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展大人上路的日子中,金虔总算在这位堂堂四品带刀护卫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勒紧裤腰带做人”。
那展昭,不愧为开封府包大人手下一位大将,名符其实的好员工,响当当的一代名侠,正是:清如水,明如镜,一身浩然正气,两袖明月清风——一言以蔽之,就是“穷”也!
一路上,虽然秦香莲母子和金虔的伙食还算不错,虽称不上日日酒席、但绝对是顿顿四菜一汤。不过那展昭伙食可就不敢恭维了,早中晚餐皆以干馒头为主,清水为辅,配以少量的清粥小菜,不知道秦香莲母子三人是作何感想,反正现在金虔一看见那馒头,就替这位展大人从胃里反酸水,可谓是医石无效——不过看那展昭倒是吃得十分满意。
虽然秦香莲母子和金虔都有些过意不去,常常力邀这位恩公共同进餐,但都被展昭婉言谢绝,秦香莲母子只当是这位恩公以俭为德,心中敬佩,不再多言。金虔心里可是纳闷的紧:说起这展昭,大小也算是堂堂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也吃朝廷俸禄,何况这四品官职,也不算小,为何会节俭到如此地步?
但跟着展大人上路没几天,就了解了内部情况。
正所谓:僧多粥稀,狼多肉少。
这展昭的俸禄再多,也抵不上花的人多。
看看这一路上:解救卖身葬父的少女三次——花费四两银子、送钱给路边晕倒的大叔看病——五钱银子、帮助落魄的书生返乡——五两白银……
在加上自己这帮吃白食的,光吃不挣——金虔突然觉得展昭能有干馒头糊口已属不易了。
总之,当金虔这帮伤的伤,小的小,饿的饿一行人拖拖拉拉来到东京汴梁,已经过了一个半月之久。
随着展昭来至城门楼下,金虔一行人还未进城门,展昭就停住了身形,转身向秦香莲问道:“秦大嫂,既然你已然决定到开封府衙去状告驸马爷,心里可有了打算?”
秦香莲想了想,说:“香莲打算去开封府衙门前击鼓鸣冤。”
展昭听言,略一蹙眉,摇头道:“此举不妥。秦大嫂以前在开封府递过供状,如果再次击鼓,一案两告,恐怕会惹恼包大人。”
秦香莲一听,心里顿时没了主意,急忙问道:“敢问恩公,可有其他方法?”
“还有一法……只是不知秦大嫂可有胆量?” 展昭双臂抱剑,思量了一会,抬头道。
秦香莲一听,自然大喜,立刻回答:“香莲自然敢!”
展昭听言,微微点头:“此法就是——拦轿喊冤。”
可那秦香莲原本毅然满志,一听此言,浑身凛然顿时去了一半,低头不语,半晌才抬头回道:“若只有此法,香莲愿意一试!”
说罢,轻闭双眼,一脸绝然之色。
金虔在一旁听的纳闷。
不过就是拦个轿、喊个冤,电视剧中三流情节,编剧都用烂了,这秦香莲犯不着如此心理斗争吧。
可转念一想,考虑到如今的现实背景,心里也顿时有些了然。
想那包拯,掌管京城,皇帝老儿前的大红人,要按现代的标准来说,多少也算个□□总理的角色。
想如果自己为了上诉,跑到高速公路上,冲进一排全身黑色西装、黑色墨镜、手拿□□的黑色保镖中间,跪倒在地,拦住宝哥(注:□□总理)所在的一长溜全黑高级轿车……
金虔背后一阵发寒:的确有几分技术难度……
展昭听到秦香莲所言,不觉微微点头,拱手对几人作揖,表言道:
“既然如此,在下望秦大嫂一切安好。如今在下已经护送几位到达开封,各位安全已然无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秦香莲一听,虽有不舍,但一见恩公去意已决,又见已到开封,也不宜挽留,于是便福身行礼,准备送恩公离去。
秦香莲虽然如此,可她那一对儿女却不依,一边一个,手里紧拽着展昭的蓝衫下襟,左扯右拽,口中呼喊不停。
“大虾神仙哥哥……”
“大虾神仙哥哥不能走……”
金虔一看可乐了,只见那展昭一代大侠,堂堂七尺男儿之身,身侧却凭空挂了两个小粽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笑的紧。
不过,江湖人人称道:南侠展昭,脾气很好,冷静自持,温文儒雅,自非虚传。
见那展昭虽被一对孩童绊住手脚,却也不恼,蹲下身,双手一伸,分别摸着一对孩童的脑袋,展颜笑道:“哥哥与你们两个有缘,定会再见,不用如此。”
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清泉注心,莫说金虔一呆,就连秦香莲也不禁双颊一热,两个小鬼更是乖乖听话,放开双手。
展昭就此别过,转身离开,看似行走犹如常人,但不过眨眼功夫,便难见身形,足见其轻功超群。
少顷,秦香莲回过神来,不禁问道:“恩公说与我们有缘,不多时便会相见,不知……”
金虔自然知道内中玄机,但却心内苦笑,无法作答,只是转身拉着两个小鬼走进了汴梁城门。
一进这东京汴梁,金虔顿时眼前一亮。
若不是眼前众人身着古装,房屋楼阁均为古代建筑风格,金虔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大都市。
这东京汴梁,那真是气势雄伟、规模宏大,富丽辉煌。迎面一条街道,宽约百米,视野开阔,两旁楼阁、店铺林立,招牌如森,各类小贩立于街侧,叫卖声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再看那街上行人,穿着整齐,面色红润,举止有礼,与那州府县镇之居民自有一番区别。
见到此景,金虔不由心中感慨万千。
那些电视剧上的赝品场景,根本连真货的十分之一也及不上。
再往两旁小贩摊面上仔细一瞧,金虔心里顿时暗暗叫苦不迭——这简直就是考验咱的意志力呀!
只见那小贩箩筐内,摊面上,各式小吃点心、各类生鲜水果,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尽数罗列,香味四溢,颜□□人,让人眼花缭乱,口水飞溅。
回头一望,秦香莲还好,一副不受诱惑的高洁姿态。可那对小鬼,早已经目无它物,只是定定站在那里,双眼发直,口水顺着嘴巴缝里缓慢下垂,活像两条钓鱼丝线。
金虔一见,顿时大恐,生怕两个小鬼承受不了物质诱惑,对自己苦苦哀求,到时候,自己的仅有的几个私房钱岂不是要灰飞烟灭。
想到此处,金虔立刻振奋精神,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想要打探出开封府一行人的出行路线。
问话尚未出口,身边的行人却突然嘈杂起来。
只见行人纷纷向街道两旁避立,商人小贩也匆匆挑起担子,将货物归到街边,顿时腾出一条五十米宽的通道出来。
金虔觉得纳闷,刚想开口向身边行人打听,耳边却传来阵阵铜锣之声。
锣声响响,不紧不慢,隐隐中透出威严之气。
定眼看去,只见大路当中缓缓走来一队人马,前有铜锣开道,后有护卫随行,开道铜锣后有四块牌匾,分别写有“开封”、“府尹”、“肃静”、“回避”八个大字,牌匾后,是四个锦衣护卫,手持长刀,仪容肃立,一派威严模样;四人身后,乃一顶藏蓝官轿,由四名轿夫抬着,稳稳前行——正是:气派非常。
再看那路上行人商贩,莫不低头,虽无人跪拜,但也都一副恭敬模样。
金虔一看,心中大喜。
如此阵势排场,再加上“开封”、“府尹”两个大牌,想必来人必是那开封府的老包!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金虔心里想着,身体也有了行动。
只见她迅速转身,一把拽过身后的秦香莲和一对儿女,小声在秦香莲耳旁道:“看样子前面这对人就是包大人的队伍,香莲大姐还不赶紧拦轿喊冤?”
可那秦香莲,双手紧紧抱着物证钢刀,口中不语,身体微颤,却迟迟不见动静。
金虔一看可急了:这些古人,怎么一到紧急时刻就掉链子!
眼看包大人的队伍就要离去,如若错过此次机会,自己还不知道何时能吃上一顿免费官饭!
于是金虔当下拿定主意,几步退到秦香莲身后,抬起右脚,朝着秦香莲的臀部就是一踹。
这一踹,押上了金虔的伙食及私房钱前途运程,金虔是使足了吃奶的劲头,位置准确,力道刚猛,只见那秦香莲身子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冲出人群,端端一个“大”字形状扑倒在包大人轿前。
秦香莲这一扑不要紧,可吓坏了包大人轿前的四位护卫,这四人心道:这是怎么着,队伍走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飞出一个人,扑地而倒,还脸面朝下,身形不雅……拦轿告状的?没见过这么拦轿的,还先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是刺客?那也太离谱了,什么样的刺客能用这般方式出场……
这四位护卫,虽然心里嘀咕,手上功夫可毫不怠慢。只见四人同时拔刀出鞘,齐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拦下开封府尹包大人的官轿?”
这一声,自然是四声合一,声音洪亮,气势非凡,只可惜,没什么效果。
这轿前扑地而倒之人,完全没反应,依然面贴黄土背朝天,动也不动。
这会儿,莫说这四个护卫纳闷了,就连周围的老百姓也觉着奇怪,众人心道:这可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如此新鲜拦轿方法,还真是开了眼界。
金虔在一旁看得清楚,心里大叫不妙。
坏了,似乎是自己踹得太过标准,这秦香莲飞出去,脑袋着地,十有八九是摔昏了。
再一看,那轿前四大护卫神情紧张,四把钢刀寒光四射,眼看就要朝秦香莲身上挥去,顿时心中一急,也顾不上自己这个未来人参与历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个箭步冲出人围,抢到秦香莲身前,扑通一声跪下。
“大人,小人冤枉啊!!”
金虔这一喊冤,差点把那四个护卫吓一个跟头,不禁同时向后倒退半步。
原来金虔心里一急,不觉就使出了“逍遥游”的轻功,在外人看来,就如同突然从地面上冒出来一般。
金虔此时自然不察,心里还觉着奇怪:那电视里演的拦轿喊冤的程序难不成是错的,怎么自己叫了半天,这些人连个反应都没有……
这轿前的护卫没反应,可那轿中之人反应却不小。
“何人喊冤?”只听一声沉音从那顶藏蓝官轿中传出,沉稳有度,内蕴威严。
这轿前的护卫才回过神来,只见其中一人收回长刀,退回轿前拱手道:“回大人,是一个小叫化子。”
“小叫化子?”轿中人沉吟片刻,然后轿帘一动,只见一人步出官轿。
只见此人,四十岁上下,头戴方式乌纱,一身紫色蟒龙袍,腰横玉带,脚穿黑缎官靴,往脸上看,皮肤紫黑,重眉倒竖,眼角斜挑,双目如电,额头中央,点有一物,乃一亮色月牙,其下,狮子鼻,方阔口,三缕的墨髯撒在胸前,不怒自威,正是:文官武相,相貌堂正,威风凛凛。
金虔一瞧,嗬,好家伙,果然是名不虚传——黑,真是黑!简直是黑中极品,除了那对白眼仁、那口白牙、还有那个传说中的月牙,全身上下都像从墨缸里捞出来的,黑中透亮,亮中泛黑。看来这位十成十就是咱暂时的免费“饭票”——老包了。
再说轿中此人,自然是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包大人退了早朝,准备打道回府,路上就遇到了金虔这位拦轿喊冤之人。按理来说,自从包大人改革了百姓告状的程序后,这拦轿喊冤百姓的数量是与日俱增,今日之事也算意料之内。但此时包大人一看情况,也不免有些诧异。
只见大道中央,面朝下大字形扑地一人,以衣着判断,乃是一妇人。那妇人身前,直直跪着一名少年,衣衫褴褛,发髻散乱,似是一名花子,可再仔细一瞧,但见这名少年,浓眉圆脸,一双长眼,炯炯发亮,正盯着自己,满面喜色。
包大人突觉背后一阵恶寒,心里更觉事有蹊跷,于是开口问道:“可是你喊冤?”
金虔赶忙答道:“回大人,正是小人。”
“你有何冤屈?”
金虔一听,用手一指身后的秦香莲,大声道:“回大人,是小人身后的秦香莲有奇冤!”
包大人不禁一愣,速问道:“你所说的秦香莲是——”
金虔立刻点头哈腰,向身后两个小鬼示意,秦香莲的一对儿女一见,紧忙上前,跪在金虔身侧。
金虔用手环住一对孩童,点了点头道:“就是大人知道的那个秦香莲。”
包大人一看,这对孩童自己认识,正是三月前到开封府衙状告当今驸马爷那名妇人——秦香莲的一对子女。顿时眉头紧锁,沉思片刻,起声命令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护送秦香莲母子回府!”
“是,大人。”轿前的四位护卫大声回道。
金虔顿时明白,原来这四个拿刀的老兄就是老包座前的“四大金刚”,心里不禁奇怪,心道:连四大金刚都出场了,怎么却没看见开封府的会计兼家庭医生:公孙先生?
金虔虽然心里疑问,脸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看着秦香莲被两个护卫抬起,自己带着一对小鬼,随着包大人的队伍,慢慢悠悠地向开封府衙走去。
不多时,就来到了开封府衙。
金虔抬眼一看,心里赞叹不已。
这开封府衙,玉柱飞檐,威严肃穆,两扇红漆大门,高约三米,迎面而开,上挂一块烫金牌匾,上写“开封府”三个大字;大门两旁,两排衙役肃立,神情庄穆,大门右侧,安置一面红漆皮鼓,放于高架之上,刚好约一人多高,鼓架上摆有一根鼓槌,正是开封府的名胜:鸣冤鼓。
再看大门左侧,单独站有一人,身穿素色布衣,头戴青色方巾帽,见队伍回府,便上前两步,拱手道:“学生恭迎大人回府。”
只见此人身形单薄,颧骨高突,眉眼纤细,三道轻髯,微微飘洒,眉宇间,透出浓郁书卷之气,只是面色太白,仿若盖了三层粉底液。
金虔定睛一看,差点一口口水直线喷出。
这、这这个不用问,肯定就是公孙先生,只是,此人和老包站在一起,视觉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堪比现代一著名零食产品——“黑白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