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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妆的男人 第八节

淳子的供述——

“杀了卓三,我们谁也不能逃离了。因为就是逃离了,也会被人追踪发现,那才是彻底的自我毁灭,我们的希望,也就再也得不到真正实现的机会了。”

“还是说说当天的事情吧。”

“那是杀人的前一天,我和百合女士照例在她家上演大吵大闹的戏,并且揪打起来。当时,根据百合的意见,先在汽车里把卓三杀掉。”

“开始,是准备在百合家或者我的家,两个人乘他不备的时候,进行突然袭击。但因为是对付力气大的男人,稍有差错,反而不知会招来什么恶果;而且附近有邻居,万一声音大了,或者起了呼叫声,立刻会被别人注意。最后,决定在车中,乘卓三面对驾驶台,从背后进行袭击。”

“那么,怎么干呢?我们决定在黑暗的路上采取行动。幸而我家附近田地多,虽有几处人家但都离得远,又没有街灯,一片黑暗。杀掉他,除此以外别无理想的场所了。”

“丈夫回家没有一定时间。像回答前面所讯问的那样,有6时回来的时候,也有凌晨4时回来的时侯,所以怎样搞掉他,还是一个难题。”

“对此,百合女士主动承担了。也就是说,前一天百合和卓三谈好,让他7时左右一定回家来处理家事。”

“所谓家事,就是由于我和百合之间还在继续磨擦,百合就向卓三提出,要想得到妥善解决,必须进行三人对话式的商谈。卓三开始表示,那件事怎么解决都可以,最后就照百合说的做了。首先,决定对话在我家进行,百合要在7时半来到我家。”

“第二天早晨,卓三及时告知我说,今晚百合来,你要准时在家等候,我在7时半也回来,不是要在那时进行三人对话吗?我当然高兴地同意了,知道丈夫7时半一定回来。”

“我从6时离开家,在池袋看电影一个小时,然后就到百合家来。我在那里敲百合家的门,邻居有人看见。因为故意大声敲门,能够引起过路人的注意,好让他们日后做出我到过百合家的有利证言。”

“卓三料想我在家,准时回来了。但与他所料相反,家里没人,他就用钥匙开门进来,暂且等我回家。这时肚子饿了,又吃了我做好的午饭。”

“另一方面,百合女士按和我约好的计划偷偷离开家,向高松町我家走来。我在半小时后也离开百合家。所幸从黑暗的后门走出,没有遇到谁的盘査。”

“百合女士避开人的眼目来到我家。卓三正在看着报纸,等候我和百合的到来。百合开始和卓三说话,卓兰说妻在不在正在等着她。百合女士诘问说,太太到我家拿出平日令人讨厌的调子,约好我们三个人进行一次和平协商,可她不来怎么办呢?”

“卓三生气了,说道:‘那么好吧,快点从这儿去你家,我要狠狠教训她一顿。’说着就马上做走出的准备。”

“这样,卓三从家里出来进入汽车驾驶台,百合女士坐在后部座位上。所幸二人乘车没有被任何人看见,百合在后部座席上横下身子,窗外谁也看不见了,这就是在开车后的10米处,邻居碰见汽车却只看见丈夫的缘故。”

“我按照和百合女士的约定,在春日町的预定场所站候着。百合女士指给卓三走这条路,什么也未察觉的卓三,就把汽车开到了我站候的地点。”

“我向车前灯跑去。丈夫看见我的身影,立刻拉闸停下了汽车。”

“下手的时刻到了。”

“百合女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螺丝扳手,在停车的同时,用力向卓三的后头部击去,他颓然耷拉下脑袋,可是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摇摇晃晃地现出可怕的形相,想要从驾驶台上站起来,这时两钻进车,关了灯,和百合一起用麻绳绕住卓三的脖颈,两个人合力紧紧勒绞他。五六分钟以后,卓三停止了呼吸。这正依报告的那样,让卓三的头部趴在驾驶台上,我们就下车了。这时大约已经过了9点。”

“后来,我们还搞了一个小的假象。因为汽车停在那里,会使人产生不自然的印象,我们就像以前策划的那样,把附近道路上的工地标志搬过来,在这条路上立出禁止通行的标志牌,并且把卓三衣兜里的3万元现款取走。这样,就谁都会认为是强盗特意用标志牌阻住通行中的汽车,然后抢走钱包的了。这一切,都是按照原来策划实现的,警察也把这作为抢劫杀人案去进行侦破了。”

“我们也怕两个人留下指纹,便事先准备好手套,百合女士所用的螺丝扳手,是从别处搞来的,换上卓三汽车里的扳手放在车里,原物扔到途中的河里去了。以后,让我看凶器螺丝扳手,我就做了是卓三使用的证言。”

“我们一前一后地分敢开,不引人注目地回到百合家,进家又避着人们眼目,呆了20来分钟,两个人才开始在明处见面。那时,百合女士眼睛发直,脸色煞白,我的全身也筛抖着。”

“那是杀人后的恐怖。万一卓三缓过气来,那该多么可怕呀。”

“10时过后,我按计划离开百合家。我故意像发怒似的用大响动‘砰’地关上门,恰好被路过的人看见了。”

“那晩,我在床上一直没合眼,像方才所说的那样,卓三也许什么时候会活着回来,我怀着这种恐惧哆嗦着。天明了,才真的放下心来,现在还不回来,大概不要紧了。”

“早晨9时过后,警察先生来通知说主人被杀害了。我漏出百合杀害的口风,为的是使人不怀疑两人的共谋。而且因为人们都知道我和百合女士有仇,不会给对手提供有利的证言。犯罪时间两人又正在家里吵骂,自然也不会被怀疑在出事现场。这也是在最初策划中合计好了的。”

“从那以后,我们的行动很慎重。决定两个人暂不见面,到什么时候都继续着嫉妒不和的状态。卓三举行葬礼的时侯,百合女士也没来参加。”

“百合女士不久像希望的那样,和新的情人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在丈夫死后三十五天,卖了家宅,搬到新宿去了。由于只是我孤身一个女人,永远不在那个恶姻缘的家里,谁也不会怀疑。”

“在新宿,我开了一个小铺。那时的我是生气勃勃的,真像解开了长期束缚自己的绳索。好不容易摆脱那个嫌恶到极点的男人,我能够吸到自由的空气了。虽不能说消失了杀人的犯罪意识,但自由的欢愉还是与日俱增的。”

“我开小铺,用的是卖掉家宅的钱款,并同一个以前对我抱有好感的年轻男人一起生活。回忆往昔,真像陷进地狱里一般;进入新的生活,更增此感了。所以我对杀了丈夫一点也不后悔。”

“这以后,我和百合还见过两三次面。我的小铺在新宿,深夜还在营业。午后11时半,下班的酒吧间和咖啡馆的女招待们,就顺便到小铺里来,其中有几个知道卓三和百合生活关系的人。她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两个人犯了那样的大罪,只就他们所知,不时来谈谈百合女士的往事。”

“那一天晚上,有个女招待来到小铺。‘阿婆,知道百合女士自杀的事吗?’她这样问道。我很吃惊。‘啊?’说着就不由得直看她的脸。‘唉,不知道吗?百合女士昨夜11时半,吞安眠药自杀了,据说是明天要举行葬礼呢。’她又说。‘为什么自杀?’我用颤抖的声音发问。她说:‘不知道啊。’我听了后,十分焦虑不安。百合女士突然自杀,想必是因杀害卓三而苦恼的结果吧。”

“不,我又产生了未必是那样的想法,但这还是成了我的一桩心事。为什么?因为如果真像我想象的那样,百合女士一定写有遗书,遗书里面,一定写有杀害卓三的前前后后,并且附上自己的忏悔书,当然也会写上我的事。不,就是没写上我的名字,那份遗书落到警察手里,必然要引起对我的怀疑。从种种矛盾中,警察一定会査明那绝不是百合女士单独的犯罪行为。”

“我必须把那份遗书弄到手,一刻也不能犹豫。要是别人读到这份遗书,那就一切都完蛋了。我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决定立刻跑到百合女士的住处去。此前遇到她时,知道了她的公寓地址。”

“但是,她没在遗书中写下这件事,只是记下了被男人舍弃的怨恨。”

“我如果不产生不安,不到死去的百合女士枕边去骚扰,那么我的罪行谁也不会知道……但是,当时我无论如何都想那样做,都想百合女士有一份坦白了一切的遗书,都想乘别人未见到的时侯弄到手,这都因为是我耐不住那重重的忧虑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