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通从来就老实本份,就是妻子也是个克己复礼的,即使是小女儿,打小也是中规中矩,从不爱冒尖儿,这一家子的狂劲,就似全到了大儿子萧知远一人身上去了。
萧知远在第二天上了朝,就当着文武百臣,提起了前几天陈相的话,要查御史大人如翁了。
昨日追到萧府狄府,两府皆避不见面的如翁一听,嘴边发白的胡须一抖,抬起头来看文乐帝,见文乐帝哈哈大笑,道,“以前我听陈相说你跟老御史是蛇鼠一窝,怎么,萧爱卿,今个儿你是想跟陈相蛇鼠一窝了?”
这一下,如翁在心里深叹了口气,心道这次棋差一步,千算万算,都没料内院的一个恍神,就让他们这次功亏一篑,想来要把此事圆过去,他们如家这次定是要大出血了。
若不然,皇上也好,萧大人也好,暮家皇后暮家女,都不会满意。
见皇帝还想拉陈相下水,萧知远自是百依百顺,板着脸正容道,“陈大人奉公守法,为人刚正不阿,实乃吾辈楷模。”
文乐帝听得一乐,率先在朝廷上哈哈大笑起来,底下几个臣子你看我,我看你几眼,他们这几个平时最爱顺着皇帝心思的臣子心想,以往多大的马屁都拍了,这些更不能在众大人面前露了怯脚,让皇上小瞧了他们,便冒着御史,左相都可能得罪的风险,随着附和地笑了起来。
有了附和者带了头,笑声就多了起来,满朝文武就是有那不愿意笑的,也只得纷纷跟着干笑起来。
陈相也不知萧知远这话究竟是褒他还是在贬他,只得木着脸站在原地,当什么都没听到,这一朝堂的笑声更是未曾入耳。
他是不知皇上和萧知远在打什么主意,但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是萧大人真想跟他蛇鼠一窝了。
他再深信不过,这人就是皇上手上的刀,皇上指哪他就杀哪。
他是提起要查如家,但想来皇上要是没这个心思,他就算是磨破了嘴,头上的这位天子也不会真如他的愿,只会看着他跟如御史斗个你死我活。
但此次精于谋算的陈相还是错估了情况,文乐帝虽然也想动如家,但这时候还不到动如家的好时机,所以在朝廷上他是给萧知远撑足了脸面,但一把人带到御书房,他就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问,“怎么回事?”
萧知远自然是不会把妹妹的事拿到台面上说话,只是把如老太夫人影射小小不许他纳妾之意含蓄地说了出来。
文乐帝一听,当下就叹道,“暮家女确实都是醋坛子。”
他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实例,文乐帝也就不怎么介意心腹之臣这次的胆大妄为了,但还是提醒了他一句,“小心点,如家可是门生遍天下。”
如家那两个老头子,一个当了差不多半辈子的监考官,一个在国子监教了大半辈子的书,这满朝的文人,皆半多少都与如家有点关系。
如家可不好动,一个不好,他现今朝廷上的稳定就要受损了。
还有好多仗没打,文乐帝可不想在雄心未完成之前,让他养着的这一殿文武百官给他添他忍不了的乱子。
“臣心中自有分寸。”萧知远沉声道。
“你是有分寸,”文乐帝很直接地指出,“但你家里头那个可没。”
萧知远沉默了一会,憋出了一句话,“暮家女么。”
暮家女要么不娶,娶了最好也不动心,你不动心她也拿不了你怎么着,但动了心,形势就江河日下一片倒了,只能是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点,想来皇上比他更心有体会。
文乐帝一听,果然默然,许久才安慰了臣子一句,“想想轩孝王,就好了。”
他弟弟,可是连想娶人家回来管着他,都娶不着。
他们皇家就没出过什么痴情种,到他这代,一出就出俩,文乐帝可想他的九皇儿可莫如此才可好……
一想,就赶紧差了内侍过来,问他皇儿哪去了,听他在书房听他舅舅给在他讲课,文乐帝这才略松了口气。
儿子大了,可不能老跟在他母后身边,学了她那些稀奇古怪,让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的想法去。
堂堂一个皇后说要在宫中削发为尼,文乐帝想如若不是他这些年练出来了,他能在乍一听到这事情当时就气过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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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珠这两天都闭门不接客,只是嘱咐了门人,接了些旧客的帖子。
认识狄家的人都知道狄家人念旧,以往通子巷与狄家交好的人家,或多或少都得了他们家一点小小的好处,且狄禹祥现在升迁至了四品,与他们来往说话还是与过去那般客气有礼,也没看低过他们,所以以前与狄家交好的人家与狄家的关系一直没断,有几个与萧玉珠交好的妇人在狄家一家回来后,也恢复了与萧玉珠的来往。
所以这次在桂花不便出门后,萧玉珠又想知道外头的事,就送了拜帖请了其中消息最为灵道,镇守西门的校尉郑仲其夫人郑蔡氏过来与她说说话。
郑蔡氏接到请帖,虽说里头写着让她哪日方便过门一趟,但她当时一听是狄家来的人,而家人按着她先前的叮嘱留住了送信的人,看过请帖后就客气地让人回了一句,说她当日下午就到。
郑蔡氏来得甚快,萧玉珠见到她来,笑着与她道,“看着你来得这般快,我心中高兴得很。”
“哪需你与我这般客气。”郑蔡氏年长萧玉珠五六岁,她出身不错,父亲也是个五品文官,可惜她下嫁的郑家次子是直到几年前才渐渐出息,那时也是狄家为他们家说了句话,自打狄家一回京,愿意接他们家的帖子起,郑蔡氏是打定主意,定要好好狄家走动,而此前萧玉珠应了他家之请,狄家之后又差了他们家夫郎办事,想来春闱之后,她夫郎这升迁之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所以郑蔡氏现在对狄家的事相当上心。
她可随传随到,难得的,狄萧氏也从不是个盛气凌人的,以前她年纪尚且青涩之时就已够温柔端庄,几年后一见气息更是平和,郑蔡氏当初在她随着她夫郎住进通子巷,见她是个初一十五就要上香敬天地祖宗拜佛爷的,心里还道一介小妇人,规矩堪比寺庙,但几年后一见,果然人还是要修心的好,人修得心境平和了,面相好不说,性情还不招人厌。
“坐罢。”萧玉珠微笑着请了郑蔡氏入座,等客人入了座,她才坐了首位,与她道,“我这几日都没出门去,都不知道外边的事了,想着你应知道一些,就想请你来与我说说。”
说着时,陈芙蓉与曾倩倩也都来了,萧玉珠让她们与郑蔡氏见过礼后,就让她们在一旁坐着听着说话。
郑蔡氏在又坐定后,清咳了一声,她被请来的时候也大概能知这位狄夫人的意思,狄夫人是个不爱外边走动的,能知道的事,大多都是从她们这些人嘴里听来的,这就说起了现在外边的事来,“现今京中好几大家,就是张,陈,李,闻这四大家都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赏花宴,就等殿试一毕,就请客入门。”
张陈李闻这四大家是京中四大公侯之家,以前的九位异姓王候传到文乐帝这代,除了左,何这两家还保有王爷之位的,能还有公侯之位傍身,且都还有世袭的离皇宫最近的侯府,也就这四大家了,他们这四家算得上是京中真正的王公贵族了,这几家现在虽不如以前风光,但家中的贵女颇多,且这几大家的女儿在京中嫁来嫁去,能嫁的门第血缘都太近了,很容易就嫁错辈份,打主意打到新晋的进士身上,也不足为奇了。
陈芙蓉与曾倩倩一听这个,脸上都有些不太好瞧了……
送到狄府前她们夫君的请帖,这些日子来也有不少。
他们可都是有妻室的人,都挡不了外面的人,如若不是婆婆有大嫂在上顶着这个家里的门风,又还愿意深信自家夫郎的品性,这两妯娌都要成天疑神疑鬼起来,生怕过一日醒来,就会被夫郎突然带回门上的女人气到心口发疼。
尤其曾倩倩更是如此,她当初极愿意嫁到狄家,就是冲着狄家的门风来的,现在要是让她知道夫郎进京当了官后就得三妻四妾了,她宁肯收拾包袱随他再回淮安,在淮安吃一辈子的佃银也无妨。
萧玉珠看了一眼脸色都不好瞧的弟妹们一眼,朝她们略一摇头,示意她们别这么外露。
但陈芙蓉与曾倩倩都是性情中人,尤其涉及到她们己身之事更是难掩心中之情,在萧玉珠又看了她们一眼后,她们这才正脸低下了头,拿帕挡了嘴。
这时区婆教她们的,心里忍不了了,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想法,那就低下头去,让人看不到你的眼睛和正脸。
郑蔡氏似没有察觉到她们这边的情况,依旧在说,“以往如家也是有的,只是今年好像如家出了什么事,先前他们家已经是定了赏花宴的,可昨日又送了歉帖出来,说不办了,现在京中都在猜如家是出了什么事了呢。”
说到这,她犹豫地看了眼萧玉珠,想着要是从这位家中有着大官的夫人嘴里得出句话来那可就是太好了。
外边的小道消息,她是要比狄夫人知道的多,可上面的事,她可没那地方知道的,能打听的,也就狄夫人这了。
萧玉珠看她犹豫,当下沉吟了一下,与她淡道,“有人揭如家贪了银子,现在正有人查御史大人的底,想来三五月的,如家也静不下来。”
郑蔡氏似是受了惊,“啊”了一声,满脸的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