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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从白若遥突发偷袭,到他斩断手臂跌入无底洞,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在六十秒内。

当傅闻声反应过来时,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娃娃脸青年已经消失在漆黑的无底洞深处。他意识到刚才娃娃脸想要抢唐陌的月亮花,却被唐陌反制服了。他警惕地看向唐陌,心里浮现出一个问题:“……你不是在通关黑塔一层?!”

刚才黑塔通知白若遥和傅闻声通关了黑塔一层,但它没有说出唐陌的名字。傅闻声的第一反应就是唐陌的任务和他们不一样,甚至极有可能他攻略的不是黑塔一层。

唐陌看向傅闻声。这孩子看似轻松,口袋里的手却已经握住了手枪。只要唐陌攻击,他就会立即反击。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唐陌没有攻击他,而是走到一边,将地上的两朵月亮花捡了起来。他坦然道:“是。我攻略的是黑塔二层。”

傅闻声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惊愕,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这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故作冷静地说:“那你……你的任务是什么?”

唐陌:“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你要把月亮花插进红桃王后卧室的花瓶里,关闭宝石走廊?”

“你知道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吗?”

突然被提问,傅闻声沉默起来。如今他已经完成了任务,唐陌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这个聪明的小男孩思索片刻,决定将自己的主线任务说出来:“存活三个小时,并成功走出100个岔路口。”

刚才黑塔通知通关成功时,有说过存活三小时、通关112个岔路口的提示。唐陌早就猜到了傅闻声和白若遥的真正任务,但这次听傅闻声亲口说出来,唐陌勾起唇角,露出笑容。

唐陌:“你没有骗我。”语气肯定。

傅闻声有点不大明白:“任务都结束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唐陌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因为这个小男孩并不知道,五十分钟前,他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当时他不像现在一样防备地盯着唐陌,而是犹豫了很久,最终把自己手里的月亮花递了过去:“你的任务是把月亮花插进红桃王后卧室的花瓶里。”

没有月亮花,唐陌无法完成任务,无法通关攻塔游戏。

所以这个一路上都对唐陌、白若遥戒备提防的男孩在踌躇了许久后,将仅剩的一朵月亮花递给了唐陌。那时白若遥已经通关成功,拿着两朵月亮花(一朵是从唐陌手里偷袭抢过来的)离开了游戏。傅闻声以为唐陌是真的没办法了,才决定将自己的月亮花、自己的奖励送出去,然而唐陌看着这个小朋友假装大方的表情,却轻轻笑了:“我们还没输。”

是我们,不是我。

小男孩惊讶道:“那个布鲁斯……那个白若遥已经离开了游戏,他抢走了你的月亮花。虽然我觉得他更应该抢我的月亮花,因为比起你,我的月亮花应该更好抢。但你的月亮花是真的没有了。你的任务不需要把月亮花插入花瓶吗?”

“他是个神经病。”唐陌直言了当,傅闻声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不抢你的花,只抢我的,是因为他觉得抢走我的月亮花才有意思,才有挑战性。除此以外,抢走你的,你的游戏并不会输,只是没有奖励而已。”

白若遥和傅闻声攻略的游戏是黑塔一层,而且他们拥有多少月亮花,就有多少奖励。这是黑塔已经提示了的。

唐陌淡淡道:“你的这朵花,或许也是他故意留下来的。”

傅闻声愣住:“什么?”

“抢走你的花并不难,但他没抢,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游戏任务。”这是唐陌疏忽大意了,在他们三个人走出宝石走廊时,白若遥说接下来他们要将月亮花插入花瓶,唐陌没有否认。从这个时候白若遥就知道,唐陌的游戏并不是“宝石走廊的绝境生存游戏”。

“我的游戏是‘宝石走廊的捉迷藏游戏’。所谓捉迷藏,一定有躲藏的人类,也有要捉人类的鬼。在宝石走廊里,只有一个人可以被称为是鬼。”

傅闻声一下子反应过来:“红桃王后的卫兵!”

宝石走廊里除了他们三个玩家,只有红桃王后的卫兵,鬼只能是他们。

唐陌:“是,鬼是卫兵。我要想通关这个捉迷藏游戏,就不能被鬼抓到。但事实上,不被他们抓到的方式有很多,之前三个小时我也一直没被它们抓到过,但我一直没有完成游戏。”

傅闻声道:“因为在你没有离开宝石走廊、并且把它永远关闭前,谁也无法保证你以后会不会被卫兵抓到。”他抬头看向唐陌,“你要把宝石走廊永远关闭,这样你才永远不会被卫兵抓到,你才算赢得游戏。所以……你需要月亮花。”

小男孩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这最后一朵月亮花,他挣扎了一瞬:“你还是拿我的这朵月亮花好了。比起那个老是笑得很渗人的大人,你对我……还是挺好的。如果没有你在,或许那个神经病早就对我动手了。他留下我的这朵花可能就是在给你一次通关的机会,让你不至于游戏失败。他很想看到你抢我的月亮花,我武力不如你,你要真抢我肯定拦不住,所以你拿走吧。”

这些话傅闻声之前说过,但唐陌却告诉他“还没输”。他只当唐陌是不服气自己被暗算了,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唐陌的口袋里,一个白色的火鸡蛋正散发这淡淡的光辉。一个“S”字符在这颗火鸡蛋上闪烁着。

唐陌定定地看着这个自愿让出月亮花的小朋友,又笑着说了一遍:“还没有输。”

傅闻声茫然地看他:“你怎么……?”

唐陌闭上嘴,对他微笑。同时,他的手指在火鸡蛋上轻轻地画出了一个“L”。

Sa|veandload。

游戏读档。

一切回到五十分钟前。

当唐陌再次睁开眼,他站在一条狭长的宝石走廊中,身旁跟着一个小男孩,没有娃娃脸。

傅闻声道:“我们真的不和他一起走?他看上去很笃定。”笃定中间那条走廊是对的。

唐陌转首看向傅闻声。他看了片刻,回过神,语气平静地说:“我也觉得他很坚信自己选的路是正确的。”

傅闻声没想到唐陌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大,他问道:“那我们回头和他一起走中间那条路?”

唐陌笑道:“好。”

重新走进中间那条路,唐陌听到了一首熟悉的、非常难听的小曲。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那个吊儿郎当的娃娃脸青年转过身,笑嘻嘻地说出一句唐陌早就听过一遍的花:“赵赵,你又想和我一起走了?”

唐陌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笑道:“又见面了,布鲁斯先生。”

又见面了,白若遥。

是的,从这一刻开始,唐陌就已经读档重来,并且琢磨着如何暗算这个阴险狡诈的娃娃脸。

唐陌并不是演员,他虽然读档重来知道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但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完全骗过小心严慎的白若遥。所以一见面他便盯着白若遥的眼睛看了整整十秒,发动“看我纯洁的大眼睛”异能,尽量取得白若遥的信任。

接下来,他便开始演戏。

其实读档之前,唐陌也带着小男孩回头,选择和白若遥一起走中间这条走廊。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中间这条路确实是正确的路,但是他看到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白若遥对走中间这条路非常坚持。在唐陌和小男孩准备进入右边那条走廊前,他特意提醒白若遥,一旦遇到死路,三个人一起走的存活率远大于一个人。所以即使右边这条走廊是死路,他们三个人一起还有回头的机会。可如果白若遥一个人进了中间走廊,独自遇到卫兵,他存活的概率不超过五成。

可白若遥对他这句话的回答是:“所以再见啦。”

他仍旧不肯改变选择,一定要走中间这条路。

白若遥是个极其谨慎的人,还是个聪明的人。他既然坚持要走中间这条路,那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他选择中间这条路同时还意味着另一件事:他不肯走右边这条路。

“他知道右边这条路有问题,甚至可能很危险。”不需要读档,唐陌便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只在右边这条走廊里走了十秒,便返回头,和小男孩一起重新找到了白若遥。

底下发生的一切和读档后一模一样。他们又走了很多个岔路口、很多条走廊,随着三个小时时限的到来,唐陌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一直选择正确的路”,并不是走出宝石走廊的真正方式。他想到了莫比乌斯环,再联想到红桃王后理论,最后打破墙壁,三个人一起走出走廊。

那一次,白若遥偷袭唐陌成功,抢走唐陌的月亮花。其实唐陌完全可以用傅闻声的月亮花通关游戏,但是他不愿意。他选择读档重来,一定要坑死那个狡猾奸诈的娃娃脸神经病。

读档以后发生的事从没有变化,只是当白若遥再次偷袭唐陌、抢他的月亮花时,唐陌早就有所防备。他将白若遥反推入了无底洞里,并且用大火柴点燃了他的手臂,逼着白若遥必须自断其臂,跌入无底洞。

白若遥永远想不到,唐陌拥有一个稀有品质的作弊神器火鸡蛋,他也想不到,在他选择一定要进入中间那条走廊时,唐陌就开始存档。

存档原因有两个。一来是三小时时限只剩下不足一个小时,火鸡蛋可以存档一个小时,时间正好,适合存档。二来是唐陌在白若遥的脸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画个圈圈诅咒你”的黑气。

当白若遥坚持要走中间那条走廊时,一层熟悉的黑气萦绕上了他的眉间。唐陌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他看了半天,那层熟悉的黑气明明白白地就是诅咒异能奏效的表现。但是这个时候白若遥并没有倒霉,除非他选择中间这条路后,会很倒霉?

这是唐陌当时的猜测。

在诅咒异能的奏效概率和白若遥的聪明狡诈中,唐陌选择相信后者。

他相信白若遥的坚持肯定有理由,所以他还是决定和他一起,走中间这条路。只是他顺便开了存档器,以防万一,中间这条路真的是绝境死路。现在回想看看……

“诅咒异能的倒霉效果,该不会是在说,我开启了存档器,那个神经病就特别倒霉了吧。”唐陌暗自想到。

存档已经过去了,白若遥也自食恶果跌入了无底洞里。不再想那么多,唐陌拿着两朵月亮花,看着小朋友:“你是不是该用月亮花换取奖励,然后离开游戏了?”和读档前的娃娃脸神经病一样。

傅闻声戒备地看着唐陌,他有些惊讶:“……你不抢我的月亮花?”

傅闻声和白若遥的任务和月亮花有关,他们拥有多少月亮花,就可以换取多少奖励。他并不知道唐陌的任务奖励和月亮花有没有关系,但是他们进行的都是相似的任务,很有可能唐陌的任务奖励也和月亮花有关。

然而唐陌道:“算是还你的。”

傅闻声一愣:“什么?”

看着小朋友懵逼的样子,唐陌忍不住笑了:“走吧,我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傅闻声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这种地方不宜久留。他不是唐陌的对手,为了防止唐陌反悔,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月亮花兑换成了黑塔的游戏奖励。唐陌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奖励,不过当月亮花消失在他的手中时,小孩藏不住眼底的欣喜。很快,傅闻声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狭长的走廊里。

星光璀璨的长廊中,唐陌一个人站在无底洞旁,手里拿着两朵月亮花。

小朋友走了,唐陌总算有机会看看自己的异能书。他从空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翻开到最后一页。当唐陌看到最后一页上的异能名字时,他错愕地睁大眼,但很快他无奈地笑了起来,哭笑不得道:“原来是这样。”

【异能:凡人终死】

【拥有者:白若遥(正式玩家)】

【类型:特殊型】

【功能:双眼可看到缠绕在他人身上的黑色死气。通过一些行为和语言,可以改变别人的死气。死气越重,该人死亡的可能性越大。】

【等级:五级】

【限制:不可以看到自己的死气。】

【备注:当你见到一个黑球的时候请别害怕,或许他只是下一秒就要死了而已。】

【唐陌版使用说明:每天可使用三次,只能对同一对象使用。使用后会被使用对象的死气缠身,分担对方1%的死气。在白若遥的眼中,唐陌早就是个浑身插满FLAG的黑球,然而这个黑球就是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气死你。】

“就是因为这个异能,他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态度很奇怪。或许那个时候,我的死气比白领女重很多。”唐陌想到,“然后当我顺利从黑豹的手里活下来后,他才会那么惊讶。因为他以为我肯定活不下去。”

这个异能看上去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鸡肋异能,和改名字异能烂得不相上下。但是在宝石走廊里,这个异能却是顶级法宝。唐陌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白若遥坚持不肯走右边那条走廊。

按照白若遥的谨慎态度,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喜好,也不会暴|露一些底牌。他怎么也不肯走右边那条走廊,很可能是他当时看到了缠绕在唐陌和傅闻声身上的死气。那死气实在太重,他明白右边那条走廊是条极其危险的死路,所以他才不愿意过去。

其实唐陌也有想过,他们一共走了一百多个岔路口,其中碰到很多多岔路的岔路口,也碰到过很多次卫兵,但他们碰到的卫兵都不是特别强大,只有一次,碰到了会埋伏的卫兵,差点没能逃出去。

这种运气确实好得惊人,在那一百多个岔路口里,他们没碰到可以全灭他们的卫兵。现在想来,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运气好,而是因为他们一直和白若遥同行。有白若遥在,他通过看死气能够知道哪个洞口没有危险,他们可以进去;哪个洞口一般危险,进去了就算遇到卫兵,三个人也能顺利逃出来。而那种太危险几乎无法逃生的洞口,他就会避开。比如他选择中间的路,不肯和唐陌、小男孩一起走右边的路。

“他还真是个幸运遥。”唐陌嘀咕道。

“幸运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唐陌的脑海里响起。

唐陌这才想起来开启存档后,傅闻夺一直听到他这里的声音。他道:“嗯,是我这次在攻塔游戏里碰到的一个队友,很神经病的一个人,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不过他偷袭我的时候被我反击制服了,现在或许死了,也或许没有死。”

白若遥虽然掉进了无底洞,但他顺利完成了主线任务,很可能被黑塔传送回地球。

傅闻夺没有再问这个人的事:“完成黑塔二层的游戏了?”

唐陌笑道:“没有,还差一点。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完成了。”

一边和傅闻夺交流,唐陌一边抬起手掌。知道无底洞的陷阱是什么后,想要闯过它就变得非常容易。嗖!一根橡胶绳从唐陌的掌心窜出,在空中甩了两下,牢牢捆住了无底洞另一头的木头高台。

唐陌深吸一口气,他一脚用力瞪向地面,同时借助绳子的弹力,眨眼间便到了无底洞的对岸。唐陌收起橡胶绳,拿着两朵月亮花,走到那扇巍峨雄伟的大门。只要进入这扇门,将月亮花插入花瓶里,唐陌就可以永远封闭宝石走廊,完成“宝石走廊的捉迷藏游戏”。

唐陌的手紧紧握住了小阳伞的伞柄,提防开门后会碰到卫兵、甚至红桃王后。然而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傅闻夺磁性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对了,之前一直看你在进行游戏就没打扰你。刚才我好像听到你那里有提起到我的名字。是我听错了吗,黑塔提示我通关黑塔一层?”

唐陌一愣,他的手按在冰冷的大门上,动作停住。他回忆了一下,明白了傅闻夺的意思,他笑道:“不是你的名字,是一个和你很像的名字。他是我的另一个队友,是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他不叫傅闻夺,是叫傅闻声。”

火鸡蛋的另一端,傅闻夺突然沉默。

唐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傅闻夺低声道:“大概十一岁,右眼底下有颗痣,挺聪明的一个小男孩?”

唐陌:“……你认识?”

“……嗯。”

唐陌:“……”该不会真是你儿子吧!

傅闻夺:“他是我的堂弟,我二叔的儿子,傅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