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您是否知道蚂蚁,特别是有关阿根廷蚂蚁的实验?”
又一次面对“您是否知道”的压力,但我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无知。
“蚂蚁吗?”
“阿根廷蚂蚁在觅食的时候会从腹部分泌出费洛蒙。从巢穴出去,到外面走动时,也会留下费洛蒙。同伴们会循着费洛蒙跟在后面。我们就假设这个时候,有两只蚂蚁,沿着不同的路,到达了同一个食物旁边吧。”
青木丰测量技师长用像是电子笔之类的东西点着挂在墙上的显示屏,画起了图。他画了两个圆。“假设左边的圆是蚁穴,右面的圆是食物。”他说着,又画出一条沿最短距离连接的直线,以及一条迂回着绕远路的线。
“这么一来,走近路的蚂蚁能比另一边的蚂蚁更早地回到巢穴。同时,因为来回走的是相同的路线,就像涂抹了两次,费洛蒙也就变得更浓郁。”
“原来如此。”
“接下来从巢穴出发的其他蚂蚁,自然会循着费洛蒙更浓郁的路线走,也就走上了那条近路。于是,这条近路的费洛蒙会越来越浓郁。之后的蚂蚁又会循着这条路,就这样,蚂蚁完成了最短路线的队列。”
“原来如此。所以,并不是发现了最短路线的蚂蚁告诉了其他蚂蚁。”
“仅仅是从结果上看,蚂蚁完成了最短路线的队列,但这并不是蚂蚁自身的计算与决断。他们只做了两件事——留下费洛蒙,和循着费洛蒙浓郁的那边走。就是这样,虽然没有管理者,却还是能采取最合适的行动。虽然也有稀稀拉拉的蚂蚁沿着别的路走,但基本上算是完成了队列。”他描着显示屏上那条粗粗的直线,又画了几条从巢穴出发的弯弯曲曲的细线。
我听着解释,一边点头,一边又想所以那又如何。映在显示屏上的那几条线,确实和适才关于“时间分歧”的话题重合了。
“世界的分歧,也可以通过这条蚂蚁队列来解释。”不出意料,青木丰测量技师长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一刻,我有一种被丢下了的感觉。那心情就像好不容易才跟上课程却还是被淘汰。这个公式是怎么成立的?我无法理解,仿佛自己被抛弃了。为什么蚂蚁会和时间旅行,以及平行世界有关?
我不能就这么落后。我抱着在悬崖上攀爬的心情,飞快地开动脑筋。
“这是怎么回事儿?”
“蚂蚁来来往往描出的最粗的线,也存在于时间的流动中。也就是说,这差不多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世界A。而其他方向的流动就是其中的分歧,有的是A',有的是A",就像枝与叶。并不是说所有的平行世界都拥有一样的强度和重要度,主世界只有一个,因此最多也就只有两个程度,但却是同时存在的。而且,我想您已经——”
“我并不知道。”我急急忙忙地承认。
“我和您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也就是这个A世界,没有‘'’或‘"’,是没有标记的世界。然后,为了掌握这一条时间的流动线,只要控制好蚂蚁通行的道路即可。最粗、最适合的那一条,就是主世界。”
“你说的这个蚂蚁,是比喻吗?”
“不,就是在时空中穿梭来去的蚂蚁啊。当然,和黑蚂蚁啊、阿根廷蚂蚁啊不同,它们更小,生活在微观世界,类似微型蚂蚁一样的东西。”
“怎么可能……”
“在这个地球上生存的动物中有八成是昆虫,每年都会有好几千种新昆虫被发现,在时间中穿梭的微型蚂蚁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您对‘早在四亿年前就有昆虫存在’一说就没有疑问吗?对于昆虫而言,现在也好,四亿年前也好,只不过是基本重合的不同世界而已。原本他们就是另一种结构的生物,没有肺,利用身体上开的洞来呼吸空气,所以不适用于我们的理论。”
“就算是这样……”
“我们把这种蚂蚁称为时间蚁。通常,时间蚁并非只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还会同时横跨其他的世界,比如A'或A"。和电子呈波形同时存在于多个世界一样,它们往返于未来与过去的流动中,并留下费洛蒙。”
“时间蚁的费洛蒙?”
“蚂蚁们在寻找最适合的路线。在刚才所说的故事里,他们完成了在巢穴与食物之间的最短距离队列。与之相比,时间蚁寻找的是过去到未来之间最短、最有效率的线路。就像推销员的巡回路线问题……”青木丰测量技师长正要说下去,似乎是留意到我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转而问道,“您不知道吗?”接着他善解人意地解释,“是这样的问题,求出推销员在多个城市中来回一圈所需的最短路线,就像智力问答一样。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算法,但刚才所说的蚁群的结构被认为是最有效的。计算机领域也有使用虚拟蚂蚁,通过虚拟费洛蒙寻找最适合线路的例子。实验证明,它们确实有效地找出了最好的路线。不止如此,导入蚁群结构来解决问题的方式还被好几家企业采用。我们这儿就是。时间在流动中有分歧,同时存在多个世界,那么,哪个世界才是最合适的主世界?分歧点在哪里?为了查明这些,我们研究了时间蚁的数量与动向。”
头晕眼花。我不由得心生戒备,他该不会是想借大肆鼓吹莫名其妙的理论来玩弄我,甚至欺骗我吧。有被称为蚂蚁诈骗或者平行世界诈骗的玩意儿吗?我满腹狐疑。脑袋里已经一片混乱,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这时我才回过神来——真的是才!回!过!神!来!我是不是该先回到原点,在最初的起跑线上抛出疑问呢?
“但是,您到底为什么叫我来这里,听您说这么一番话呢?”
三个月前,通过老客户的上司介绍认识的一个人又给我介绍了一个人,正是这位青木丰测量技师长。几次聚餐后,他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其实,我有事相求。”当然,我也有正常人都有的警惕心,但我不得不遵从上司的命令——“去参观一次青木先生的研究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