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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雁点点头,说:“那正好,你们俩一起扫地两个月, 垃圾都你们负责倒, 再扣一分多扫一天。”
谢沂春:“……”
洛寒:“……”
他们回了教室,还没上课, 教室里闹哄哄的。
有个同学站在讲台上, 把杂志卷起来当扩音器, 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洛冰山和谢小花复合啦。”
下边一片人啪啪啪鼓掌,叫好,起哄。
谢沂春耳朵都红了,吊儿郎当地问:“闭嘴!什么复合?你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儿。”
对方了然地点点头, 转头说:“谢小花说我说得不对,我也觉得不对, 不能说复合, 应该是复婚。恭喜谢小花和洛冰山复婚。”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笑,觉得好玩, 起哄得更厉害了,还有来推他家把他们推作一堆, 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
谢沂春整张脸都红透了。
洛寒想起来,他的少年时代这种事似乎是不少见, 他只当成开玩笑, 却从没注意到谢沂春会因此而脸红。
本来青春期小孩子的性/取向就很模糊, 谢沂春那时候因为失去外婆对自己倍加依赖,平时大伙又都爱这么胡说,他懵懵懂懂,分不清友情和爱情,就以为自己喜欢最要好的朋友了。
这帮人全是帮凶啊!
洛寒想到这,沉着脸,冷冷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他目光所及之处都噤若寒蝉,没人敢继续开玩笑了。
“有点吓人啊。”
“你也不用真的生气吧,开个玩笑而已……”
“恐同即深柜哦。”
洛寒脸上不带一点笑:“有些事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以后不要再这样乱说了。我和谢沂春是朋友。”
谢沂春的脸色一点点变白了,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说:“对啊,你们以后……别乱说了。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的。”
放学,谢沂春犹豫了好半天才过去问:“我们一起骑车回家?”
以前是一直一起骑车上学放学的,绝交以后都有大半年没有在一块儿了。
洛寒没有拒绝:“好。”
路上,谢沂春装成漫不经心地问:“你今天怎么那么生气啊?你……你是觉得同性恋很恶心吗?他们也就开个玩笑,又没人会当真。你看我交过那么多女朋友。”
谢沂春说这话的时候,紧张得手心都汗湿了。真的很紧张,比他拍戏还紧张。
洛寒心里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装成不知道,面无表情地说:“不会,同性恋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但我不是同性恋,所以不想被当成同性恋,我讨厌这样被开玩笑。”
他说得很决绝,想让这个傻孩子早点醒悟过来。
“哦……”谢沂春轻声说,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也不是同性恋,不能让他们这样乱说。每次我都懒得管,后来就传得乱七八糟了。”
洛寒对他说:“你以前男女关系方面是处理的很不好啊,也不能都怪别人说。”
谢沂春上杆子问:“我们都和好了,那我今天晚上能去你那写作业不?”
他们受伤,这几天被许可不参加晚自习,其实作业也可以偷懒不写,但是谢沂春想找个借口去洛寒家。
洛寒皱了皱眉,看谢沂春这么期待地看着自己,勉强答应了。
谢沂春在家陪外婆吃了晚饭,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跑去洛寒家。他爸妈大概还在医院加班没回来,只有保姆在,他打了声招呼,蹬蹬往二楼洛寒房间跑。
洛寒坐在书桌的一边,开着台灯,桌子另一边摆了另一张椅子。谢沂春熟稔地把包挂在椅子背上,坐下,莫名地有种胜利的快感。
他抻着脖子看洛寒正在全神贯注看的书,又是本全英文的医书,或许是因为洛寒的表情太严肃,让他也不由自主降低了声音,轻声问:“你不写作业啊?”
洛寒头都没抬:“我写完了。你还不开始写?”
谢沂春一样都没写好呢,他赶紧掏出作业写,但又忍不住偷看洛寒。
洛寒不胜其扰,抬起头,皱眉,不虞地看着他,用手指在他的考卷上敲了敲:“快点写,当成考试,写完了我给你检查。”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要是成绩退步了……你自己看着办。”
谢沂春被他吓得像是绷紧的弦,完全不敢放松了,埋头沉迷写作业,写完了洛寒给他检查,讲题,时间飞快地过去,到了九点,洛寒看了看钟表,说:“好了,回去吧。”
谢沂春这才发现他都没空看洛寒了,可他想到洛寒说的“你自己看着办”就害怕,太不安了,回去之后继续背公式背单词。
自打和好以后,谢沂春每天早上又开始爬一大早起来,跟着洛寒去跑步。
他问洛寒为什么要每天跑步锻炼,天气越来越冷了,他想睡懒觉啊,反正都和好了。
洛寒说:“我以后要当医生,做手术是需要体力的。现在学习也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你要是不想跑就算了。”
上辈子他就是抱着这个念头锻炼身体,但是舍不得把谢沂春叫起来,觉得他没了外婆很可怜了,总是宠着他由着他。
虽然洛寒嘴巴上不勉强,但他越这样,谢沂春越战战兢兢,每天跟着跑。
过了挺多年以后,谢沂春回想起来,就是那几年没偷懒跟着锻炼身体,他才有足够的体力应付演艺圈的事业不至于病倒。
期中考试步步逼近,谢沂春从没这么怕过,他上学期期末真的考太好,他就怕这次退步了。
要是退步了,指不定洛寒又不理他了。
期中考前一天,他一晚上没睡好,梦见洛寒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却站在老师和讲台上,给他讲题,一会儿讲英语,一会儿讲数学,一会儿讲物理,他跟着不停地背,好似没有尽头。
做了一晚上的梦,感觉很短,一眨眼一觉就过去了,早上起来头有点疼。
外婆给他做了早饭,和他说:“你昨晚上做梦背书背了一整晚,太吓人了。”
进考场前,谢沂春想背点东西,却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很着急,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进了考场以后他把自己全身心沉浸在考卷里,出来以后也不对答案,一口气考完,中午和洛寒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洛寒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
谢沂春惊恐地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和我对答案。”
洛寒:“你衣领忘记翻了。”
下午考完所有科目,谢沂春心情很沉重,他虽然没有去打听,但还是不小心听到别人讨论题目。
数学最后一个二十分大题他好像做错了。
周末两天他都没找借口跑去洛寒家了,太难过了。
他觉得自己八成要退步了。
他完蛋了。
周一回学校,成绩已经出来了,总分全年级排行三十一。
退步了二十四名。
谢沂春难受得紧,洛寒说他不好好学习就要绝交的。
他真是个废物,那么简单的题目居然会不小心算错。
他一整天没找洛寒搭话,放学了也没脸凑过去问洛寒要不要一起回家,洛寒肯定又会说他不学好的,会不会怀疑他偷偷打游戏啊?
谢沂春心情凝重地整理着书包,洛寒走到他桌子旁边,把他考卷拿起来:“回去先自己订正一遍。”
谢沂春眼睛湿漉漉的,瞧了他一眼,没勇气抬头,低着头说:“对不起。”
洛寒不明白了:“什么对不起?”
“我退步了……”谢沂春都快瑟瑟发抖了,“你说要我好好学习的,说我要是成绩退步了让我看着办。那我、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洛寒:“……”
洛寒震惊了。
这孩子太傻了吧?!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沂春的头,安慰说:“好了,我知道你很乖,有好好读书。这次不怪你,这是正常的成绩起伏。别怕了,我不怪你。”
谢沂春像只小狗一样点点头,就差没汪一声了。
但他一直在关注着,过了一段时间,柳卿被爆出受贿的确凿证据,学校先一步开除了她,接着她被告上法庭,资产冻结。新闻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溅出来,又有她以前的学生匿名爆料她会潜规则男学生,还会组织女生去所谓的“联谊”,墙推众人倒,圈子里的人一下子对她避之不及,她平时造孽多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在报复她。
她气急败坏,私下找了最开始提供她受贿证据的学生威胁对方,结果又被录了证据下来,说要和她鱼死网破。
谢沂春看了新闻以后,很担心地问:“那那个告发她的姐姐以后该怎么办啊?她学了那么多年都白费了?”
外婆说:“我给她安排了另一所很出名的学校的面试,加了一个名额,只要她考的上就可以进去读书,都是名师,我打过招呼她要不是特别糟糕会有书读的。”
外婆有点感慨,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把小花教得好还是教得傻,看到柳卿出事第一反应是担心举报人而不是幸灾乐祸。
这次以后她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她外孙虽然身体是快长成大人了,情商还是个小朋友,可能怪她保护得太好,反倒不能让他自己立着。
她又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外孙一辈子,他快长大了,迟早得自己面对社会。就像当年,女儿说要出去闯,她觉得那是女儿自己深思熟虑并且成年完成学业后做出的决定,所以没有拦着。
她前后是怎么做的,全都告诉了谢沂春,谢沂春第一次发现外婆……这么可怕。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只是从侧面轻轻推动了一下,柳卿就倒了。
外婆让他学着点。
还有几个受害者外婆也没让他们干白工,她托关系让女婿给人安排个工作,给个机会,但不保一辈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转眼到了元旦。
元旦学校表演,谢沂春被指挥去唱歌,他随便唱了一首。
下台发现家长区不仅外婆在,他妈妈和继父也在,还有个小胖子,仔细辨认了下,这个小胖子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头回一大家子人过来看他,谢沂春反倒不太适应,以前都只有外婆在。
他小时候超级不喜欢这个弟弟,他嫌弃这个弟弟又胖又丑,妈妈却还偏心宠爱这个小胖子。
但是这个讨人厌的小胖子却崇拜地仰头看着他说:“哥哥你唱得好好啊。”
谁准你叫我哥哥了?谢沂春心里是这么想的,嘴巴说出来的却是:“还行吧,也就那样,今天天气太冷,唱得有点抖了。”
继父说:“你妈刚才还说你唱的好,她年轻的时候都没跟你外婆遗传到半分唱歌天赋,天生五音不全,你这是隔代遗传。”
谢沂春刚想说话,妈妈恼火了骂他继父:“要你多嘴!”
继父笑呵呵地不回嘴。
谢沂春回班级的座位,和洛寒邻座,看表演,最后领了个二等奖的奖状。
谢沂春说:“唉,没拿到一等奖。”
洛寒夸他:“已经很棒了,你妈妈还有继父在等着你呢。”
谢沂春回过头,看到灯火阑珊处,一大家子人等着他,他看了看洛寒,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家人的身边去了。
冯长龄当司机把一大家子人载回去,他听到小儿子和大儿子在后座说话。
他经常在小儿子天天面前夸谢沂春,天天知道哥哥成绩好会唱歌会跳舞还会拍戏,挺崇拜他的,他在车上拿着psp玩,打得烂,谢沂春在边上瞄了几眼看不下去了,指点他一下,天天还是不会,让哥哥帮他玩。
谢沂春有大半年没打游戏了,其实是真的很想玩,心存侥幸地想就玩两把应该没什么吧,上手以后还是所向披靡。
他那个便宜弟弟看他的目光都不能用崇拜形容了,那是看天神了,捧着胖胖的圆圆的脸,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小花哥哥你好厉害啊!”
“这不算厉害的……”谢沂春说。
他妈妈在副驾驶座听着觉得是不是该阻止下他带坏弟弟打游戏了,就听见谢沂春接下去说:“游戏打多了也就那样,没劲儿,我在学校读书成绩很好,在车上还打游戏对眼睛不好的,要是近视眼戴眼镜就不是帅哥了。”
不过他们接下去还是又讨论起了游戏,一回家,谢沂春就带弟弟去自己房间看他珍藏的游戏光碟和美漫手办,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谢沂春忽然有点庆幸,幸好这是个弟弟,要是个妹妹他绝对玩不到一块儿去,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哥哥,可以教训别人了,有模有样地说:“我可以陪你打游戏打一会儿,就半个小时,玩够了得写作业,知道不?”
安可看到两个儿子上了楼,心情复杂,回头看到丈夫和妈妈坐在沙发上在看相册。
冯长龄从岳母那知道了谢沂春的事,他也出了几份力,但关键不是这个,他觉得挺愧疚的,当初谢沂春还小的时候他应该坚持一点把孩子带过来养的。
隔一辈带孩子总不如父母周全。
元旦剧组放假,他来之前就和老婆商量把谢沂春和岳母都接过来一起住,一是岳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今年就生了场大病,该有人照顾,二来是把谢沂春接到他们身边教养。
暑假一起待了两个月,安可对大儿子偏见其实没那么多了——虽然还是偏心——有几回她去看谢沂春演戏,演得是真好,比她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多了,就是太久不接触了,她欣赏这个男孩子,却觉得不太像自己儿子。除了长得像,别的好像哪都不像。
冯长龄先拿出带过来的礼物,是谢沂春暑假在剧组拍的图,装了一整本相册。
外婆当时也拍了不少照片,不过肯定比不上专业摄影师,把小花拍得特好看。
洛寒过来找谢沂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客厅桌子上那本敞开的相册了,他不经意地撇了一眼,好像是谢沂春?
外婆说:“小花在楼上呢。”
洛寒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看相册里的照片,问:“挺好看的,小花放假去影视城拍了这个玩?”
冯长龄没有避讳地说:“剧照,不是写真。小花演了少年汉武帝,戏还没拍完,明年可以拍完,大概后年会在电视台播,到时候可以看看啊。小花演得可好了呢。”
洛寒突然推门进来,谢沂春打游戏正打得开心,吓了一跳,手一滑。
直接game over了。
谢沂春转头就看到洛寒站门边跟个黑面神似的,赶紧把游戏手柄给扔了,辩解说:“我、我就今天我弟来了陪他玩一会儿……我作业都写完了!真的写完了!”
“我摔倒了你都不回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啊。我再也不抢你女朋友了……”
“但你能不能不交女朋友啊,你不交女朋友我就不抢了。”
“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不行吗?”
“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洛寒真的不知道拿这王八蛋怎么办,一听就知道是喝醉了:“你喝酒了?”
“咯。”谢沂春打了个酒嗝,捂了捂嘴,“没有,我和同学来唱歌,我还能再唱……一百首!都不带喘气的。”
洛寒不由地生气,你说谢沂春他外婆死了所以他自暴自弃也就算了,他外婆现在好好的,今天还是他生日,中午他就看到谢沂春外婆给他开始准备晚上生日要做的菜了。结果这小混球呢?居然跑出去喝酒还打电话给他撒酒疯?
他是每次生日都要出岔子吗?洛寒真不想管他,但是能怎么办?谢沂春外婆做完手术才半个月,走路是能走路,但是不可能把这么大一个小伙子扛回来啊。
他觉得谢沂春多半不是自己要喝酒,这孩子还没这个爱好,大概又是被人哄着喝酒,他傻的要死,一哄就上钩的。
洛寒忍着气问:“谢沂春?……谢沂春?你现在在哪?”
谢沂春抱着马桶睡着了,没法回答他。
洛寒去问了谢沂春外婆,外婆告诉他谢沂春去哪吃中饭,吃完中饭去哪个ktv。洛寒先去饭店找了,服务员说都已经走了,然后他才找去ktv,问清他们在哪个房间,抓了个在外面的,这帮家伙,都没人知道谢沂春在哪。
“好像是去上厕所了吧?”
洛寒找到男厕所里,一个隔间一个隔间找过去。
“谢沂春?谢沂春?”
最里面的隔间隐约响起个声音:“别吵我,我要睡觉。”
听到熟悉的声音,洛寒松了口气。
谢沂春是被破门声弄醒的,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洛寒黑着脸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气得狠了:“喝得烂醉!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
谢沂春张开手臂就一把把他抱住,挂在他身上,嘿嘿笑:“洛寒,你来啦。”
洛寒扒又扒不下来,真想打他一顿,拖着他走了。
半路碰到别的同学,看到洛寒半抱着谢沂春,大吃一惊:“洛寒你来了啊。”
洛寒带着谢沂春直接路过他们的包厢要走,这才有人追上来:“欸,你把谢沂春带走了,谁买单啊。”
喏,这都什么人啊,谢沂春醉成这样还关心谁付钱?
洛寒真的气都懒得气了,直接说:“我付钱。”
他扶着谢沂春走到柜台那,先让谢沂春自己靠着柜台站一会儿他好把账给结了,这就掏个钱的功夫,谢沂春慢慢地往边上歪,他赶紧一只手把人捞回来。
洛寒是真的气,气归气,又不得不转过来,微微屈膝,像他们还小的时候,对谢沂春说:“上来,我背你回家。”
谢沂春趴在他背上。
洛寒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脖子领口掉进去。
谢沂春委屈地问他:“我生日你都不理我,你都不送礼物给我。”
洛寒没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谢沂春睡着了,他才轻轻地闷声说:“我送了你一个好生生的外婆还不够吗……”
洛寒背着他走到外面,叫了辆车,到了家门口又背下来。
谢沂春喝得烂醉如泥,哪还能和外婆吃晚饭。洛寒把他扛回家都已经快六点了,外婆看到赶紧开门,洛寒犹豫了下,看了看瘦小的老人,把谢沂春扶到二楼房间,并不温柔地把人扔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