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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晴
当代法国推理作家保罗·霍尔特,1956年出生于法国东北部亚尔萨斯省(Alsa)的阿格诺(Haguenau)。1986年,霍尔特以处女作《红胡子的诅咒》(LamaledideBarberousse)获得亚尔萨斯省内举办的地区小说奖,但作品并未公开出版,仅少量印行了私藏版;隔年,霍尔特再以本书《第四扇门》(Laquatriemeporte)获得干邑侦探小说奖(PrixduRomanPolicierduFestivaldeac),正式出道。目前,霍尔特着书已有二十多部,绝大多数都是描写“不可能犯罪”的正统解谜作品,可说是法国解谜推理的现代掌旗人。
在保罗·霍尔特的作品引进中国以前,若谈到法国推理,大部分的读者立即联想到的,大概是莫里斯·勒布朗(MauriceLeblanc)笔下潇洒多情、神出鬼没的怪盗亚森·罗宾(ArseneLupin),或是由乔治·西默农(GeesSimenon)一手创造、擅长犯罪心理分析的梅格雷探长(IorMaigret)吧!确实,他们二位是目前全球最广为人知的法国推理作家。
不过,见多识广的推理迷,也许还能再列举出以《歌剧魅影》(LeFantomedel‘Opera,1910)闻名于世、发表过史上第一部长篇密室推理《黄色房间的秘密》(entitledLemysteredelachambrejaune,1908)的加斯通·勒鲁(GastonLeroux),以及近年来横跨文学界及电影圈、着有《血色河流》(LesRivierespourpres,1998)、《狼之帝国》(L''Empiredesloups,2003)等数部推理小说改编电影作品的葛红杰(John-ChristopheGrange)等。
如果以语系来区分,法国推理的规模仅次于以美国、英国为首的英语系,以及以日本为主的日语系。一般人对法国推理的印象,是相对于拘谨的英国推理,充满着浪漫的冒险味;相对于强调重视临场真实性的美国推理,则能让人更感受到无可捉摸的暗黑气氛;相对于恪守格式的日本推理,也多了一份怯意的奔放感。法国写人心、写情趣,富涵世事观瞻的机巧哲思。
然而,法国推理却不仅止于此。
在早期的历史发展上,法国推理与英国推理,可说是并驾齐驱,甚至,法国推理还一度占有更为重要的启蒙地位。1829年,法兰西斯·尤金·维多克(FrancoisEugeneVidocq)以自传的形式发表了《维多克回忆录》(MemoiresdeVidocq)。维多克是个十足的奇人,他自小开始行窃,几度坐牢,也有逃狱经验,但后来却洗心革面,反而成为警官,最后竟当上了保安局长,致力于改革警政,退休后,甚至开了一家私家侦探社继续办案。这部作品,后来刺激了美国诗人埃德加·爱伦·坡(EdgarAllanPoe)产生灵感,才写出了《莫格街的凶杀案》(TheMurdersintheRueMue,1841)。爱伦·坡死后,在美国文坛曾一度遭到漠视,也是因为法国诗人波特莱尔(CharlesPierreBaudelaire)的努力,才得以被重新评价。
其后,在19世纪末的阿瑟·柯南·道尔(ArthurDoyle),也是因为从“法国侦探小说之父”爱弥尔·加伯黎奥(EmileGaboriau)的作品中汲取精华,才创造出永恒的神探夏洛克·福尔摩斯(Sherloes)的不朽形象。
法国推理的影响权,在1920年开始的解谜黄金时期(TheGoldenAge)左右,才逐渐被英美超越。尽管如此,在1930年代,法国也紧跟在后,出现了解谜推理浪潮。以《LeMasque》(1927)系列走红的推理作家阿尔贝·皮卡西(AlbertPigasse)设立了法国冒险小说奖(ThePrixduRomand''Aventures),鼓励推理新秀,可以说是法国最重要的推理小说奖。例如20世纪30年代的皮埃尔·维里(PierreVery)、皮埃尔·柏雅洛(PierreBoileau),20世纪40年代的汤玛士·纳尔斯杰克(ThomasNarcejac),20世纪50年代的查尔斯·艾兹布拉加(CharlesExbrayat)等,都是这个奖出身的。
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法国推理出现了下一个转折点。在美国新近崛起的“冷硬派革命”,此时飘洋过海来到法国。以愤世嫉俗的行动派侦探orBurma为笔下主角的里欧·马雷(LeoMalet)于40年代初期出道,是法国冷硬派先驱。50年代再加上奥古斯特·勒·布鲁顿(AugusteLeBreton)、阿尔贝·希蒙南(AlbertSimonin),以及乔薛·裘万尼(JoseGiovanni)等作家,掀起了“黑色推理”(RomanNoire)的热潮。
黑色推理以赤裸裸地描述犯罪的野蛮、残酷、冲突为主,比起美国“冷硬派”,更务尽剥解人性的黑暗面,建构出一个灰涩阴暗的暴力美学世界,与黑色电影交互影响,自此一跃成为法国推理的主流。20世纪70年代出现的新锐推理浪潮(neo-polarmovement),詹·派区克·曼歇特(Jean·PatrickMae)、A·D·G(AlainDreuxGalloux)等作家,更将黑色推理推向极致。
至于近年来活跃于影视圈、素有“法国史蒂芬·金”之称的葛红杰,除了承袭前述典型的法国推理传统之外,更结合了现代好莱坞式的鲜明影像风格,故事格局辽阔,因而成为现代法国推理的新宠作家。
由此观之,以暗黑色调为主流的法国推理之中,80年代出道以后,即专注于解谜推理的保罗·霍尔特,就不能不说确实是一个异数作家了。然而,长期发展下的解谜推理,范围其实也不算狭窄,霍尔特则是将创作的焦点,直接放在解谜推理中最困难、最具挑战性的“不可能犯罪”(impossiblecrime)上。
今日的推理小说,由于受到鉴识科技发达、法治体制明确的双重影响,原本在“黄金时期”前十分活跃、只凭逻辑思考就能破案的独角神探,已经渐渐被强调专业分工、团队合作的警政体系所取代,再加上大众性的商业诉求,推理小说早就与最初的原貌非常不同了。
而其中,以欺骗人类盲点、伪造虚构线索为主的“不可能犯罪”,受限于故事中的凶手难以“伸展手脚”,生存空间也变得更小。也许,日本在“新本格浪潮”以降,可以靠特殊国情或青年动员,来巩固“不可能犯罪”的势力范围,但在深受英美影响、以黑色推理为主流的法国推理界,保罗·霍尔特一枝独秀的表现,可就更令人为之亮眼了。
根据保罗·霍尔特的自述,他从小就喜欢阅读儿童推理。据说在十六、七岁时,已经读完英国作家“谋杀天后”阿嘉莎·克莉丝蒂(AgathaChristie)所有的长篇小说,当中他特别喜欢《艳阳下的谋杀案》(EvilUheSun,1941)与《死亡终有时》(DeathesastheEnd,1945),这段阅读经历,是构成霍尔特创作方向的第一个关键。
其后,保罗·霍尔特有一段时间沉迷于英国推理作家詹姆斯·哈德里·契斯(JamesHadleyChase)的作品中。契斯深受詹姆士·凯因(JamesM.)的《邮差总按两次铃》(ThePostmanAlwaysRingsTwice,1934)的影响,以追随凯因为创作职志,作品理所当然也是以悬疑犯罪为主。
原本保罗·霍尔特以为,读过克莉丝蒂后,再也没有让他佩服的作家了,结果竟偶然在书店发现美国作家“密室巨匠”约翰·狄克森·卡尔(JohnDiCarr)的《耳语之人》(HeWhoWhispers,1946)与《至死不逾》(TillDeathDoUsPart,1944)两部作品,一读之后惊为天人,自此成为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信徒,但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作品当时大半绝版,于是,保罗·霍尔特投身旧书店,展开了收集约翰·狄克森·卡尔全作品的旅程。
在保罗·霍尔特决定创作推理小说之际,他最先想到的,是让约翰·狄克森·卡尔笔下的名探基甸·菲尔博士(Dr.GideonFell)继续登场办案,为此,他完成第一部作品《LamaledideBarberousse》,不过,因为无法取得菲尔博士的使用权,霍尔特只好改弦易辙,设计了形象近似的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AlanTwist),本书即为系列第一作。
1988年,保罗·霍尔特发表非系列作《Lebrouillardrouge》,获得法国冒险小说奖,也奠定了在推理文坛上的地位。其后,他每年发表一至二部作品,笔耕不辍,严谨而完美地继承了“密室之王”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作品风格,在约翰·狄克森·卡尔笔下经常出现的密室、鬼屋、招魂仪式、魔术……这些令人胆寒,却又饶富兴味的怪奇色彩,构成了保罗·霍尔特作品的主要元素。
事实上,尽管有许多后进推理作家,会从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作品中寻找创作灵感,甚至撷取其故事架构,刻意模仿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作家,却相当罕见。黑克·塔伯特(HakeTalbot)的《地狱之缘》(RimofthePit,1944)是少数极为神似的,但塔伯特的作品也很少。其余像克劳顿·劳森(ClaytonRawson)、横沟正史、二阶堂黎人,都是学习卡尔的写作技术,但再融合个人创作理念,使作品有所区隔。
正如同约翰·狄克森·卡尔放弃了美国推理的发展性,全力追随当时的英国推理一样,保罗·霍尔特也放弃向法国推理的主流靠拢,专注跟从卡尔的脚步,重新擦亮了解谜推理“黄金时期”的美好光泽。这不只是精神上的继承,更是连形式都继承了,完全无愧于“法国的约翰·狄克森·卡尔”的称号。
但是,保罗·霍尔特终究还是现代作家,纵使架构仍然维持“黄金时期”的风范,但在布局技巧、节奏感、谜团的设计概念,都比旧时的作品更加丰富、更上一层楼。例如在本书里,向鼎鼎大名的胡迪尼魔术大师致敬,处理手法可谓一大绝技,个人认为是全书最令人激赏之处。
保罗·霍尔特的创作成绩,近年来也开始受到国际性的关注。起初,翻译至意大利、罗马尼亚等欧陆地区,很快地也引入了热爱解谜推理的日本。在台湾的这部译作出版之前,保罗·霍尔特终于攻入美国市场,而中国也推出了《血色迷雾》(即《Lebrouillardrouge》)。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预见,全世界都将有保罗·霍尔特的读者,并且与他一起缅想约翰·狄克森·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