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救护车带着陆白离开了学校。其中当地晚报的记者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
而另外的一个网媒记者这是陪同警察一起回了警察局。一起被带走的,还有陆鹿和翟俊清。
警车上,翟俊清从上了车之后, 就一直沉默没有言语。但是陆鹿却固执的握着他的手试图和警察解释。
“陆白是我哥哥,他的事儿我都知道。你们不能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立刻把人定罪。”
“他性格不好, 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就觉得是所有人都欺负他。可校园暴力和性格不讨喜是两个概念。”
“你们总不能因为翟俊清不喜欢他不想和他成为朋友, 就强行给他扣帽子, 说他欺负陆白吧!”
陆鹿一直在滔滔不绝,前面的警察制止了他好几次,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直到快到警察局的时候,他接到了电话。
是救护车那头打来的, 大概意思是让他们立刻派一个法医过去, 在手术之前先留个伤口证据, 也方便后续做伤情鉴定。
“这孩子的腿可能……”医生声音很小,像是怕陆白听见。但是这么一句话,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警察挂断电话, 神色复杂的看了陆鹿一眼, “你哥可能终身残疾了。”
陆鹿一愣,“那又怎么样?他不是没有生命安全?”
警察被他这句反问震惊到了极点,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陆白为什么突然不去自杀。
换成自己有这种傻逼弟弟,肯定也要好好活着,然后好好看看他未来到底是什么下场。
按捺着情绪,警察不在说话,同时联系翟俊清和陆鹿的父母,让他们来警察局一趟。
而此时医院那头,陆白在救护车上已经接受了简单的急救。
伤口消毒的时候, 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护士看不下去,轻声劝他,“难受你就喊出来,别自己忍着。”
陆白摇头,“还可以。”
跟车的记者年龄也有四十多岁了,家里的孩子,也就比陆白小上三四岁。平时有一丁点的小病小痛还要扑倒自己怀里撒娇。因此,陆白越是坚强,她看着越是心里难受。
于是握住了陆白的手,轻声安慰他,“好孩子,别害怕,警察已经通知了你父母,他们一会就会到了。”
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爸爸和妈妈就是心底最后的安慰。哪怕在极度的绝望中,也能燃气一丝光亮。
可陆白苍白的脸上,却扯出了一中及其怪异的笑容。
“他们,不会来的。”
“什么?”
“他们不会来的。除非陆鹿那边的事儿解决了。”
陆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什么生气,很平静的样子,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不会这样的。他们也是你的父母,你伤得这么重,他们肯定担心死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我死了,可能他们也只担心丧葬费。”陆白低声回答,“从小就是这样。”
“陆鹿生病了,妈就很担心,一直陪着,带他上医院,给他做好消化的饭菜,晚上守在他的房间里陪他。”
“我病了,随便叫我喝点热水,让我自己睡在客厅免得传染给陆鹿。”
“一家四口,每次作鸡翅,只做三的倍数。从有记忆起,我的生日,就没有收到过礼物。蛋糕只是在陆鹿生日的时候才能尝到一口。”
“考试好或者不好,从来没有得到过评价。家长会也是没有人参加的。我和陆鹿过去一直在同一学校。这次转学也是,妈怕陆鹿跟不上,托人找了好的公立学校帮他转过去。因为名额只有一个,所以我就被转到了这里。”
“和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陆白像是看不懂记者脸上的震惊,他小声对她说道,“其实报警的,联系记者的都是我。”
“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可陆鹿说的话,让我不甘心。”
“什么叫生活在冷暴力里的人就要用真正的暴力回击?”
“他们也整整冷暴力了我十八年,可我不是一直试图爱他们吗?”
“陆鹿叫我理解翟俊清,那谁来理解我呢?”
“……”陆白问的认真,记者一向能言善辩,却在这一刻,也失去了语言能力。
幸好陆白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已经太累了。神经紧绷这么久,加上身上的伤口,他最终陷入了昏迷。
记者和急救车里的医生对视一眼,同时为了陆白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的过得太辛苦了。
可更加极品的事情还在后面。陆白腿上的伤口必须立刻做手术。因为有残疾的风险,所以需要家长签字。
但是他们足足联系了陆白父母超过半个小时,等来的,只有一遍一遍被挂断的电话。
最后终于打通了,却只得到陆白母亲暴躁的回答,“那个不省心的随便你们怎么治疗都好。要是死了更好!一了百了。可真的是能耐大了,竟然把自己的亲弟弟送进警察局,这种白眼狼就不是我儿子。”
陆白母亲尖锐的声音太大,周围几个医生都听见了,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陆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就算在不喜欢,那也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啊!从那么小一点一点养大,到底要厌恶他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死了最好这种话?
他难道不知道,陆白刚刚就已经在死亡的桥上走过一圈了吗?
如果不是还足够坚强,还有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勇气,八层楼,足够把他自己送走了。
被挂断了电话,医生神色复杂的走回病房,看着床上的陆白。
陆白刚刚清醒,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自己签字吗?”
“什么?”
“我说,我可以自己签字吗?”
医生点了点头,把协议递给陆白。
陆白一个字一个字看得清楚,在看到终身残疾的时候,他顿了顿,眼圈微不可查的红了。可很快,里面的水汽就消失的一干二净。陆白抖着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拿过协议,却不知道要如何和陆白说后面的话。他的住院费和手术费,还没有人交。
就算陆白签字了,他们也没有办法立刻给陆白安排手术。
医院规定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最终,记者看不下去,干脆为陆白垫付了医药费。
陆白拉住记者的衣袖,“阿姨,我给您写欠条。我一定会想法子把钱还给给您。”
记者摇摇头,“好孩子,先把伤养好,后面的再说后面的事儿。”
她本来想说,你的爸妈不会不管你的。可想到陆白父母连手术签字都不来,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很快,陆白进了手术室,记者等在门外,急救车上的小护士正好换班,也过来看陆白一眼。
“那孩子还好吗?”她没有看见陆白的父母,只能轻声询问记者。
记者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护士的问题。
如果说,生命无忧就算是好,那陆白或许的确是还好的。可实际上,承受了这样大的伤害,又同时被家人忽略,那么哪怕性命无忧,那陆白的心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要打官司,赢得可能性大吗?”
“赢是能赢,但是对方也很难得到太大的惩罚。”记者叹了口气,“对方首先是未成年,量刑方面就会降低许多。而他们的家长能量也很大。如果真的上了法庭,至少要判上半年以上。可就怕他连上法庭的机会都没有。”
记者没法告诉护士,就在刚刚,她接到了领导的短信,大概意思是,今天相关的所有报道,全都留着不能外传。
至于后续,她可以先继续追踪,但是内容却不能发布。
这就说明,对方家长已经发力了。最起码,眼下舆论这头已经掐住了命脉,不允许他们立刻发作出来。
而此时,派出所那头,却远远比医院这里闹得更加厉害。
那个网媒记者正是正义感最爆棚也最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十来岁。她同样也得到了上面领导的要求,一时间,小姑娘控制不住情绪的立刻把电话打过去开始了尖锐的质问。
“凭什么留中不发?新闻人存在的意义之一不就是为了大众发话?现在有一个孩子被校园暴力威逼生命,我们竟然连将这件事公开出去的能力都没有?”
然而领导那头只是平静的问了她一句,“你以后不打算在网媒圈工作了吗?”
“……”女孩一瞬间沉默了。她想起来,翟俊清他们家就是靠网络起家。在网络媒体圈的影响力巨大。
的确,她现在可以一意孤行的去报道,但是翟俊清的父母也一样可以轻描淡写的把新闻压下来。然后连着她一起封杀。
“你的父母岁数也不小了,你应该想明白自己的情况。”
领导还在那边说着让她冷静的话,可女孩却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而更令她浑身发寒的,还是陆白的父母竟然带着陆鹿从里面出来了。翟俊清也在律师的陪同下一起走了出来,像是要离开派出所。
“什么意思?”女孩赶紧上去询问。
陆鹿的母亲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陆白的腿是他自己摔的,就不是在学校受的伤。我之前喊他去医院,他不愿意,结果跑了,上了天台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说完,她还谄媚的和翟俊清的律师笑了笑。
这一瞬间,女孩几乎要当场吐了。
监护人这三个字,原本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存在的。可现在,陆白的父母却用这份权利,活生生断送了陆白寻求公平的机会。
而更令她三观崩溃的,还是陆鹿竟然抱着翟俊清的胳膊对他说,“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是女孩前二十几年,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留言,有四十个小红包掉落。有三更,一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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