他也不知道为何,上那个巷子里头蹲了大半个时辰,就是盯着我的菜棚看,那里是那些地痞平时赌钱的地儿,嫌他占了地方所以就闹起来了。”

方一勺一听就明白了,小结巴盯着刘袤看……她横了沈勇一眼,沈勇一惊,方一勺给了菜钱,转身就走了。

沈勇赶紧追,还不忘回头瞅了那书生一眼,就见刘袤有些幸灾乐祸地对他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

“娘子。”沈勇赶紧追上方一勺,道,“慢点么,咱们卖鱼。”

方一勺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得沈勇就觉着有些理亏。

“你干嘛让小结巴来监视刘公子啊?”方一勺问。

“哪儿有监视啊,不就是看看是个什么人么?”沈勇辩解

方一勺斜着眼看他,问,“看什么?”

“谁让你一回来就刘公子刘公子地说啊。”沈勇小声嘀咕,“那我当然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人了,对你有没有非分之想。”

方一勺愣了愣,算是明白了,原来沈勇醋坛子打翻了,想到这里,嘴角微微挑了挑,伸手拧沈勇的胳膊,“你胡思乱想什么?!”

“那我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么。”沈勇道,“你都不让我陪你来买菜。”

“我是怕耽误你念书。”方一勺瞪他。

“那我错了还不行啊?”沈勇赶紧认错。

方一勺倒也没法发脾气,一个巴掌拍不响么,再说了,吃醋表示沈勇紧张自己,就道,“以后不准胡思乱想了,那刘公子是正人君子,孝顺又饱读诗书,我还想有空介绍你跟他做朋友呢,他这样的必然是良师益友。”

“我看还行啊,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沈勇道。

“你才一肚子坏水。”方一勺摇头,拉着沈勇往回走,出集市的时候,给他买了条鱼,还买了些其他的食材。

回府后,沈勇好哄歹哄,方一勺可算又像以往一样跟他说笑了,沈勇才松了口气。

吃饭那会儿,沈一博端着碗,盯着桌上的菜发呆,就见满桌糖醋鱼、糖醋排骨、糖醋鸡蛋、醋溜肚片、酸辣土豆丝、酸菜鱼、香醋藕丝、香醋花生……

沈一博还没吃就觉得有些牙齿软,问,“一勺碍…今天是打死卖醋的了还是怎么了?”

“对呀爹爹。”方一勺笑眯眯给她公公夹菜,“今天醋多。”

沈勇闷头吃饭,也不敢吱声,方一勺给他夹糖醋鸡蛋,让他一次吃醋吃个够。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吃饭呢,突然,就见小结巴跌跌撞撞摔了进来,“老爷,老爷!”

“干嘛?”沈一博见他脸都白了,就问。

“着火了,西面市集好大的火啊!”小结巴嚷嚷着伸手指。

众人都一惊,沈一博站起来冲出大街一看,就见整条西侧的长街,最热闹的集市上面是烈焰滚滚。

“哎呀!”方一勺也吓坏了,此时街上已然大乱,沈一博赶紧叫府里衙役都带着水盆木桶,和沈勇沈杰等带着人救火去了。

方一勺和大多数逃出来的女眷都在后头看着,见几个脸上黑漆漆的妇人聚在一起哭,方一勺就过去问,“大婶?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我们好好地在做买卖,就看到有几个大火球冒起来,掉在房子上,房子都烧着了,大家就开始逃。”

方一勺皱眉,“大火球?”

“对!”好些妇人都七嘴八舌地说,都说看到了火球。

小结巴对方一勺说,“少奶奶,大白天的,好端端怎么会有火球飞出来?”

方一勺连连摇头,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见前头火势似乎是小了,有些担心沈勇,就跑去看,小结巴赶紧跟上。

到了集市外面,就见好多人或躺或靠地在地上,身上有些烧伤了,脸面被熏得漆黑。

衙役们正在不停地提水救活。

幸好在集市的口上有绕城河,还有水井,几乎城里的男人都来救火了。

方一勺前后左右找沈勇,可是大家都一张大黑脸,看不真切,她往前走了些,却听小结巴说,“少奶奶,那里是刘公子的铺子!“

方一勺举目顺着小结巴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可不是,就见那铺子烈焰滚滚,几乎烧没了,那火,看得人是触目惊心的。

“糟了糟了,刘公子不知道逃出来了没有啊?”小结巴急得跳脚,说话间,就听到身后有人说,“放心,没死呢,在这儿。”

方一勺和小结巴回头,就看到一个人靠在墙根上,脸也是漆黑,衣服烧坏了好几处,不过好像没受多大的伤,抬眼对方一勺和小结巴招了招手,正是刘袤。

“哎呀,刘大哥你没事吧?”小结巴过去问。

刘袤摇了摇头,看方一勺,“多亏沈少爷救我出来,我可欠了他一条命。”

方一勺点了点头,却有些担心,问,“相公呢。”

刘袤指了指前方,方一勺回头,就见一个人拿着个桶正朝她跑了过来,“娘子,别在这人待着啊,危险!”

方一勺拉主跑过来的沈勇,见他没受伤,心总算放下了,用袖子给他擦黑黑的脸,问,“爹爹呢?没事吧?”

“放心,房子里的人基本都救出来了。”沈勇道,“爹在前头呢,大火没有了,就剩下些小火。”

方一勺放心了。

沈勇抹了把脸,道,“娘子你知道不?可邪门了,他们都说有火球!”

“我也看到了!”刘袤也道,“很大的几个火球,从天而降。”

……

很快,火势被扑灭了,衙役们累得坐在一旁休息,沈一博带着刘大方等去火场里头查看,这次损失惨重,烧死了两个人,烧伤砸伤的几十人,整个集市基本都烧毁了,这里算是东巷府最热闹的地段之一,没想到瞬间付之一炬。

沈一博双眉紧皱,带着衙役们处理善后,沈勇则带着方一勺还有小结巴,先送刘袤回去。刘袤的老娘也差点吓死,幸好儿子没事。

临走前,沈勇跟刘袤他娘低声说了几句,才拉着方一勺回去了。

“你跟刘公子的娘说什么了?”方一勺问。

沈勇一挑眉,笑眯眯道,“秘密。”

方一勺见他神神秘秘的,就踹了他一脚,“叫你不告诉我。”

沈勇笑了笑,却是笑得有些勉强。

“相公,你在想这次的火灾呀?”方一勺问。

“可不是么。”沈勇叹息,“这太古怪了,无缘无故出现了火球……是天灾还是人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