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匪夷所思。
做梦呢吧?
戈川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呆呆,偷偷的说她的确做过一次这样的梦,梦到薛青不是帝姬,就是她的女儿,梦里最上愁的事是该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这是大逆不道的梦,醒了之后她还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那是殿下啊。
可是怎么又不是了?
“怎么会搞错啊,笃大人你亲自救的,怎么会错。”那边妙妙已经喊道。
笃没有说话,薛青先开口了。
“妙妙姐,笃大人当然不会错。”她道,手里捧着汤碗,神情轻松,眼睛亮亮,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他们说的是,在笃大人救我之前就换了,宝璋帝姬被换走了。”
刚才笃讲了今天在皇宫发生的事,秦潭公俯首被抓,宝璋帝姬归朝,一切就如同他们想象中一样,但唯一跟想象中不同的是,宝璋帝姬换人了。
宝璋帝姬之所以换人,是因为最初在黄沙道的时候,他们救的不是真的帝姬,而是换过的…啊呀真是好乱啊,妙妙忍不住按住额头,这些大人们的事她真的想不来啊。
“很简单啊,一句话概括就是宋元不是秦潭公的人,是和陈盛一样,而宋元的女儿是真正的宝璋帝姬。”薛青笑道。
简单…别的暂且不说,妙妙看着她,宋元的女儿是宝璋帝姬,那她是谁?
薛青没有看她,将茶汤一饮而尽,递给戈川,道:“娘,我还要再喝一碗,天不亮就出门,我滴水未进,饿死了。”
戈川哎了声,抚着薛青的肩头笑道:“好啊好啊,我想着你就顾不上吃喝,早就熬好了。”接过汤碗转身疾步抢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迈出了门。
这可怎么说的啊!
……
……
掉泪没有影响戈川的速度,她不仅端来了茶汤,还送来了一桌子饭菜。
“都是你爱吃的,大家忙的时候我也没事做,就准备些吃的。”戈川笑着说,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其实原本是想着过了今日,再见薛青就不容易了,更别说亲手做饭,就自己做个念想,没想到…
是不是因为她冒出这个念头的缘故啊,错了错了,她宁愿薛青一辈子不吃她亲手做的饭菜。
饭菜算什么啊!
“饭菜是好东西啊,人是铁饭是钢啊。”薛青捧起汤碗,招呼,“来来,大家都吃啊,也一天没有吃喝了。”
还怎么吃得下…妙妙轻叹一口气。
笃拿起筷子,道:“吃饭。”
随着他这一声,妙妙拿起了筷子,站在一旁的铁匠也走过来,这个小院子里只有妙妙戈川和铁匠三人。
“康年在外听候号令。”笃道,“虽然殿…说要我们不要来,但到了这关头还是调集了一部人来。”
那个没说完的殿下二字啊……不到一天就再也不能说出口了,妙妙铁匠低头往嘴里塞饭。
薛青似是没有听到,点头道:“这样安排很好啊,笃大人做事没问题。”
笃握着筷子没有说话端起碗低头吃饭。
他们从来没有吃饭吃的这样文雅认真,耳边唯有碗筷轻碰声,咀嚼声都听不到,虽然每个人的嘴里都塞满。
薛青看着他们,忽的笑了,道:“虽然很突然,但事情目前就是这样了,大家不要憋着。”
碗筷声顿时停下。
笃看向薛青,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道:“这件事我不知道。”便再次沉默。
妙妙低着头咬着筷子含糊:“多说点啊。”这说的什么啊,谁听得懂。
笃便又道:“从来都不知道,直到今日。”
薛青知道他的意思,当时她的确谁都不信了,包括笃,站在大殿上没有再看他,但后来在侧殿里她就相信笃他们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薛青是假的帝姬,不知道他们做的一切在那些大人眼里只是诱饵。
他们没有瞒着她,没有把她当诱饵。
虽然在侧殿里已经说明了,但他还是要亲口对她说一句。
“我知道了。”薛青认真道,手敲了敲桌面,“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妙妙再忍不住一拍桌子:“宋元他怎么可能是好人!他那么坏!做了那么多坏事。”
薛青笑道:“妙妙姐,因为这种事不是论好人坏人的。”
“但那个宋元…”妙妙话说道这里哎呀一声停下,身子微微倾斜,似乎被人踢了一脚。
戈川坐直身子看着桌子上:“饭菜还够吗?我再做点?”
虽然没有详细说,但笃先前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宋元的女儿是真的宝璋帝姬,那薛青则是宋元的女儿……当着面说别人的父亲坏话总归是很不好的。
宋元好不好她当然不在意,在意的是薛青会尴尬。
多为难啊,不待薛青说话,戈川端着碗就出去了,留下带着哭声的话:“我再去做点。”
薛青笑了,道:“我娘就是爱哭。”
这时候能哭也比笑好一点吧,妙妙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碗,这叫什么事啊!
这事就这样了?
“这事暂时就这样了。”薛青接着道,“接下来肯定会给你们解释以及安排,不要急也不用担心,就安心等着吧,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稳定朝堂,安抚百姓,昭告天下。”
笃应声是,低头吃完饭菜,将碗筷放下,他停手妙妙和铁匠也都放下碗筷。
“小康哥那里,笃大人还是去打个招呼。”薛青道,“早点说明让大家心里清楚。”
笃应声是起身离开了,就像以前一样听令,妙妙和铁匠站在屋子里迟疑一刻。
薛青道:“妙妙姐你们吃好了就去歇息。”又伸手揉了揉肚子,“我还没吃饱,我再吃一会儿。”
妙妙忙应声是:“你慢慢吃,我也去帮你娘做饭。”嘻嘻一笑,“青子少爷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呢,我做的也可好了呢。”
薛青道:“不信,我娘做的最好。”
妙妙撇嘴道:“你等着。”摇摇摆摆的走出去了,铁匠在后跟随。
妙妙回头看了眼,见那女孩子…她不是往日那般少年书生打扮,散开的头发简单在后扎了条辫子,斗篷滑落在椅子上,只穿着里衣,也不是往日读书人的文雅端坐,而是靠坐圈椅,一手放在膝头…她的一只腿也屈起踩在椅子上,另一手端着汤碗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着…
打扮不是少年,这姿态也不是少女啊,她的神情平静,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慵懒,但仔细看又觉得凌厉不可直视…
妙妙收回视线迈进厨房,将蹲在灶火前哭的戈川拉起。
“你就别哭了。”她低声道,“她心里多不好受。”
戈川哭的更厉害了:“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没用啊。”
妙妙叹口气,这种事,谁又能做得了什么,道:“青子说了,那些大人会给我们解释的。”
戈川哭道:“我们要那些解释做什么,我生也愿意,死也自愿,我都不在乎,但她呢,他们给她解释吗?”
给她解释,不知道啊,而且,要怎么解释?还有什么解释的?妙妙默然,也蹲下来看着灶火眼圈发红。
……
……
薛青的确在等解释,但不是等那些人们,只是等一个人。
她一口一口的喝汤,一手轻轻的敲打着膝头,听着外边街上忽远忽近的马蹄声,官兵们还在巡逻,看着暮色渐散夜色渐浓,天地间被黑夜笼罩,但是这世上没有官兵能挡住他的脚步,也没有夜色能阻拦他的行踪。
夜色浓浓,汤碗换成了茶碗,茶在碗中冷却残根,蜡烛在夜色里燃烧殆尽,墨夜渐渐散去,一直坐在圈椅上的薛青看着门外。
四褐先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