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集镇镇如其名,市集繁盛,尤其是早市,更是热闹非凡。清早天未亮,就有大量的经纪行贩,挑着扁担入镇,驴驼子、菜农、人力都从城门涌到镇上正南大街上,纷纭熙攘,织草鞋的、卖香的、磨镜的、卖粥的、卖鱼饭的、卖花粉的、卖豆乳的……也都挤在大路两旁,吆喝叫卖声交相呼应。
尤其是买卖早膳的油饼店、胡饼店,更是挤满了前来赶早市的人,多是些出卖人力的汉子、菜农、商贩,挤在小店里吃着早膳。
就说吕氏医馆旁侧这余家油饼店,位处主道,店主为人厚道,饭量又足,每日清晨自是生意兴隆,有不少都是多年的老主顾,常年坐在一家店里吃吃喝喝,这一来二去的,店里便多是些熟面孔。
只是今日临靠吕氏医馆窗边摊位的这一桌,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生。
这一桌四人,两两对坐,两个青年坐一边,两个少年坐另一侧。两个少年,一高一矮,矮的大眼,冷着一张小脸,高的细眼,一个劲儿往嘴里塞东西;两个青年,一个身穿黑衣,一副昏昏欲睡,哈欠连天模样,一个身穿白衣,用扇子遮着半张脸,就算是吃油饼的时候,也不曾把遮住下半张脸的扇子移开几分,只是用手指把油饼掐成小块送到扇子后面的嘴里,实在是斯文的紧。正是小逸、金虔、一枝梅和白玉堂四人。
“平日这个时辰,吕氏医馆早已开门问诊,为何今日却迟迟不见开门?”小逸望着吕氏医馆紧闭的大门喃喃道。
“莫不是昨晚闹得太凶,害的他们今日不敢开门?”一枝梅打了一半的哈欠也停了。
“该不会是被‘恶鼠寨’的名头吓坏了吧?”白玉堂小心翼翼遮着自己的俊脸,生怕一个不小心露了相,又招来什么桃花运。
“喂!如今这医馆连门都不开了,你的那个什么连环计可还顶事?”小逸朝着金虔冷声问道。
一枝梅与白玉堂也同时望向金虔。
金虔一张脸埋在粥碗里,嘴里含糊不清道:“不急、不急,马上就开了。”
“哎?”众人正在纳闷,忽听街道上一阵嘈杂,抬眼一望,只见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花红柳绿的姑娘一窝蜂似地冲到了吕氏医馆大门前,争先恐后地开始砸门。
“开门啊!”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开门,快开门啊!”
“开门、开门,不开门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医馆的门板被这一众姑娘砸得忽悠悠直颤悠,门梁上的木屑直往下跌。
油饼店里的客人,大街上的各路行人、诸位买卖店家,都被这阵势惊得呆住,吃饭的、喝茶的、挑担子的、吆喝买卖的、推车的、走路的……全停下了手上的活计,都直愣愣看着这一众姑娘。
“这、这不是群芳楼的姑娘吗?”
“这大清早的,青楼的姑娘怎么跑到大街上来砸门了?”
“哎呦呦,莫不是这吕大少逛窑子没给钱,群芳楼的姑娘们大清早来踢馆要钱来了?”
叽里呱啦,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不少爱凑热闹的渐渐围靠在吕氏医馆周围打算一探究竟。
再看油饼店里的四人,金虔大一口小一口咬着油饼,一枝梅轻挑眉梢,小逸脸皮微抖,白玉堂则是立即用扇子遮住整张脸孔,还一个劲儿的往角落里缩,好似见到洪水猛兽一般,恨不得拿一块抹布把脸给遮起来。
“咋样,咱说得没错吧。”金虔嚼着油饼含含糊糊道。
果然,不过片刻,那吕氏医馆大门就被群芳楼一众姑娘砸开,还未等两个开门的伙计回过神来,一众姑娘已经冲到医馆柜台前,个个手里都举着一张药方。
“快快快,人家的这可是急症,拖不得的,赶紧抓药!”
“奴家的才是急症,妹妹,你可莫要跟姐姐争啊!”
“呦,我看姐姐身体康健的很,何时生了病啊?”
“怎么,许你生病,就不许我生病?”
“让开、让开,先配我的!”
“凭什么,明明是人家先来的!”
这群芳楼诸位姑娘,你推我、我搡你,哪个也不愿落在后面,吵吵嚷嚷,后挤前推,眼看就要厮打起来。
看得医馆小伙计是一头冷汗:“诸位姑娘、诸位姑娘,莫急、莫急,一个一个来……”
可这一众姑娘哪个肯听,仍是一拥而上,将两个小伙计挤推到柜台里。
“罗嗦什么,还不赶紧替姐姐配药?”
“什么?!就算要配也要先配我的。”
叽里呱啦……
看得医馆外看热闹的人又是莫名又是好笑,心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这群芳楼一夜之间都得了急症不成?看这碰头血命的模样,难道是什么危及性命之症?
“那些姑娘手里的方子——”一枝梅望了一眼金虔,酌定道,“正是金兄刚刚卖给她们的方子吧。”
“怪了,青集镇这么多家医馆,为何这些姑娘偏偏都来吕氏医馆?”白玉堂从扇子后面露出一双桃花眼问道。
“因为有人在卖什么劳什子药方时说青集镇上只有吕氏医馆的药材乃上上品,莫要用什么次品之类的。”小逸努努嘴回道。
“非也、非也!”金虔拿着油饼摇着脑袋,“虽然咱这么说了,但这些姑娘若是多了心眼,多跑几家药店问一问、寻一寻,也能找到上好药材。只是……”金虔细眼一眯,“咱也说了,若想这方子生效,需得依方配好药材,将药材在热水中泡三个时辰,然后再在药汤中泡澡半个时辰才行。”
一枝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光泡药、泡澡就需三个半时辰,这已到了后半日,加上这些姑娘们还要细细梳妆打扮,若想在入夜前准备妥当会一会情郎……这时间还真是颇为紧迫,自然也就没有时间一家一家医馆询问配药,所以便都依金兄所言来吕氏医馆配药。”说到这,一枝梅不由望了白玉堂一眼,抚掌笑道,“看这些姑娘如此焦急……足可见白兄魅力惊人,令人折服啊!”
“闭嘴!”白玉堂咬牙切齿道,瞥了一眼医馆里的一众女子,又往角落里缩了缩,顺便狠瞪了金虔一眼。
金虔干笑两声。
就听一枝梅又乐道,“金兄果然高明!只是……金兄将群芳楼的诸位姑娘尽数引到吕氏医馆,到底有何用意?”
“咱只是想多找些帮手来帮展大人讲讲价钱罢了。”金虔回道。
“帮手?讲价?”一枝梅微微一愣,有些莫名。
小逸一旁翻了个白眼。
白玉堂闻言,却是双眉一挑,眼中精光一闪,从角落里探出身,饶有兴致问道:“小金子,刚刚那臭猫去吕氏医馆之前,你为何要把一百两碎银子分开装袋塞到臭猫两个袖袋之中,还硬塞了一袋在臭猫的怀里?”
“这个……天机不可泄露也……”金虔又端起一碗米粥,顿了顿,又望向吕氏医馆,口中自言自语喃喃道:“都闹成这样了,这吕大少为何还不出来?”
就像是回应金虔所言一样,就听吕氏医馆内堂中传出一声怒喝:“吵什么吵?谁这么大胆大清早就来我吕氏医馆闹事?!”
只见一人怒气冲冲从后堂走了出来,红缎袍、绿腰带,大肚粗腰,满头满脸的油光,正是吕大少。
一众姑娘一看吕大少出来了,顿时转移了对象,全都一呼啦吵吕大少黏了过去。
“吕大少,你可来了!”
“吕大少,奴家得了急症,你赶紧让伙计给奴家抓药啊!”
“什么啊,人家的病才重呢!先看人家的病啊!”
吕大少一脸惊诧:“莺莺,翠翠、春桃、花娇……你们都病了?什么病,赶紧让本少爷派医生给你们诊诊脉,开个方子!”
吕大少一口气叫了数个姑娘的名字,半字不差,听的金虔等人大为感佩:这吕大少果然是情场老手,青楼的老主顾。
“不用啦,人家这里有方子,只要按方子配药就行了。”
“就是、就是,奴家这里也有方子。”
“我这也有……”
一众姑娘赶忙将手里的药方递了过去。
“都有方子?”吕大少一脸纳闷,接过方子看了两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差伙计叫了一位白须白发的坐堂老大夫出来,把方子递过去,让大夫看个仔细。
油饼店的几人顿时变了脸色,都同时望向金虔,眼睛里传出同一个信息:小子,你那什么乱七八糟泡澡的药方没问题吧?
但见那金虔,只顾喝着碗里的大米粥,一副毫不在意模样。
只见那个老大夫将方子一张一张细细看过,越看眼睛越大,最后竟是一副啧啧称奇表情道:“老夫行医数十年,第一次如此之多见到用药高明的方子,且每张方子精妙各有不同……老夫惭愧,实在是孤陋寡闻,敢问诸位姑娘这些方子是从何处得来?”
此言一出,油饼店里的三人皆是一愣。
“难道金兄卖给群芳楼诸位姑娘的药方皆不相同?”一枝梅奇道。
“那是自然,既然是公子家的祖传秘方,自然只有独一份,若是方子都一摸一样,她们一来医馆抓药,岂不是就露馅了。”金虔煞有介事点头道。
“出门之前不过半盏茶功夫,竟可写出十余张精妙的药方,且张张不同……”白玉堂挑眉,“看不出来小金子还有这等本事!”
“哈哈,五爷过奖、过奖。”金虔干笑两声,暗道:身为医仙毒圣的关门弟子,若是这两把刷子都没有,还混个什么劲儿啊!
小逸则是一言不发,直勾勾瞪着金虔,好似看到一坨牛粪上开出了一朵娇艳牡丹一般。
可惜群芳院的诸位姑娘可没有此等闲情,一听老大夫问起药方的来历,个个柳眉倒竖,圆瞪杏目,嚷嚷起来:
“哎哎,你这老大夫,让你抓药,你老惦记人家的药方干什么啊?”
“就是、就是,这是奴家祖传的方子,你管得着吗?”
“赶快抓药、抓药!”
“吕大少,你可要管管你们医馆的大夫啊……”
一众姑娘将老大夫、吕大少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吵嚷不止,把一个老大夫炒的是满头冒汗,赶忙点头应道:
“好好好、这就为诸位姑娘抓药、抓药!”
旁侧的小伙计赶忙接过药方,奔入柜台,一一照方抓药,群芳楼的姑娘们这才安静下来,又围坐大厅内和吕大少调笑起来。
“吕大少,最近怎么不来群芳楼了啊?”
“啊呀,最近医馆里杂事太多,抽不开身啊。”
“吕大少这么说是不愿见奴家了。”
“哎呦呦,翠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不见你啊……”
好端端一个医馆,此时竟变得好似青楼妓院一般,看得医馆内一众伙计、大夫脸色发黑,周围百姓却是暗暗发笑,都瞅着医馆内的吕大少和一众青楼姑娘上演大戏,谁也没留意一个一身素蓝的男子迈步走进了吕氏医馆,直到这个男子走到柜台前,开口出声道:
“劳烦,买药。”
清朗声线,好似冰雪初融,春溪潺潺,霎时间,医馆内的调笑声、一众伙计的私语声、周围百姓窃笑声全哑然而止,一片寂然。
那蓝衣男子直身站在柜台前,身形若松,仅是一个背影,却好似磁石一般,将众人目光吸了过去。
觉周围忽的一静,蓝衣男子身形一顿,又道:“劳烦,买药。”
“这位仁兄,不知想买何药?”吕大少推开身侧几位姑娘,上前问道。
蓝衣男子转过身形,朝着吕大少微一抱拳:“七十年的灵芝、五十年的人参,各五颗。”
这男子一转身,众人便看清了此人的相貌,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以及……吸口水声。
但见这名男子,一袭布衣蓝衫,映晖晴空,挺拔身姿,若修风之竹,俊逸容颜,胜美玉雕饰,清眸静水,隐灿灿星华,墨丝不过轻舞,便有倾尽众生之姿。
吕大少两眼圆瞪,口齿半开,竟好似丢了魂一般,半晌说不出来半个字,倒是群芳楼的一众姑娘们率先回过神来,个个双眼、双颊烁烁泛光,呼啦一下子涌了上来,把这男子围了个严严实实,争先恐后问道:
“哎呀,这位公子眼生的很那!”
“公子是哪里人?”
“公子……”
油饼店里,一枝梅一脸惨不忍睹,扶着脑门:“哎呀,展大人情形堪忧啊!”
小逸冷脸瞅了金虔一眼:“美人计……哼!”
白玉堂一见这阵势,不由嘿嘿一乐,幸灾乐祸道:“臭猫,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又扭头对金虔道,“嘿,小金子,你们开封府的展大人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你还不快去解围?”
而金虔却目不斜视,仍在和眼前的油饼、米粥奋战,只是在吃油饼的空隙抽空说了一句,还顺带喷出几颗大米粒:“无妨、无妨……”
三人闻言一愣,不由又朝医馆望去,这才发觉其中蹊跷之处。
那些群芳楼的姑娘虽说是把展昭围得密密实实,个个伸着脖子探着头,但却偏偏都站在离展昭三步之外,手帕啊、香扇啊,也都老老实实捏在手里,没一个往展昭身上招呼的,再细看,竟都好似有些扭捏羞涩模样,比起在群芳院见到白玉堂时那副如狼似虎的模样,真是天壤之别。
就听展昭清朗声音响起:“诸位姑娘有礼了。”
“公子有礼。”一众姑娘竟都好似大家闺秀一般福了福身,又向后退了两步。
油饼店里白玉堂桃花眼暴睁:“这、这是为何?五爷我在群芳楼之时,这些姑娘如此那般……咳……为何如今见了这只臭猫却是这般规矩?”
一枝梅皱眉片刻,若有所悟:“依在下所见,定是南侠正气罩身,所以这些风尘女子不敢近身。”
“那只臭猫有什么正气,五爷我才是一身侠气……”
“是妖气吧……”小逸冷哼一声。
“啪”白玉堂在小逸脑门上甩了一个爆栗,又一把抢过金虔的粥碗,揪着金虔领口道,“小金子,你从实招来,是不是你在那猫儿身上抹了什么奇怪的药粉,致使这些姑娘无法近身?!”
“咳咳、白五爷,这可委实冤枉咱了。”金虔干咳两声,心中暗道:
如此聚众追星围观之事,猫儿在汴梁城内巡街之时一天少说也能碰到个三五七回。哪次不是百十号人的规模?哪次猫儿不都是有惊无险全身而退?此等十余人的小阵仗,对于常年处于汴京第一偶像位置上的“御猫”大人而言,镇住场面、混个自保当是游刃有余。
只是……若是将此中缘由告知这小白鼠,就冲这白耗子死爱面子的脾性,定会颠颠跑去汴京不遗余力卖弄风情,非要压过猫儿的偶像风头不可。如此一来,猫儿丢了汴京第一偶像的名号倒不打紧,但若影响了猫儿粉丝团奉上礼品的数量质量,降低了开封府的员工福利,惹恼了开封府的“镇府之竹”……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金虔细眼一转,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这皆是因您二人的名字所致。”
“名字?”白玉堂一皱眉,“此话何解?”
金虔清了清嗓子道,“五爷名为玉堂,乃取金玉满堂之意,您想啊……凡人见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自然是垂涎不已、趋之若鹜,所以那些女子见了五爷有些失态,也是在所难免。”
嗯嗯,用比较通俗的解释就是“明骚”。
“那南侠的名字又该如何解释?”一枝梅满脸兴味凑上前问道。
“展大人单名‘昭’字,所谓日明为昭,正是暖日当空,光照万物,但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所以这些风尘女子见了展大人,自是不敢造次。”
那个……用流行现代语释义就是“闷骚”。
“原来如此。”一枝梅恍然大悟,瞅了一眼白玉堂,意味深长道,“白兄好名字啊……”言罢,退回座位,扭头面向窗外,一双肩膀剧烈抖动不止。
小逸愣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胡说八道!”
白玉堂脸皮抽搐不止,桃花眼危险眯起:“小金子的意思是——五爷的名字与那臭猫的名字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这、这个……”金虔干笑,“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噗!哈哈哈……”那边一枝梅终于隐忍不住,喷笑不止。
白玉堂脸色由红至紫、由紫变黑,一只手忽的掐住金虔咽喉,直掐得金虔双手双脚胡乱扑腾,欲呼救又无法出声,眼看就要两眼翻白,气绝脉断。
“你想掐死他倒也无妨,不过在药材到手后再动手也不迟。”小逸冷冷抛过来一句。
白玉堂桃花眼一眯,冷哼一声,愤愤放下手臂。
金虔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又咳又喘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瞅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白玉堂,又望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的一枝梅,最后转向小逸,眼泪巴巴道:“小逸啊,还是你对咱是有情有义……”
“哼!”小逸别过头。
“……”
这边油饼店里四人折腾得热闹,那边医馆里也是不遑多让。
展昭平日里常被汴京百姓围住嘘寒问暖,日子久了,总算是能习以为常处之泰然。但此时这一众青楼女子岂是寻常百姓可比,虽无一人能近身三尺之内,但个个搔首弄姿媚态横生,饶是南侠定力惊人,也难免有些尴尬,若是平日里,展昭怕早已施展轻功夺门而去,但想起刚刚金虔叮咛之事——
“展大人,为了解药,您一定要撑住啊,没买到药材之前,万万不可使用轻功、武功,发火、发冷气、发杀气、发飙……咳咳,属下的意思是,展大人,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大事!”
展昭轻呼一口气,双眸微敛,目光避开眼前一众女子,盯着脚下地面道:“请诸位姑娘让一让,在下只是来买药的。”
就听群芳楼的姑娘们一阵嬉笑:
“嘻嘻,这位公子怎么不敢看我们……”
“啊呀,这位公子面皮儿真是薄。”
“呵呵……”
展昭双眼更垂,抱拳又道:“诸位姑娘,在下……”
“知道、知道,公子是来买药的。”
“吕大少,人家公子来买药,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招呼啊。”
有几个姑娘朝展昭含羞一笑,转身将还在失神状态的吕大少拍醒。
吕大少眨眨眼,又定定瞅了展昭片刻,才晃神归位问道:“刚刚这位公子说要买何种药材?”
“七十年的灵芝、五十年的人参,各五颗。”展昭松了一口气答道。
吕大少闻言双眼一亮:“不瞒公子,这几样药材整个青集镇只有吕氏医馆才有,绝对是上好的药材,半分不参假,只是这价钱……”
“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不多、不多!七十年的灵芝两千两一颗,五十年的人参一千两一颗,公子各要五颗,所以一共是一万五千两!”
吕大少此言一出,顿引起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一片惊诧之声。
“一万五千两?!我的乖乖,我没听错吧?!”
“哎呦呦,上个月这灵芝和人参才不过百两银子的价钱,怎这才几天,怎么就涨到上千两了?!”
“唉,这你还看不出来,这吕大少根本就是看这个公子是外地人,蒙他呢!”
“啧啧,真是缺德啊……”
这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字字句句都落在展昭和油饼店内的四人耳中。
“喂,你这什么美人计好像不管用啊!”小逸瞪着金虔,“还是一万五千两的价钱,半文钱也未便宜啊!”
一枝梅、白玉堂二人也瞪着金虔,一脸凝色。
“不急、不急!”金虔定定盯着医馆方向,摆手道,“所谓讲价,只有讲一讲,才能降价,只要展大人愿意‘讲’,自然可降下价来。”
“让那只木讷的臭猫和人讲价?这臭猫平日里讲起什么法理道义倒是一套一套的,但若论起在市井中和商贩讲价钱……”白玉堂嗤笑一声,“小金子,你莫不是做白日梦?”
金虔目光不离医馆,胸有成竹回道:“白五爷有所不知,所谓无声胜有声!展大人无需多言,自然有人自告奋勇上前帮忙。”
“哦?”白玉堂一挑眉,“那今日五爷倒要开开眼界。”
医馆中,展昭听闻吕大少所言,不禁眉头一紧,道:“可否便宜些?”
吕大少咧嘴一乐:“这位公子,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若想买好药,这价钱嘛,是一文钱也不能少!”
展昭眉头更紧,踌躇道:“……今日在下身上银两……不够多……”
“哎哎,这位公子,银子没带够就明日再来。”吕大少摆摆手道。
展昭面色一晦,脑海中又响起适才金虔所言:
“展大人,若是午时之前不能将药材带回,医仙毒圣二位前辈便无法按时炼出解药,榆林村三十余口村民和当今太后性命可就没得救了,到时候莫说你我,就连包大人、公孙先生,开封府上下老小怕都要给太后陪葬!大事成与不成,全凭展大人一念之差!”
展昭暗叹一口气,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双满是闪光的细眼:
“所以,展大人,为了天下社稷、为了太后性命、为了无辜百姓、为了包大人、为了公孙先生、为了开封府上下,就请展大人多看群芳楼的姑娘几眼吧!”
展昭暗暗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天下社稷与展某看不看青楼女子有何干系?但此时此地,也无他法,怕也只能依金虔所言试上一试。
想到这,展昭敛目片刻,缓缓抬眼,一双幽深眸子在面前一众女子身上扫了一圈,又迅速垂下,定定望地。
周遭顿响起一片吸冷气声。
群芳楼一众女子只觉刚刚那蓝衫公子的那一眼,集苦涩与隐忍于一望,融无奈和迷茫于眸光,好似一记重锤打在心尖,直击得一众姑娘心如刀绞,双目润湿,使恻隐之心大发,令母性光环闪耀,顿时个个义愤填膺,直扑向吕大少:
“吕大少,这一万五千两也太贵了,就不能便宜点吗?”
“吕大少,你看这位公子,风尘仆仆,一身布衣,想必是家中有急症病人,手头又不宽裕,怎么忍心收取如此多的药费?”
“妹妹说得这是什么话,吕大少为人乐善好施,侠义心肠,自是不会落井下石,刚刚吕大少说要收一万多两,不过是开玩笑的吧。”
“姐姐说得好,奴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吕大少的为人,这药价、自然好商量啦!”
“是啊、是啊!”
“吕大少!”
“吕大少……”
这群芳楼的一众女子,平日里接客也不见如此卖力,此时却是个个绝招尽出、不遗余力,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左一句吕大少慷慨仗义,右一句吕大少雪中送碳,说得这吕大少是飘飘忽忽,满眼迷离,一不留神就冒了一句:“对对对,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此言一出,群芳楼女子一阵欢呼,展昭一愣,油饼店里的几人更是一惊。
“看,有人帮忙了吧!”金虔歪嘴一笑道。
白玉堂一双桃花眼睁得溜圆,直勾勾盯着医馆里的众人半晌,突然一转眼瞪着金虔,语无伦次道:“你你你……她、她们……臭、臭猫……五、五爷我……”
小逸脸皮抽动,双眼抽筋:“原来如此……原来是这般的‘连环美人计’!”
一枝梅摸着下巴,满面惊赞道:“以白兄这位‘美人’诱使群芳楼一众‘美人’前来,又令南侠这位‘美人’诱使群芳楼的‘美人们’助南侠一臂之力,使吕大少最终拜倒在群芳楼一众‘美人’裙下,降下药价,省下银两,金兄此计真是丝丝入扣,环环相连,甚妙、甚妙啊!”
“过奖,过奖!”金虔抱拳作揖笑道,“若不是白五爷和展大人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此计也无法施展,所以此计能进行的如此顺利,白五爷与展大人居功至伟,咱实在不敢邀功!”
“金兄太客气了!”一枝梅笑赞。
“开封府的校尉居然是如此德性……”小逸掩面叹气。
“五爷我一世英名、一世英名……”白玉堂显然打击过度。
这边几人已经窥得“连环美人计”之真谛,可医馆中那位“不识此计真面目,只缘身在此计中”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仍未领会其精髓,只是听到吕大少说药价可以商量时,微微有些诧异,并对同衙为官的某位金姓校尉所言多了几分酌定,暗道:
开封府衙役平日所言的确不虚,这金虔不愧为“汴京讲价第一人”,展某不过依他所言多看了诸位姑娘一眼,便有如此成效,看来之后所行所为须以金校尉嘱咐为准,方为上策。
“展大人,咱全部家底仅有一百两银子,您可决不能一次都掏出去,定要先掏两只袖袋里的,再掏怀里的。”金虔嘱咐如是说。
想到这,展昭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吕大少道:“这里是三十两白银,不知……”
“三十两?!”吕大少猛然从温柔乡中惊醒,瞅着眼前的钱袋,惊呼,“一万五千两的药材,你竟然想三十两就买下来,这位兄弟,你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展昭面皮微烧,一抹淡淡绛色染上双颊,看得群芳楼一众女子心头乱跳,不约而同又吵嚷起来:
“吕大少,三十两也不少了。”
“吕大少,看在奴家的面子上,就三十两卖给这位公子嘛!”
“吕大少……”
吕大少满头大汗,诺诺道:“诸位美人,这七十年的灵芝,五十年的人参都是名贵药材,这三十两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吕大少……”
一众姑娘跺脚的跺脚、撒娇的撒娇,用尽手段,可吕大少就是不松口。
展昭微一皱眉,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掏出一个布袋道:“这里还有三十两,不知……”
“六十两……这也……”吕大少满脸为难。
“吕大少,六十两还不够啊!”
“大少……”
“吕大少,您就帮帮这位公子嘛!”
吕大少满脸黑线,频频摇头。
展昭吸了一口气,探手入怀,打算将最后一袋银子从怀中掏出,可摸到钱袋,拽了半天,却是拽不动,当下纳闷,手上用力一扯,“啪”得一声,钱袋倒是扯出来了,可衣襟也扯开了半边。
“诶?”展昭微愣出声,却一下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霎时间,医馆内外,一片寂然。
但见漫□□霞,晨风如烟,谦谦君子,俊颜微红,领口半开,显出脖颈优美弧线,露出锁骨周围润泽肌肤。
真是:丹霞如锦映颊红,晨光下濯青芙蓉。
“咕咚!”周围咽口水声汇成一片。
展昭只觉脸皮腾得一下烧了起来,赶忙将领口拽好封紧,递过钱袋,垂眼尴尬道:“这里还有四十两。”
绯红面颊,飘动发丝,轻颤双睫,此时蓝衫男子一颦一动都好似融了春光一般,撩人心弦,鼓动心房。
莫说早已失神恍惚的群芳楼一众姑娘,就连周围围观百姓还有吕大少都觉一阵面红耳赤、心跳不规。
“好、好好!”吕大少愣愣盯着展昭,接过钱袋,随意摆手道,“帮这位公子挑五颗七十年的灵芝和五颗五十年的人参,包起来!”
一旁伙计被自家老板叫回过神,赶忙奔到后堂,不多时,就拎了一个纸包裹出来,递给吕大少。
吕大少拎着包裹,上前两步来到展昭面前和颜悦色道:“这位公子,这里是你要的药材。”
“多谢。”展昭抱拳施礼,伸手欲接过包裹,可那吕大少却是紧紧抓着包裹不松手,另一只手却突然握住展昭手腕。
“这位公子,不知姓甚名何,仙乡何处啊?”
展昭一愣,抬眼一望,只见这吕大少直勾勾盯着自己,一脸猥琐笑意,左眼写“淫”,右眼画“荡”。
星眸猛睁,手指猝然捏紧,指节咔咔作响,凛然煞气罩肃身,寒光怒激冰星眸。
展昭一身浓烈杀气,愣是将吕大少逼退了一个趔趄。
油饼店里,一枝梅失色惊呼:“啊呀,金兄,看来你的美人计过头了,这吕大少好像是看上南侠了。”
白玉堂拍案怒起,也顾不得遮自己的俊脸,厉声喝道:“好个□□,竟敢如此放肆!小金子,我们岂能任由猫儿被……”话说了一半,突觉不妥,转目一望,惊觉原本应该坐在斜对面的金虔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金兄呢?”
“小金子呢?”
两人齐呼。
小逸一指门外:“就在刚刚吕大少从伙计手里接过药包的时候,这个家伙突然脸色大变,嘴里嘟囔着‘坏了,想不到居然是个比哎乐(友情翻译:BL),猫儿要炸毛了啊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嗖得一下就不见了,”
“诶?”另外两人同时惊诧,还未等两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医馆方向一阵骚动。
三人扭头齐望,只见医馆外人群中冲出一人,瘦弱身形,身动如电,突得一下凭空跃起半丈多高,如石坠入医馆正厅,吧唧一脚踹到吕大少的脸上,嘴里还嚷嚷着:
“好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我们‘恶鼠寨’五寨主看上的人你也敢动,不想要命了!”
油饼店里,白玉堂身形剧烈一晃,险些撂翻过去,幸亏一旁的一枝梅眼疾手快,顺手扶了一把,才免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锦毛鼠白玉堂因一时气血上涌下盘不稳摔个四仰八叉的歹运。
只见踹倒吕大少的金虔又扭头对展昭堆笑道:“公子,咱来接您了。”
展昭瞪着金虔半晌,忽然一转身,拎着药包好似旋风一般飚出医馆,直奔镇外。
“展大——公子……”金虔也一溜烟追了出去。
留昏倒在地吕大少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群芳楼一众女子又惊又诧,还有目瞪口呆的一众百姓窃窃私语。
“娘子啊,俺对不起你,今天俺今天看一个男人看呆了……”
“想不到这吕大少日日流连花街柳巷,骨子里居然是个断袖!”
“诶,莫说这吕大少,就冲刚刚那个公子的模样,哪个能不动心?”
“就是、就是,没看见那个什么恶鼠寨的五当家都来抢人了吗?!”
“这个恶鼠寨实在是作恶多端,居然连男人都……”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油饼店里,白玉堂、一枝梅、小逸面面相觑。
突然,只见白玉堂与一枝梅同时一人一边架起小逸,越窗而出,施展绝顶轻功,身形不过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虽是身姿潇洒如常,但却怎么看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风姿。
待三人直追到镇外乡道上,才看见展、金二人身影,这二人依然是一前一后,一行一追。
“果然是展大人出马,一个顶俩,这一万五千两的药材,展大人只用了一百两就买下,实在是高明,属下对展大人敬仰,犹如滔滔江水……”金虔颠颠跟在展昭身后呼道。
啧啧,看猫儿这反应好像不太妙,不知此时拍拍猫儿的马屁还来不来得及。
展昭身形一顿,停住脚步:“展某何德何能,还多亏金兄的妙计。”
金虔一个寒颤:“展、展大人当居首功,属下不、不过是……”
完了、完了,连“金兄”都冒出来了,这次可真把猫儿惹毛了。
“展某居首功?!金校尉此计名为‘连环美人计’,自应是‘美人’居首功,为何展某要居首功?!”
“这、这个……那、那个……自、自然还有白五爷功不可没……”
“金虔!”展昭突然一转身,身形僵硬,沉声微颤,阵阵杀气轮播攻击金虔的脆弱神经:“好你个‘连环美人计’,竟然将白玉堂和展某当、当做……”
金虔几乎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属下、属下……”
展昭盛怒溢胸,面色阴郁,双目沉黑,气息沉重,拎着药包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看得随后追来的一枝梅是心惊胆颤。
“白兄,南侠不会盛怒之下把金兄杀了泄恨吧?”
“这个小金子死不足惜!”白玉堂眯着桃花眼,咬牙恨恨道,“只是开封府向来护短,那臭猫又素来心软——哼!”
小逸看了一眼快缩到地底下的金虔,冷声道:“最起码这个姓金的真的只用一百两银子就买来了原本要花费一万五千两的药材。”心里又加了一句:私下还赚了三十多两。
此言一出,那边展昭的脸色顿时缓下几分。
金虔虽然垂头缩肩,不敢偷望展昭半眼,但就凭与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浑厚杀气常年周旋的丰富经验,立马在第一时间感触到某猫的杀气消散了约百分之十五,心里压力顿时降低百分之五十,脑细胞瞬间恢复正常工作,舌头顺势一展,源源不断的辩词奔泻而出:
“展大人明鉴啊!属下也是为了榆林村的一众村民和汴梁城的那位重要病人性命着想啊!只是时间紧迫,属下愚钝,只能想到此等蠢笨之法。累白五侠和展大人劳神,实属绝路之举,属下本想身先士卒,打个头阵,无奈以属下之相貌……属下无能,无法替展大人分忧,属下真是痛心疾首、痛不欲生、痛、痛的死去活来……”一边说,金虔还特意在尾音处隐隐带上哭腔,更煞有介事抹了抹眼泪,而实际上却是抹去流到脸颊的冷汗。
眼前人的杀气渐渐散去,静寂许久,就听展昭口中传出一声叹息:“已近午时,我等还是速速将药材带回榆林村才好。”
金虔心头一松,大呼了一口气,抬眼一望,只见展昭已经转身前走,赶忙随上。
白玉堂、一枝梅和小逸也随了上来,走在金虔旁侧。
可刚走了不到半里地,就见展昭身形一顿,又道:“金校尉,你在展某去医馆前向展某怀里塞钱袋之时,可是做了什么手脚?”
金虔浑身一僵。
“如此说来,南侠从掏怀中钱袋时为何会将衣领扯开?”一枝梅疑惑道。
“这、这个……”金虔口中含糊其辞。
展昭微微侧头,星眸微眯。
“属下只是将钱袋的绑带系在了展大人亵衣衣带上。”金虔赶忙言简意赅答道。
一枝梅一阵干咳,小逸冷颜无语。
展昭静身停立片刻,又起步前行,慢声道:“金兄真是好手法。”
平平语气,却令金虔感觉被一桶凉水从头到脚淋下,冻了个透心凉,双腿颤抖不止,几欲不能前行。
一枝梅与小逸瞥了金虔一眼,摇摇头,继续前行。
只有白玉堂缓步慢行,落后几人数步,低头瞅了瞅身上一尘不染、丝毫无损的衣衫,突然感到十分欣慰,悄声自语道:
“幸好、幸好,五爷我的衣衫完好,尚未春光外漏……”
四人匆匆赶路,终于在午时之前赶至榆林村,一入村,就看见一人站在村口焦急张望,一身书生长衫,眉目端正,竟是小逸的大哥颜查散。
“哥,你怎么在这?”小逸赶步上前问道。
颜查散一见四人,松了一口气,抱拳作揖道:“展大人,你们总算回来了,东京汴梁有钦差来传宣圣旨,已经在草民家中侯了多时。”
“钦差?”白玉堂挑眉。
一枝梅身形一抖。
“圣旨?”金虔疑惑,暗道:
有钦差传旨,这倒不奇怪,怪的是这钦差来得如此迅速。
这猫儿一路上都与府衙密系联紧,凌晨又曾向开封府传过讯息,若说这钦差是开封府的人——这开封府距此地少说也有一日路程,凌晨飞鸽传书,未至午时便来了钦差……就算是直升飞机也没这么快吧?!
展昭微一愣,微微颔首,加快步伐,率众人匆匆来到颜查散家院门外,只见荒僻院外,一匹高头大马拴在门前,马匹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马鞍华美,绣金描银,不似平常之物。
金虔不由皱眉,暗道:
此马一看便知是千里名驹,价钱不菲,绝非简约的开封府风格,看来这传旨之人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待几人入了大院,走入正屋,但见正屋上座正坐一人,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喝着茶水,见到展昭等人,悠然放下手中茶碗,拍拍衫襟,慢慢起身抱拳朗笑道:
“展大人,久违了!”
一身锦衣,身材笔直,面目白皙,鼻目虽算端正,但却面隐戾气,正是禁军副指挥使黄干。
金虔只觉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有没有搞错?!这个老螃蟹的裙带反派角色居然是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