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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屏风 第10节

第二天,我一上班即由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给小牧巡官,告诉他我已掌握真凶之事。我是明知他不会相信,但故意通知他的。果然不出所料,他嗤之以鼻地说:

“就算警视厅再低能,也不需借助门外汉来破案。”

“那太遗憾了,我只想以一个市民的身份尽一份义务罢了。”

“市民义务另外还有,譬如纳税便是,不知你有没有缴纳税金?”

真是可恶的家伙,讲话这么不客气。好吧,到头来不要后悔就好了。

于是我便再打一通电话至记者俱乐部叫出广濑记者。他是我仍当刑警在职时代,跑警察新闻的记者。不知何故和我志趣相投,也是经常到神乐坂的小吃店喝酒的伙伴。现在已头发稀疏,地位却反比例地高升了。

“以好友之谊告诉你一件独家消息,能否先不问详情跟我来?”

“真的?我立刻就去。”

不摆架子,不派遣年轻记者,轻快地亲自出动,是这位记者的优点。

“地点,茶水车站靠水道桥出口,时刻下午一点。”

大约一点十分,我们两个人相偕走入医院,拜访了佐仓瞳。医院的伙食大概不合她口胃吧。餐几上还摆着饭后的西餐盘碟。

“嗬,你还有事?”

“上一次打扰了,但还有些事要请教你。”

我简单介绍了广濑。广濑却不明白自己何故被带来此地,而感到迷惘。

“有何指教?”

“命案当晚,听说你是喝下你丈夫放下安眠药的可可。这件事可是你自导自演的?”

刹那间,涂上鲜艳口红的双唇歪曲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枪杀了丈夫之后,自己喝下安眠药的意思。”

“别胡说八道!”

态度异常激烈。我瞥了一眼广濑。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哑然。然后他说:“你是否弄错了。这位太太是不能走动的伤患呀。”

“是呀,我是连站立都不能的人。况且我爱丈夫,我有什么理由杀害我丈夫?”

“也许这是我的想像,可能有误。像你这般天生丽质的女人,说没有一两个爱人反而是稀有怪事吧。丈夫又是个丑男人,因此你萌起另觅新欢……”

“女人爱男人并非因他的脸孔或身材。女人是被他的诚实,正义感所吸引的。”

“干勒索勾当的人,不能说他是诚实吧。”我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干脆说,栎原是个坏蛋。正因为他是恶徒,所以当你提出分手时,或许他向你嗤之以鼻。也或许他搬出那些录音带来要胁你。当你的爱人知道你瞒着丈夫,还与三四个男人做出乱八七糟的事,知道你是那般杨花水性的女人,他恐怕也会丧胆而逃。因为谁都无法相信,录音带是伪造的。”

广濑戮了一下我的腰说:“不是乱八七糟,是乱七八糟。”

“别打岔,乱八七糟,乱七八糟还不都是一样。”我睨了他一眼。

“因此,你对丈夫起了杀意。并且着手计划如何去杀害丈夫而自己又不受嫌疑的方法。碰巧手边有一枝手枪,因此这个计划便以手枪为焦点了。”

“给我住口,别拿毫无根据的推理来栽赃。”

“我再说一句就要走了。当晚预定有客人来访。你也察知那是有关录音带的交易。因此你想,若在此时将丈夫杀死,嫌疑将会落到来客身上。你认为时机已到,决定行动。”

“你说得好像亲眼看见一般,很有自信嘛!”她扭曲了唇恨恨地揶揄道。

这一次广濑却不发一言,紧闭双唇倾听着。

“你把轮椅停在屏风边,将丈夫叫过来把他枪杀了。然后假造来客的行凶,燃烧了录音带。此际你不用民艺品烟灰缸而使用昂贵的捷克制品,可见你头脑相当灵活。烧毁的录音带,不论是民谣歌曲、爵士音乐都无所谓,反正烧成灰烬,内容无法辨明。反而警方会一厢情愿地认定为恐吓用的录音带。”

我把在现场烧毁录音带用意之矛盾,明确指摘出来。当然,这是调酒员所提供之参考意见,无人知悉。广濑双臂交叉一脸感叹之状。而至此,佐仓瞳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败北,身心僵硬地沉默下来了。滔滔不绝地我展露了推理之后;却不免感到十分空虚。毕竟,自己只不过是调酒员的代言人罢了。

“不过,我一直无法了解的是,无法站立的这个人又怎么能够和堂堂的大男人搏斗后予以枪杀?”

“她并没有起身,因为她无法站立。”

“那么,她如何能——”

“所以说,她坐着开枪,如果我是丈夫,被如花似玉的娇妻示意亲吻,也会欣然双膝着地伸出双手的呀。然后脸部挨近之际,猛然受到枪击。”

“可是……”广濑还是不解地问道,“屏风的弹孔呢——”

“事先将它倒置过来即可。屏风后面不似前面有图画。或者藉口把灯光弄暗亦可。比如说要增加情调等。如此上下颠倒,烁原也不易注意到。”

蓦然地广濑变成呆子一般了。昨夜当我从调酒员听到此话时,也一定如他这般的白痴表情吧。

“那么,杀人之后她又将它恢复过来的!”

“不错。那面屏风虽有相当重量,但也非不可办到的事。事实上佐仓瞳做到了。”

“可是也奇怪呀,如以那位置射击,子弹应该会打到靠近地板的墙壁,可是找不到弹痕。”

“这一点,我也承认。”

佐仓瞳苍白的脸,此时突然有了血色,她欲挣扎起来地尖声叫道:“对,关键在此,我要你说明这点。”

“你是聪明绝顶的女人,这一点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只要事先在屏风后面放置海绵之类的垫子即可。子弹会陷入当中,事后再挖出来,重要证据便可完全湮灭。”

“如此说,尽管去寻找海绵垫子好了。因为我是不能踏出门口一步的人。你推理如果是事实,一定在家中能够找出子弹才对。如果找不出来呢?你叫我受到如此严重的侮辱,总不会再叫我忍声吞气不控告你吧。”

“不必搜索房子,因为你已经把它带出外面了。”

“胡说,我是无行动能力的人。”

“不能走动也能带出。”

如果是职业演员,此时我可以夸大其辞地表演一番,然而我却只是一介私家侦探,故只以淡淡口气说:

“说海绵垫子只是比喻。能不受注目而又能光明正大携带出来,类似海绵垫子的东西,便是你枕头下的那只粉红色枕头,把枕头套剥开看看,里面应该有那颗子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