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现在进入正题。”青木丰测量技师长说。
那之前那些啰里吧唆、乱七八糟的说明又是什么?虽然我确实一片茫然,但仍不能放松警惕,如果这个时候放松,很可能会被骗,然后买下一个灵验罐子什么的。我挺直了背。
“不过,要简化一下。”
“明明是正题,却要简化?”
“是的,细微的地方就不说明了。比方说,在说‘明天会下雨’这个主题时,没必要没完没了地解释‘为什么会下雨’吧?必要的难道不是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会下雨,不要忘记带伞’吗?”他说着,拿起手边的遥控器,监视器上便映出了影像。
我看到了一幢破房子。好几张桌子和椅子靠在墙边,房间中央空着,接着,在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堆起了一座山。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那座小山是人堆人,不由得惊呆了。虽然并不清楚他们是死了,还是人偶,但这像要焚烧营火般的高台,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然后,切换到另一个监视器。
映出的是明亮整洁的店内。陈列柜中摆着蛋糕,席位上坐着仪态端正、牙齿整齐、皮肤光润的女士们。她们举着叉子,手托着脸颊,眯起了眼。
“这是……”我问。
青木丰测量技师长又按了一下遥控器,监视器里并列着两个影像。左面令人毛骨悚然——凌乱的房间里堆着人体;右面则是时髦店里的旖旎风光。
他静静地指着左面的影像,“这个,”又指向右面,说,“会变成这样。”
“啊?”
“左边,有很多人类的尸体。是这样的,这家店的外面也有许多人类的尸体。”
“为什么?”
“疾病。想不到刚才您替我说了,是因为抗药菌的蔓延。”
“怎么可能?!”我过于震惊,反而笑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抗药菌的出现使得药物全部失效,无法阻止的感染让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要说对尸体感到畏惧了,简直连处理都来不及。”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左面的影像,看到不会动的人体小山周围确实有像虫子一样的东西飞来飞去。一想到那可能是苍蝇,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我们想把这种严重的事态朝这边平静的状况转变。事实上,这是同一家咖啡店的店内,却因为时间流向的不同,出现了如此大的差异。”
这时我想起了减肥商品的广告——会变成这样,就像在说“当然是瘦的这边好”一样。比起尸体成山的咖啡店,当然是惬意享受着蛋糕的店更好。
“但是,那个,就算你说这个会变成这样,可要怎么做才好呢?”
“是这样的。”青木丰测量技师长竖起食指,但他的表情没有变化,“这时,您的协助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终于来了吗?我做好准备,抬起下巴,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心想:轮到我出场了吗?然后,各种在那之前不曾有过的想象在脑中浮现。
“莫非是,要我回到过去,改变世界的流向?我回到过去,也就是作为秘密使者被派遣去做某些工作,以把这边的世界变成那边的世界?”
“准确来说,让世界产生分歧并没有意义。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所在的是世界A,要让这个世界不出现分歧,并转变成更好、更理想的状况。为了做到这样,我们进行了庞大的——真的只能用庞大来形容——计算。就在这个设施内。换句话说,就是在把对世界产生的影响缩到最小的前提下,改变世界的流向。一丁点儿变化都会缓缓推动接下来发生的事,然后再带来更多的变化,通过这样的连锁反应来改变未来。必须倒算再倒算,最终推倒最适合的那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一点加快,但并非出于恐惧。是要我参加这项工作吗?潜入,就像为了世界和平而行动的间谍那样,我的脑中浮现出有类似情节的漫画。
“所以,是要派我去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是吧?”
青木丰测量技师长点了点头。他拿起遥控器,又切换了一次监视器。
透明的箱子里有一只浅褐色生物,长长的触角如微微颤动的稻穗一般摇晃着。身体扁平,裹着一层薄薄的赛璐玢。这生物看起来既虚幻又脆弱。椭圆形的身体上有一个小小的头,长着六条腿。体态是比流线型更甚一步的可笑形状,是为了减少空气阻力,提高速度,以实现快速移动吧。它左右移动着,迅速得仿佛一度消失了,之后又出现一般。又像是趁我眨眼时移动了位置,我的眼睛总是跟不上它。纤细灵敏,兼具聪慧。
总之,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这个生物是什么。大概是因为在屏幕上被放得太大,而我此时已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当我反应过来它的真面目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要“啊”地发出尖叫。
是蟑螂。
“它就是我们派遣到过去的密使。”青木丰测量技师长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