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主宴开在西都郊外的一座庄子里。
一辆辆豪车陆续停在庄子门口, 庄门大开, 一应周家伙计早等候在门外, 迎候着客人们进院子里,车流人往却竟然有序, 不见丝毫乱象。
殷宸和霍风下了车, 看见前面车旁的林家兄弟俩, 林城也是第一次参加周家主宴, 他见那铁红色的木柱栋梁撑起的白墙黑瓦,诺大的四合院都建的是三层的小楼,一栋一栋连绵又独立, 绵延了足有七八亩,高悬的烫金匾额在明媚的阳光下一闪一闪,别提多气派了。
“怪不得周家人总是眼高于顶。”林城说:“大哥, 这周家家底不一般吧。”
“周家也是以前的大户, 在翰林院做过天子重臣的,后来退回来置办了这一处宅院, 那时候可是闻名乡里。”
林岳睨着周家热闹的大门,哼了一声:“那又怎样,他们自诩家风清正, 和咱们凡夫俗子不同, 不照样做地里活,也不知道他们老祖宗要是知道如今周家都快成了别人家的狗,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哥你别说了。”林城自从亲眼见过白僵,对于“从棺材里爬出来”这种玩笑话瘆的不行, 惹得林岳狠狠敲了敲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殷宸和霍风走过来,林岳打了个招呼,看着一身旗袍打扮的娇柔娴雅的殷宸,瞧一眼她脖子上手腕上戴的、鬓发上插的珠钗,啧啧两声,对着旁边一身西装神情沉静的霍风比了个大拇指。
不动则已,一鸣惊人,霍风就他妈差把他银行卡贴人小姑娘脑门上了,这还没结婚呢就宠成这样,将来还得了,恐怕连私房钱都不敢存,个没出息的。
林岳心里吐槽,脸上却一副老大哥的笑呵呵模样:“都齐了,咱们就走吧。”
他们刚走过去,管家就主动迎上来,笑吟吟招呼:“林当家,霍主大驾光临啊,快请进。”
林岳和霍风把请柬递过去,林岳笑着问:“你们当家在哪儿?”
管家恭声回答:“我们当家在里面迎客呢,今儿各家都带了不少好东西,当家的亲自带着几位大师傅鉴赏拍品。”
“是吗,那我们可得凑凑热闹。”林岳说了一声,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里走。
这宅子占地广,完美保存着西都古建筑的外貌,穿过影壁一路走进去,满眼尽是雕梁画柱,大路小道蜿蜒穿插,中堂、南北厢房,甚至连私塾都还保存着,别是一番风味。
周家伙计带着众人走到最里面,竟是一座戏楼改建的三层小楼,一进门人来人往,寒暄热闹声不绝于耳。
林岳和霍风一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两个年轻人如今在道上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管权,一个掌武,生生把林家和霍家这两个濒临没落的家族撑成了如今的栋梁,这一路腥风血雨的,把多少曾经嘲笑他们年少轻狂的老家伙儿给踩在脚下成了垫脚石。
殷宸走在霍风身边,看着周围人纷纷冲他们拱手问好,林岳抱拳笑吟吟地应酬,霍风就默然在后面,跟座镇门神似的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格格不入但是周围人的态度显然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殷宸忍不住想笑,霍风注意到,征询似的看她一眼,殷宸悄悄捏了捏他的手,霍风反握住她的小手,唇角微翘。
他们被直接带上三楼,这里的房间最少,视野却最好,落座之后立刻有人呈上精致的茶点。
一坐下,林岳就说:“刚才有人跟我说,周家这次可出了血,他们之前不是开了座唐时的大墓吗,在里面得了不少好东西,据说这一次特意从里面挑出三件拍卖,只图个开门红。”
霍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唐墓。”
“就是唐墓,还是一座王侯墓。”林岳压低声音:“据说那墓很邪性,是在一座深峡之中,周家在里面死了不少人,回来之后又断断续续死了人,很不容易才拿出点东西。”
在道上一直有传闻,中原最邪性容易出事儿的墓,要么是五代十国这种乱世墓,要么是先秦战国这种青铜墓,要么就是唐墓。
唐朝时,尤其是盛时,灵异神鬼的传闻最盛,葬下去的墓若是位置再离奇点的,里面有什么古怪玩意儿那真是一点不稀奇。
林岳还要再说,突然门被退开,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行人大笑着走进来,正是周家当家周宗成:“林当家,霍主,可是好久不见啊。”
林岳里面换了张真诚的表情,站起来迎上去:“周当家,我们还正说着你呢,周当家果然是大手笔,我们可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霍风也站起来,不过他还是不上前,只站在那里拱了拱手,看着高冷又沉静。
周宗成显然也对霍风的态度很熟悉了,仍是笑呵呵的模样,目光却在他旁边的殷宸身上扫了一眼,笑容更盛:“这位便是殷小姐吧,果然是与霍主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啊。”
霍风喜欢听这话,他露出些许笑模样:“周当家客气了。”
殷宸乖乖站在霍风身边,小鸟依人无害状,任谁也看不出她那一剑洞穿白僵的凶残模样。
周宗成打量两人,眼底有些许疑虑,但是实在看不出殷宸的底细,便只能作罢。
谁都知道周宗成不可能只是为叙旧来的,事实上刚刚输了赌约的周家现在可是视林家为大敌,林岳心里自然知道,但是他就耐着性子与周宗成胡天海地的聊,反正一大帮子人等的不是他,看看最后急的是谁。
果然,没一会儿周宗成就扯不下去了,他收了话尾,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霍风:“霍主,这次最后压箱底的可是一件好东西,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是吗。”霍风淡淡一笑:“我拭目以待。”
周宗成笑着走了,林城摸不着头脑:“这周当家怎么就这么确定那东西是霍哥感兴趣的,要是秦墓里的还算,唐墓里的能有什么。”
听见他这话,霍风与林岳对视一眼,眼神都是一闪。
拍卖很快就开始了,因为都是代表着各家的脸面,拍品的质量都很不错,玉石珠宝,古墨画卷,甚至还有龙袍与凤钗一件一件的让人目不暇接,时间在一声声叫价落槌声中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小半天过去,在最后三件拍品前中断休息,每张桌子上呈上丰盛的晚饭,大家吃饱喝足又用了茶,等到夜幕降临,才开始最后三件的拍卖。
正在拍倒数第三件拍品,是一座宋墓的地形图,这个很是激起了大家的兴致,叫价声立刻就扬了上去。
殷宸托腮,看着下面热闹的人群越来越觉得没意思,用指腹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画玩,霍风看了看她,叫了个伙计过来吩咐几句,没一会儿就有漂亮的侍女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红木托盘过来,托盘里静静躺着一根玉缠金镶玛瑙的凤钗,凤凰姿态雍容,尾羽长而华贵,凤口衔着一颗圆润的东珠。
霍风执起凤钗,换下她头上那一根,斜戴的凤钗垂下的东珠正垂在她鬓角,随着她的转头而轻轻晃动,曼妙又妩媚。
她从他漆黑的眼睛里清晰看见自己的模样,咬着唇笑着问他:“好看吗?”
霍风轻轻“嗯”了一声,手慢慢抚着她细嫩的脸颊,眼神专注又温柔。
“咳,咳。”
眼看着这俩又旁若无人,林岳狠狠咳嗽打断他们,突然指着下面的拍卖台:“来了来了,霍风你看。”
两人看过去,都是一震。
比起之前那些大物件,这压箱底的拍品实在小得不成样——那是一个不过半个巴掌大小的秦玉璜。
秦时玉石开采不易,很难把玉打的通透漂亮,再加上雕琢艰难,所以秦玉样式简单、色彩斑驳,实际并不好看,但是秦玉稀少,所以也值些价值,但是也远没到能在这样的场合压轴的身份。
但是这块玉璜不同。
它与寻常秦玉样式相同,上面却简简单单一丝装饰花纹也无,却在正面用大篆纹刻着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霸道决绝之意几乎透过笔锋而出。
霍风凝视着它,一字一句沉声念:“秦,天下。”
一块在七国时期,就昭示着“秦天下”昭昭野心的玉璜。
......
一天的拍卖结束,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了,按照规矩,周家安排客人们在宅子里住一晚上,热闹了一大天的周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殷宸当然和霍风住一件屋,霍风让她先去洗澡,等她洗干净哒哒跑出来,他给她吹干头发,看着她喝了热牛奶缩进暖呼呼的被窝里,抱着被子遮住小脸眼巴巴看着他,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才去洗澡。
殷宸垂涎地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被磨砂门挡住,砸吧了下嘴,咬着指头在床上翻滚。
一会儿要不要勾搭一下男朋友呢,反正他手都好了好几天了终于可以酱酱酿酿了,这件屋子又是多么适合洞房花烛夜啊,滚一晚上岂不是美滋滋...
她心里想的火热,可是脑子不知道怎么,越来越晕,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翻滚的动作渐渐停下来,她慢慢闭上眼,脸垂在柔软的枕头里。
她又做了梦。
军帐之中,红烛滴蜡,虎皮铺成的硬榻上被褥褶皱,两个人翻滚着,披散的墨黑长发交织,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低的压抑的喘息,她忍不住咯咯笑。
一只手掌却伸过来覆住她的嘴,滚烫的带着薄茧的指腹压在她艳红色的嘴角,他的汗水一颗颗滴下来,在她耳边隐忍着低语:“小点声,外面会听见...嗯。”说到最后,他颤动的尾音已经变调。
她咬一口他的掌心,伸着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咬着他的耳垂戏谑说:“我偏不,你做都做了,还装什么啊,我就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不近女色铁石心肠的霍将军自己违背军纪,在帐内偷偷藏了个漂亮姑娘。”
她呼吸间的热气都打在他耳垂上,他浑身都颤了一下,却一点都不慌张,反而狠狠掐着她的腰在她鬓角亲吻,低哑地笑:“那你就叫吧,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统领三军能怕什么,我为你着想怕你抹不开脸,你若是想这样,那我就都随了你的心。”
说着他的力道果然猛地加重,亲吻也越来越热切狂乱,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咬着嘴用力掐他手臂,长长的指甲掐的他臂上一道道红痕,她低低地尖叫:“霍章,你给我停,我不来了!我不来了...”
他本有意戏弄她,谁让她最近被他宠的越来越张狂任性,上次在王都宴席上险些撩拨的他露出丑态,他知道他该如何管束让她收敛些,但是临了临了,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委屈兮兮看着他,平时妖异傲慢的小脸遍布红晕,小小地吸着气的模样看着可怜无比,他的心又不免软了下来。
他轻轻含了含她的嘴唇,指腹慢慢擦过她眼角无意间渗出来的泪水,沉声问她:“还胡闹不胡闹了?”
她哼哼唧唧,扭着身子不回答,企图蒙混过关,霍章敛着眉,咬着后牙隐忍了片刻,抬手按住她的腰:“不许动了。”
“你好磨叽啊,我不听不听。”她见耍赖不成,一把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含含糊糊:“快点快点,我要睡觉了。”
他气极反笑,拍了她两下,想着时候的确差不多了,终究随了她的意。
大半夜的不好叫水,他用帕子沾着晚上剩下的温水给她擦试了一下,她抱着剑窝在被子里懒洋洋地窝着,眯着眼睛看他赤着的胸膛,又蹭过来腻歪着要动手动脚,被他按着手腕重新压了回去:“乖乖睡觉。”
她撒娇:“你陪着我睡。”
他嗯了一声,借着她剩下的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干净的中衣刚要上榻,忽然听见外面隐约一阵嘈杂声,他的亲卫在外面禀报:“大将军,王御驾已到。”
两个人都愣住,话音未落又听见外门帐被掀开的声音,一道浑厚大笑的男声:“霍卿,寡人来看你了。”
殷宸倏然瞪大眼睛,爬起来手脚不平衡咣当一声就摔下了榻,霍章眼中的愕然瞬间被笑意取代,他走下榻,果然看见刚才活色生香的美人已经消失,只剩下一把冷冰冰的长剑静静躺在地上,端得是清正刚硬无双。
他拿起剑,屈指弹了弹冷银色的剑锋,轻笑一声:“我说什么来着。”
长剑嗡嗡一声,像是在抱怨,他亲了它一下,把剑放回床上,扯过外裳披上,掀开内帐就大步走出来:“王,您怎么来了,可是王都出事了...”
在门帘掀开的那一刻,她透过霍章挺拔的背影,隐约看见那外面的王一身暗纹王袍,腰间配着一枚玉璜,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那上面刻着的几个字似龙飞旋于天,那是——
殷宸猛地坐起来,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霍风猛地推门而出,狠狠握起旁边的长剑掷向被白纱覆着的木窗,那窗后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黑影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啸,他厉喝道:“什么东西,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忙了一整天,还得给你们这群小妖精更新,我真的太难了,你们要好好补(肉)偿我!明白吗!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会撒娇卖萌会按摩的会唱歌跳舞的……你们懂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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