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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周六爷的眼睛缓缓睁开,看见顾青竹,顾青竹见他嘴唇干涩,凑上去问:“要喝水吗?”

周六爷手脚不能动,只能眨了两下眼睛,顾青竹已经将茶水拿过来,用细长的芦苇杆让他自己喝水,周六爷连喝了三杯,才缓解了干渴。

“这是什么地方?”周六爷声音嘶哑,听着像是拉大锯。

“这是医馆,我是大夫,你身上的伤就是我缝的。”顾青竹简略将情况告诉他知道,免得他问题过多,说话时扯了伤口:“我是从白马寺山下把你救回来的,你放心住,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周六爷再次眨动眼睛,算是谢过顾青竹,然后又昏昏沉沉的晕死过去。

红渠熬了药进来,一勺一勺的喂给周六爷喝下去,顾青竹拿着本医书在院子里看,让红渠再去熬点白粥来,待会儿若是能再进一碗白粥下肚,危险期应该就能度过了。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周六爷渐渐好转,从原来只能躺在床上,变成能坐在床上,虽然腿脚依旧绑着木板不能下地,但精神明显好很多。

通过跟他说话知道,他本名叫周吉,四十出头,他没有向顾青竹隐瞒自己是官身的事实,也告诉她自己是被追杀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为的是想从仁恩堂离开,怕拖累了仁恩堂众人,不过,在顾青竹和青竹,昀生他们的制止之下,这个念想才慢慢放下。

不过却终日闷闷不乐。

幸好有红渠在他旁边照顾,依照红渠的话来说就是:你个大男人,成天这么垂头丧气的有什么意思?我家公子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把你救回来,鬼门关都给你闯过来了,你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一开始周六爷不理她个小丫头,奈何他低估了红渠的缠人功力,一次可以忽略,二次,三次,总忽略不成的,因为现在他每天的吃饭问题,就已经承包给了红渠,若是把红渠惹不高兴了,早晚给他饭里面加一把盐,一把糖,他也没话说呀。

所以,就算是顶天立地的周六爷,在面对红渠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小丫头时,也只能忍气吞声,幸好红渠不是那种欺负人的主儿,就这么互看对方不顺眼了十多天,终于把红渠的惯性给培养出来了,每天一到仁恩堂就是去后院看周六爷,问他想吃点什么。

后院房间让给周六爷了,顾青竹只能待在院子里或者医馆里,红渠扶着周六爷出门,来到顾青竹身旁坐下,红渠乖巧的给两人沏茶去。

“是我让她扶我出来的。承蒙小姐收留至今,还未当面与小姐说一说谢谢。小姐的救命之恩,周六没齿难忘。”

周六爷拱手抱拳,对顾青竹作揖,作势要站起,被顾青竹拦住了:

“六爷不必多礼。我是大夫,救人是天经地义的。六爷无需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大过天,如何能不放心上。只可惜,我如今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能为小姐做点什么来报答,实在有愧于心。”

看着周六爷这般,顾青竹无奈叹了口气,对他说道:

“六爷可还记得,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周六爷一愣,随即点头:“我记得,小姐曾在崇敬侯府出现过一回,那时我在崇敬侯府做客,小姐亦然,我记得。小姐是伯爵之后,大家闺秀,竟能济世为怀,令人佩服。只不知,有句话当问不当问。”

“六爷请讲,没什么当问不当问的。”顾青竹看着这位周六爷,其实心中多少有些愧疚的,其实在贺绍景和祁暄斗法期间,最无辜的当属这位周六爷,他从头到尾,要么被祁暄利用,要么被贺绍景利用,最终落得如此下场,而这其中,多少也有一点她的推波助澜。所以顾青竹打定主意,只要这位周六爷能问出来,她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知他真相。

“不知小姐与崇敬侯府世子贺绍景可相熟?”

周六爷的问题让顾青竹一愣,随即摇头:“与他不过几面之缘,这人性情与我不投,并且不懂尊重,我对他敬而远之。”

“不错。此人心机深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瞒小姐说,我会落得如今下场,是因为贺绍景那厮的算计,他曾在我面前,提起过小姐,虽有欣赏之意,却无善待之心。绝非良人。”

周六爷的话说的极其诚恳,顾青竹心中颇为感动,犹豫片刻后,才将她与贺绍景提醒的那番话说出来:

“……就这样,我愿意是想用贺世子缠住祁世子,让他们都不要再纠缠于我,可是我没有想到,贺绍景的手段会那么卑劣,也算是我间接害了六爷你,若非我……”

顾青竹没说完,便被周六爷打断:“小姐莫要这么说,贺绍景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你的提醒,而是他本就存了这份狠心,他从没相信过我,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欺骗,待我上钩之后,又利用我骗了我家主上……小姐出身名门,应当知道北阳侯谭靖宗吧。我便是出身北阳侯府,在谭靖宗身边待了十多年,这回受贺绍景的陷害,让谭靖宗彻底对我失去了信任,便是他派人追杀我的。”

周六爷与谭靖宗之间的恩恩怨怨,顾青竹多少知道一些,不管怎么说,都替周六爷觉得不值。

“待伤好之后,六爷有何打算?是要回西北吗?”

周六爷看着顾青竹,摇了摇头:“西北已无我的立足之地,谭靖宗不会放过我的。”

“六爷可有家人留在西北?”若是有家人在西北的话,那很可能会被谭靖宗抓起来威胁。

“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内子早早离我而去,我念她恩情,没有再娶,因此无儿无女。所以西北回不回去,都没什么不同。”周六爷提起内子时,神情落寞,看的顾青竹十分动容。

想必周六爷与他亡故的夫人,感情一定很好。这么想着,就这么问出来了,谁料周六爷的回答让顾青竹很意外:

“并不是很好。她在世时,我们总是吵架,谁也不服谁,我怨她强势,不懂照顾老爷们儿的面子,时常做些她不喜欢的事情惹她厌烦,可等到她突然走了以后,我才发觉,最离不开她的是我。回想往昔,从未让她跟着我过一天好日子,我心里那叫一个愧疚啊。”

顾青竹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祁暄,脱口问道:“那你至今不娶,就是因为愧疚吗?”

周六爷被顾青竹问的愣在那里,随即摇头,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愧疚,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我已经习惯了她这个人,其他任何人在我眼里,全都不可能成为她,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夫妻之爱,但我敢肯定,绝非愧疚。一个人的愧疚持续不了多久,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说完之后,周六爷见顾青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禁笑了:

“你这小姑娘家家,问我这些作甚,怪不好意思的。若是我和琴娘有孩子,大概比你都大了。可惜我没这个命啊。”

琴娘,便是他那个从未跟着他过过好日子的亡妻。

红渠的茶送过来,顾青竹抬头看她,见红渠的眼睛似乎有些红,刚要发问,红渠放下茶杯就抱着托盘跑了,衣袖差点把周六爷面前的茶杯给扫在地上,周六爷赶忙扶住,嘀咕了句:

“这丫头,毛毛躁躁的。不过却是个热心人。”

顾青竹笑笑,没有作答。

“这世上真的不是相处越久,就越信任的,有些萍水相逢的人,反而更能叫人体验冷暖。”周六爷有感而发,自己在北阳侯府为谭靖宗效忠了半辈子,临了却被人用一招反间计,害到如斯地步,可就是顾青竹这一面之缘的人,将他从垂死边缘拉了回来,又有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丫鬟在旁伺候,才让周六爷有了这样多的感想。

他是真的心寒了。从前他知道北阳侯府内部混乱不堪,真正办事的人少之又少,都在想着怎么踩在对方身上往上爬,若非念着侯爷的恩情,他早离府而去了,省得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平日里没有机会整治他也就罢了,可一旦让他们寻得机会,那便丝毫不顾这么多年的同僚之义,下手又狠又毒,势要将他置于死地才行。

心寒无主的周六爷就这么在仁恩堂留了下来,对外就说是堂里新招的护院,顾青竹给他办了在京的投靠文书,让他得以名正言顺的留下,不过也说明了,这文书只是个摆设,他若不想待了,随时可以离开。

顾青竹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放在医馆里,仁恩堂后院就全都让给周六爷住了。

因为周六爷的身份特殊,顾青竹把他留下来的时候,曾经还担心过,那些想要他命的北阳侯府众人会不会查到仁恩堂来,继续追杀周六爷,但一直等到年底,那些人都没有出现过。

有一日顾青竹曾经将这件事提出来过,周六爷的答案让她惊讶不已:

“仁恩堂周围有人护着,那些人必然搜不到这里。”

这让顾青竹一下就想到了祁暄那晚与她说的,想要怎么处置周六爷之事,看来外面那些护着仁恩堂的人,便是祁暄派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