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勃把他的车驶进辛巷的修车厂后,正在办公室门外抖下工作服的斯坦利看了他的脸色一眼说:“运气又不好了?”
“不是为赛马下注,”罗勃说,“是有关人性。”
“你一旦开始对人性感到失望,就不会再有时间做其他的事了。你正试着改造谁吗?”
“不是,我在找人帮忙除掉一面墙上的油漆。”
“噢,叫人工作!”斯坦利的语气暗示着,想在今天这个社会找到人来工作实在是太过乐观了。
“我想找人清洗法兰柴思围墙上的标语,但突然间每个人都变得忙得没有一点时间。”
斯坦利停止了动作。“标语,”他说。“什么样的标语?”连比尔在听到交谈后也将头从狭窄的办公室探出门来聆听。
罗勃告诉他们。“在那儿站岗的警察告诉我那用的是品质最好的白油漆。”
比尔吹了声口哨。斯坦利默不作声;他的工作服尚未完全褪去,一半悬挂在腰间,一半层层堆叠在脚边。
“你试过谁?”比尔问。
罗勃告诉他们。“没有人今晚可以腾出时间,明早也是,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有了更重要的工作等着处理。”
“真是不可思议,”比尔说。“别告诉我那些人是因为害怕有人对他们报复!”
“不,老实说我不这样认为。我想,他们没对我说出的是他们觉得法兰柴思的两位妇人活该得到这样的遭遇。”
大家都静默了一会儿。
“当我在信号兵团时,”斯坦利说,意态闲散地拉起他的工作服,将上身又套了进去。“我有机会到意大利去。
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我幸运的逃过疟疾,意大利军,游击队,还有无数的小骚动。但是我却得了一种恐惧症,我对喷在墙上的标语极其无法接受。““我们有什么东西可用用来清除它?”比尔问。
“像我们这间全米尔佛德镇设备最齐全、最现代的修车厂,倘若还找不到可以用来清除它的东西,成何体统?”
斯坦利说,拉起工作服的拉链。
“你愿意帮忙?”罗勃问,讶异但兴奋。
比尔缓缓笑开。“一个前信号兵,一个前皇家工兵,再加两只刷子。你还需要什么呢?”他说。
“上天保佑你们,”罗勃说。“保佑你们两位。我今晚只有一个雄心,那就是在明天早上以前把墙上的油漆清除掉。我会一道去帮忙。”
“嗯,你别,特别是穿着那身西装,”斯坦利说。“而我们没有多的工作服——”
“我可以回去换下,然后和你们碰头。”
“听着,”斯坦利很有耐心地说,“我们不需要额外的帮手去做那么简单的工作。即使需要,我们会带哈瑞一道儿去。”哈瑞是车厂打工的男孩。“你显然还没吃晚餐,而我们用过了;我听说波妮特小姐不喜欢她精心准备的晚餐被浪费掉。只要你不介意那墙变成脏兮兮的,你知道我们只是修车厂的黑手,不是装修工人。”
于是他只好走上商市街往他位于十号的家去,沿途的商店都已关上门休息,而他感觉像个星期日晚上游逛的陌生人般看着他的住所。在经过长长的拉伯洛搜寻后再回到米尔佛德镇,他有着离开了好几年的错觉。他十号的家散发着温馨静谧——完全不同于法兰柴思的死寂——让他感到舒适安慰。空气中微微氤氲着厨房里飘出的烤苹果派。
从半开的大门可以看到客厅壁炉火光在墙上跳跃。温暖和安全感像一袭柔和浪潮轻轻拥住他。
但对这份等着他的平和因着今天的遭遇,莫名所以的犯罪感打心底不期然的蒸腾,他于是拿起话筒打电话给玛莉安。
“嗯,是你呀——你好!”她说。他终于说服电信局他的这通电话纯为公事,然后他听到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她温暖的语气让他愣了一下——他整个心思还在那围墙上的白漆——有一会儿不能反应过来。“我很高兴。我正想着我们要如何同你联络呢;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我猜你只需告诉接线生你是罗勃·布莱尔他们就会接你的电话进来。”
这多像她会说的话啊,他暗忖。真诚地说出“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然后接着略带幽默的话语。
“我想你看到我们外墙上的装饰了吧?”
罗勃说是,接着说没有人会再看到了,因为明天太阳升起前那白漆就会消失不见。
“明天!”
“我的修车厂的老板决定今晚把它除去。”
“但是——那得需要七个女仆和七个拖把——”
“我不知道;不过一旦斯坦利和比尔下了决定,它就会被除去。他们所受的学校教育是绝不容忍破坏。”
“那是什么学校?”
“不列颠军校。我还有其他的好消息告诉你:我已确定甲先生的确存在。她有一天同他一道儿喝茶。在弥德兰旅馆大厅里跟他搭讪。”
“搭讪?可是她还只是个小孩子,而且——嗯,我差点忘了,她都可以告诉大家那样一个故事。那之后,所有的事都有可能。你怎么发现的?”
他告诉了她。
“你今天在法兰柴思过得很糟,对吗?”他把咖啡厅的小小冒险过程简述完后问。
“是的,让我感觉很不好。除了观望的人群和那面墙之外.更糟糕的是邮件。
邮差让警察把信送进来。我想要警察递送那种侮辱性的文字并不常见吧。”
“是的,我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唉,反正我们本来就没多少信件,所以我们决定今后除了那些我们认得出笔迹的信,一律不拆就烧毁。所以如果你要写信来,不要打字。”
“但是你们认得我的笔迹吗?”
“认得,你写过一封短笺给我们,记得吗?那天下午你}青纳维尔送来的那封,很好看的字。”
“你今天可见到过纳维尔?”
“没有,但今天收到的信中有一封是他寄来的。它其实不是一封信。”
“公文类的吗?”
“不是,是一首诗。”
“哦。你看得懂吗?”
“不懂,但是音韵念来满好听的。”
“脚踏车铃电很好听。”
他想她笑了一下。“有人将一首诗送到你眼前挺叫人开心的,”她说。“而将墙清洗干净更是一桩叫人意外的事。我衷心地谢谢你的用心——你,还有,嗯,什么名字来着——比尔和斯坦利。另外如果不太过于冒昧的话,不知你明天是否方便帮我们送些食物来?”
“食物!”他说,懊恼地责备起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点:想来这是因为他被琳姨照顾得太好,所有食物都摆好在眼前,你只要把它们送到口里,于是你丧失掉想像的能力。“是的,当然可以。我忘了你大概不方便上街购物。”
“不只那样。固定星期一开车来兜售青蔬的果菜贩今天没来。也许是,”她匆忙修正,“也许他来了,我们没注意到。不管怎样,我们极需要一些东西。你那儿有笔吗?”
她列了单子后问:“我们没机会读今天的《艾克一艾玛》;里面提到关于我们的报导了吗?”
“只有读者来信版刊登了一些信,就这样.”
“全是反对的声音,我猜。”
“我很抱歉是这样。明天我带蔬果食物过来时,顺便把报纸带来,你可以自己读读。”
“我实在对这样麻烦你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不要这样说,这件事现在其实已变成了对我的一种私人挑战。”他说。
“私人的?”她听来满腹疑惑。
“证明贝蒂·肯恩的故事不可信是我此刻的目标。”
“哦,嗯,我明白。”她的声音有着一半松了一口气,一半——可能是吗?——失望。“那么,明天见了。”
然而上天却安排她会在那之前见到他。
那天晚上,他很早上床,但一直无法阖眼,脑海里反覆预想要怎么在电话里同他的朋友凯文·麦克德默说;盘算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找出甲先生的问题;还念着不知玛莉安是否已在那栋古老寂静的房子睡下了,或者还注意着屋外的声响。
他的卧房临着街道,大约在午夜时分,他听到一辆车驶近,然后停住,几乎是紧接其后他听到比尔压得极低的声音——像喉咙发出的低语。“布莱尔先生!嘿,布莱尔先生!”
他的头和第二声的叫唤同时出现在窗的那一边。
“感谢老天,”比尔继续低语。“我真担心这是波妮特小姐的房间。”
“她睡后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法兰柴思有了麻烦。我必须亲自到警察局去报案,因为电话线被切断了。我想你会想知道,所以我——”
“怎样的麻烦?”
“不良少年。报案后我再来接你,差不多十分钟后。”
“斯坦利跟她们一起吗?”罗勃问,比尔已匆匆地回到他车里。
“是的,斯坦利的头被纱布包扎起来了。我马上回来。”语音一顿,他的车也跟着急促的消失在寂静漆黑的商街。
罗勃穿好衣服前,听到一阵轻微的车声驶过窗前,警察已经出动了。没有开启警报器,车行过去只发出如夏夜微风轻拂树梢的塞章声,但真实情况是,警察已经开始执行法律了。他蹑手蹑脚地打开前门,深怕吵醒了琳姨,比尔这时已将他的车泊到人行道上。
“现在,告诉我。”罗勃说,他们此刻已在行驶中的车子里。
“是这样的,我们就着车前灯把那小工作完成——没有专业水准,我先告诉你,但是比较好了——然后,我们熄了灯开始收拾东西。我们慢慢收拾,因为没什么急着要我们办的,而且夜色很好。我们各点起了烟抽着,想着可以打道回府了,就在这时我们听到屋子那儿传来玻璃打破的声音。我们工作时没有人从屋正门进出过,所以我们想那必定是从屋两旁或后院传来的。斯坦利从车里拿出他的手电筒——我的在座椅上,我们没用到它——然后对我说:‘你往那边,我往这边绕去,他们会被钳住在我们中间。”’“你绕过去了吗?”
“那倒不是难事。两旁围墙的边上全是高过墙头的树篱。如果我身上穿的是坐办公桌的好衣服,我会犹豫,可是穿上工作服,你就会想尽办法挤过树丛。对斯坦利来说可能简单些,因为他瘦。我就有些困难。不过,我们穿过去了,一人在一边,绕过转角,在后墙中间点碰头;可是却连个鬼也没见到。这时我们又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了解到那些人不管是谁显然是找麻烦来的。斯坦利说:‘扶我一把,然后到了墙头我会伸只手帮你。’说实在的,一只手可帮不了我什么忙,幸好墙那头的地几乎和墙同高——我想是一座土坡被切掉一半来筑墙——所以我们不费力地攀过了墙。斯坦利问我除了手电筒以外的工具可还有什么能拿来当武器,我说有,我还带着一把扳手。斯坦利说:‘放下那把鬼扳手,用你那吓人的拳头,它比较大些。”
’“他自己用什么昵?”
“橄榄球员的攻击技巧,他说。斯坦利曾是相当不错的球员。话说回来,我们摸黑入墙,朝向发出玻璃碎裂声前进。看起来,他们像只是擅闯私地胡闹一番。我们在前门转角处追上他们,然后点亮我们的手电筒。我想我看到七个人。反正比我们预想的多。我们立刻熄灭手电筒,不想他们看到我们这边只有两人,然后抓住最靠近我们的。
斯坦利说:‘长官,你抓住那个。’有一会儿我以为他只是习惯性地道出我以前的头衔,突然间我明白他是想让那群人以为我们是警察。可是,他们间有些人不信,硬是打上来,我一定是弄错了,他们不可能只有七人。接着,似乎是一瞬问,周围变得安静——我们制造了好一场骚动——我想我们让他们知难而退了;我听到斯坦利在地上的什么地方叫着:‘至少扣住一个,比尔,别让他们都溜走!’我提着我的手电筒追上去。他们中的最后一个正被拉着爬墙而出,但我拉住了腿。可是他踢得像只驴子,再加上我手中握着东西,最后让他像条鱼般的从我手中滑走。我只能瞪着那高于前门的围墙,摇头叹息。我回到斯坦利身边。
他仍坐在地上。有人用不知什么东西敲了他的头,他说是一只瓶子,而他看起来真的很狼狈。这时,夏普小姐出现在房子前门台阶的上面问着是不是有人受伤了?她可以透过手电筒的光线看到我们。我们把斯坦利扶进去,老太太也在那儿,房子也都点上了灯。我走向电话筒,但夏普小姐说:‘没有用,它被切断了。他们刚到,我们就想打电话报警。’我说我去一趟;说我会找你一起来。但夏普小姐说不要,因为你今天已做了太多,要我不要再打扰你。
但是我想你
会要在场的。““是的,比尔,我应该在场。”
他们到达时,屋外铁门大开,警车泊在门旁,向着街道这面的房间的灯几乎全亮着,而窗里的布帘随着穿过碎裂玻璃吹来的晚风缓缓飘动。客厅里,玛莉安正在照顾眉毛上头有着割痕的斯坦利,一位警官在做笔录,另一名警员则忙着排放证物。
证物中有着一些半块砖,几只瓶子,和写有东西的纸张。
“嗯.比尔,我告诉你不要麻烦的。”当玛莉安抬头看到罗勃时说。
罗勃注意到她相当有效率而且迅速地包扎斯坦利的伤口——这个女子在烧菜方面可是相当笨拙的c他跟警官打了招呼,弯下腰来看那些证物。大部分的东西是可以拿来当丢掷用的武器,而纸上只重复着:“滚开!”“统统滚出去,否则我们就不客气!”“都是外国猪!”以及“这只是个警告!”等四个讯息。
“我想我们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搜齐了,”警官说。
“现在我们得到庭院看看可有足印之类的线索。”他要求比尔和斯坦利抬起脚来,并以专家的眼光辨识他们的脚底,然后同他的助手到庭院去;这时夏普老太太带着冒热气的暖壶和杯子进来。
“啊,布莱尔先生,”她说。“你仍然认为我们这事兴奋刺激吗?”
她穿戴一如往常——跟玛莉安截然不同,她看来才像匆匆从床上爬起来该有的样子,身上披着睡袍——而且老太太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漠不关心,他心中暗忖要怎样的场合这高贵的夏普太太才会慌张失措。
比尔从厨房拿了些木头重新生起壁炉的火,夏普太太倒着热饮料——是咖啡,罗勃谢绝了,他今天喝了太多的咖啡,已完全失去了兴趣——斯坦利脸上开始恢复血色。
当警察从庭院回到客厅来时,客厅的气氛已趋向缓和温馨,当然,窗帘仍随风飘动,窗也只剩下窗框。罗勃注意到斯坦利和比尔并不觉得夏普母女奇异不好相处,相反的,他们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家般轻松自在。也许是因为夏普母女的自然态度,如处理日常家务似的来面对那场陌生人的擅闯骚扰。比尔就以像是在这房子住了好几年的神情进进出出;斯坦利直接将空杯伸出要第二杯咖啡,而没有礼貌性的等主人来问。罗勃不禁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是琳姨在,他们虽然也会受到欢迎,可是琳姨铁定会提醒他们身上穿的是肮脏的工作服,只能坐在椅子的边边上。
也许就是她们这种轻松随和的态度吸引着纳维尔。
“夫人,你们打算继续住在这儿吗?”刚进屋的警官问。
“是的。”夏普老太太说,并倒咖啡给他们。
“不好,”罗勃说。“你们不应该继续住这儿,真的不好。我会在拉伯洛帮你们找安静的旅馆——”
“我没听过比这更无稽的事了。我们当然继续住这儿。
一些破窗子能有什么不方便?““下次也许就不仅仅是打破窗子了,”警官说。“而且只要你们继续住在这儿,我们就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可是就我们目前的警力来说,我们实在无法做到。”
“我非常抱歉我们造成了你们的困扰,警官。相信我,如果我们有能力,我们绝不会允许窗户被砖头打破。姑且不论常理,就说如果我们真离开一段时问,让这儿空置,当我们回来时,会是什么等着我们呢?你既然没有多余的人力来保障人,我猜你更没有人力来保护一栋空房子吧?”
警官看来有些不好意思,就像多数跟夏普老太太打交道的人会有的反应一样。
“嗯,我了解了,夫人。”他说,带点不情愿的语气。
“那么,我想这解决了要我们离开法兰柴思的提议。
要糖吗,警官?“当警察离去后,罗勃重提暂时搬迁的话题,比尔则从厨房拿了扫把畚箕逐房扫除碎玻璃。他再次重申住到拉伯洛旅馆是明智之举,然而事实上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如果今天是他在夏普母女的位子,他也不会搬离的;更何况夏普老太太说的房子空置后情形会更不易控制的看法是极有见地的。
“你们需要的是个房客,”斯坦利说,他现在被归类为伤患,不被允许帮忙扫除碎玻璃。“一个有手枪的房客。
你们说我晚上来这儿睡好不好?不必提供餐点,只是当晚上在这儿过夜的守夜人。反正守夜人晚上也都睡觉的。“夏普母女脸上表现出对这样公开宣示忠诚的感激,尤其在这场几乎已变成地方战争的争端里;但她们没有用绅士淑女常用的社交性虚伪的谢意来减损这高贵的情谊。
“你有妻子吗?”玛莉安问。
“没有。”斯坦利认真地说。
“你的妻子——假设你有的话——也许会明理地支持你在这儿睡,”夏普老太太指出,“但我怀疑你的事业也能这样挺住,彼德斯先生。”
“我的事业?”
“我可以想像你的顾客在知道你到法兰柴思来当守夜人,他们会二话不说地就转往别的地方的。”
“他们不会,”斯坦利信心十足地说。“没有其他的地方了。林区一星期中有五天是在酒醉的状况中,而彼更斯连脚踏车链都不晓得怎样安装。更何况,我不会让我的顾客来告诉我下班时间我该做什么。”
比尔回到客厅时,也支持斯坦利的提议。比尔本身是已婚男人,不在家里而在别的地方过夜似乎并不合理。但斯坦利在法兰柴思当房客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罗勃大大地放了心。
“那么,”玛莉安说,“如果你要来当我们家的客人,那也许就该从现在开始。
你那被袭击的头已经肿得像个大头菜了。我去把床整理好。你喜欢向南的房间吗?”
“可以,”斯坦利庄重地说。“只要远离厨房和收音机。”
“我会尽力。”
接着安排比尔回去时塞张纸条给斯坦利的寄宿处说他仍在那儿吃午餐。“她不会担心我的,”斯坦利说,指他的房东。“这以前我已有几次在外过夜的记录。”
说着他遇到玛莉安的眼光,赶紧接道:“帮顾客搭船送车——晚上送可以减短一半的时问。”
他们把一楼所有房间的窗帘用大头钉固定,以免晚上下雨里面的东西被穿窗而来的雨水打湿,罗勃答应一早就找玻璃工人来——私下自己决定这回要到拉伯洛的公司请人,而不到米尔佛德镇再受那难堪的断然拒绝。
“另外我会为铁门配制一副钥匙,这样我也可以有一副,”他说,这时他们正准备离开,玛莉安陪他们走向铁门,以便在他们走后用木棒闩住,“有人进出你就可以不用再出来开门锁门了。”
她伸出她的手,先握向比尔。“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三人为我们做的事。当我回想起今晚时,我记得的不会是那些无知的乡下人,”——她微微将她的头倾向那栋没了窗子的房子——“而是你们三人。”
“那些是本地人,我想你知道。”当他们在这安静的春天晚上往回家的路上开着车时比尔说。
“是的,”罗勃同意。“我知道。他们没有开车来。而且‘外国猪’的字眼嗅得到保守的乡下人观念,就像‘法西斯!’是城里人的激进论调。”
比尔对所谓进步发表了些意见。
“昨天傍晚我实在不应该被那样说服。那值勤的警员那样确定‘天黑之后,每个人都会回家’,我就被说服了。
我实在应该跟着我的第六感走。“比尔显然没在听。“我现在才知道一栋房子没了窗子多叫人没安全感,”他说。
“拿一个没了后院、所有的门都关不牢的房子来说,你仍然可以安心地到前厅去,只要窗子都安好。可是没有窗子,即使是在一栋没有其他损坏的房子里,你仍会觉得非常不安全。”
这个发现并没有使罗勃觉得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