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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郑书意说完之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撑在她身上的时宴不动了。

许久,他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被她破坏了氛围,真的有点……

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郑书意迷迷糊糊地挥手,轻而易举就推开了他。

时宴顺势坐到她边上,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半天没爬起来,也没出手相助。

郑书意浑身有点儿软,脑子里也晕乎乎的,时宴没帮她,她也没恼,自己弯腰穿好鞋后,扶着墙往浴室走。

“那我去洗澡啦。”

时宴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她的背影走动,有些无奈,却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郑书意这人喝了点酒,居然变得很温顺,也很讲道理。

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像个正常人了。

但却让人有点不习惯。

想到这里,时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受虐狂潜质。

他仰头靠到沙发上,闭上眼小憩,手指却不受控制般摸了摸自己的唇,试图回味那还未完全消失的旖旎。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时宴复又睁开眼睛,看着浴室的方向,松了松领结。

-

郑书意洗完澡,吹完头发,头重脚轻的感觉好了点,但却困到快要睁不开眼睛。

她穿着睡衣慢慢走出来,时宴还在她家里。

他就坐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

郑书意顿了一下,慢慢靠近沙发,轻声喊:“时宴?”

没动静。

郑书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时宴?睡着啦?”

这人还是没动静,呼吸平静绵长。

郑书意站起来,薅了薅头发,“那您自便啊,我先睡了。”

说完,她一起身,就被抓住了手指。

紧接着他一用力,郑书意便被拽了回来。

她知道时宴没睡着的,只能有点累,到现在也没睁开眼睛。

郑书意坐到他旁边,收着腿,双手掖在膝盖上,摆出一副公事公谈的模样。

“时宴,我今天喝了酒,想了很多,等下话可能也有点多,你别嫌我烦啊。”

时宴“嗯”了一声。

“你的话什么时候少过?”

“……”

郑书意有点恼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跟你说正经话呢,看来你还是喝了酒比较可爱。”

时宴:“嗯,你也是。”

“你什么意思啊?”郑书意完全没觉得时宴在夸奖他,“你觉得我平时不可爱?”

时宴睁开眼,神色放松,看都没看身旁的人一眼。

“也可爱。”

在郑书意耳里,这句“也可爱”就等于“那我昧着良心夸你一句可爱行了吧?”

一脸冷漠地夸人,也就时宴这样了。

郑书意真的越发怀念喝多的时宴。

而时宴没等到下文,慢慢坐直了,揉了揉脖子,漫不经心地说:“你说。”

郑书意很困,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切入正题。

“洗澡前本来就想跟你说的,结果被你打断……”

时宴屈起手肘,撑到郑书意脑后的沙发上,半勾着唇角,笑得有些浪。

“我打断的?你确定?”

郑书意心虚,垂眸理了理头发,面不改色:“谁打断的不重要,反正我就是想跟你说――”

她抬起头,强撑着睡意,朦胧的眼里映着温柔的灯光。

时宴在这时候还调整了一下坐姿,感觉屋子里有些闷,正想站起来去开窗户时。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跟什么剧本都无关。”

“虽然一开始我的目的确实不单纯,这个你也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反正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

说完,郑书意紧张地看着时宴。

这,算是她的正经告白吧,虽然有些语无伦次。

不知道时宴会怎么回应。

时宴徐徐转过头,灼灼目光落在郑书意脸上,连温柔也是滚烫的。

恍惚间,郑书意觉得这都不像他了。

然而他一开口,却还是时宴。

“哦?你怎么证明?”

郑书意:“……这要怎么证明?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吗?”

时宴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思考。

郑书意更紧张了,因为醉酒的缘故,看起来有点呆。

许久,时宴偏了偏头。

“如果有一天我破产了,你会赚钱养我?”

他表情太正经,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搞得郑书意不知道喝醉的是自己还是时宴。

“就这?”

“你以为养我很简单吗?”时宴笑了笑,“我很不好养的,吃穿用度都不会将就。”

“……”

郑书意:“你这是想吃软饭的意思吗?”

“嗯?”时宴抬了抬眉梢,“我肠胃不太好,吃吃软饭怎么了?”

“……”

没得聊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怎么这么幼稚。”郑书意站了起来,满脸的嫌弃,“我去睡了。”

时宴:“这么早?”

“对啊,明天要上班。”郑书意一步步往房间挪。

“不然怎么养你。”

“……”

见时宴没有动静,郑书意真的进了房间,虚掩着门,钻进了被窝。

过了许久,客厅里终于传来脚步声。

时宴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

郑书意关了灯,只能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光看清时宴的轮廓。

而他的双眼在黑暗总依然很亮。

对视半晌,郑书意缓缓拉起被子,遮住半张脸。

“我……床小啊,睡不下两个人的。”

时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我说了,吃穿用度我不就将。”

郑书意:“?”

时宴:“睡不下这种粉色床单。”

郑书意:“……”

她冷哼一声,转身背对他。

而后,时宴垂下头,看着郑书意的背影,月色影影绰绰,晃在她的身上,折射出的是她浓重的不安。

其实今晚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压在她心里的石头。

愧疚也好,不安也好,忐忑也好,一层层地包裹着她。

让她今晚变得温顺的不是酒精,是这些情绪。

思前顾后,小心翼翼,这都不是时宴心里的郑书意。

平日里的种种表现,不管她是演戏,还是发自内心的,都不像个正常女人。

可是时宴喜欢。

他很喜欢。

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基于荷尔蒙的纯粹喜欢。

――想抚摸,想亲吻,想做尽男人和女人之间应该做的事情。

喜欢到心甘情愿地被她牵着鼻子走,甚至在谎言戳破时还是没能逃开她的枷锁后。

可是现在的郑书意,开始对他一点点地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基于男欢女爱之上,有了更多的心疼。

大概真的受虐狂。

被欺骗的是他,可是他却心疼郑书意。

就连那些别人带给她的不安全感,他也想一点点为她抚平,只能是他来为她抚平。

许久的沉默后,时宴终于开口。

“书意。”他知道郑书意没睡,也不等她回应,“那些事情,在我这里早已经过了,所以在你心里,也都过了,明白吗?”

郑书意没说话。

时宴俯身靠近了些,手臂撑在郑书意身边。

身影融进夜色,透过窗边的落地窗,郑书意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轮廓。

“郑书意,你是我的女朋友,和别人无关,是我自己要的女朋友,没有别的原因,没有什么剧本,和别的情侣没有任何区别。”

床上终于传出小小的声音。

“那还是有区别的……”

郑书意看着玻璃上模模糊糊的时宴,却能清晰又深刻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别的男朋友不会叫女朋友全名。”

“……”

片刻后,郑书意颊边拂过热气。

时宴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睡吧,意意。”

-

这座城市的深夜依然车水马龙,一架架飞机闪着灯划过长空,为浓黑的夜幕缀上星光。

时宴停在红绿灯路口时,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没个停歇。

一般这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随手划开看了一眼,却发现是那个说要睡觉的郑书意发来的十条语音。

时宴按了播放。

绿灯亮了,汽车再次启动,郑书意的声音也在车厢内响起。

“深夜开车寂寞吗?”

“书意电台陪伴您。”

“这位听众想听故事还是点歌呢?”

“我们电台比较穷,只有一首歌可以播放。”

“干脆由主持人亲自为您唱吧。”

“咳咳,要开始了。”

――“难道我又我又初恋了~”

――“不可能我又我又初恋了~”

――“可是真的真的初恋了~”

――“这一种feel~”

“……”

-

转眼到了周五,清晨下了一阵小雨。

郑书意把伞挂到公司阳台沥水,回来的时候,孔楠跟她使了个眼神。

“怎么啦?”

郑书意一边开电脑,一边随口问道。

“那个……”孔楠环顾四周,人虽然不多,但办公室从来都不是密不透风的,她总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会被传出去,于是说道:“我给你发微信。”

“干嘛呀神神秘秘的。”

郑书意刚拿上手机,唐亦便走到她旁边,敲了敲她的桌子,“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哦,好的。”

郑书意立刻起身跟着唐亦过去。

关上门后,唐亦坐到办公桌后,有些烦躁地脱了外套。

“你谈恋爱了对吧?”

“是啊。”郑书意点头,“那天都跟你说了,我不参加公司的联谊哦。”

“一天天的哪儿那么多联谊我又不是开婚恋介绍所的。”

唐亦放下手机,敛了神色,郑重道:“跟你说个事儿。”

“首先说一下,我不是打探你**啊,但咱俩虽然是上下级,也这么熟了,我平时也把你当朋友的,前段时间你状态很不好,还在公司大哭了一场,那时候是失恋了吧?”

说起来有点丢人,但郑书意没否认。

“嗯……算是吧……”

唐亦努努嘴,眼珠子四处看了一圈,才说:“现在又交男朋友了?”

“嗯。”

唐亦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我跟你明说了吧,这几天有不少同事看见你下班后上了你男朋友的车,那是你男朋友的车吧?”

这几天她下班确实都坐的是时宴的车。

但他人只出现了一次,其他时候他没空,都只是安排司机来接她回家而已。

郑书意觉得怪高调的,所以每次都让司机不用直接开到公司楼下,停到斜对面一个路口就好,她自己走过去。

但她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在有心人眼里却变成了刻意遮掩。

而现在看唐亦的表情,不用明说,郑书意便已经有了猜测。

“怎么,公司有什么传言?”

“反正这种传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唐亦还先打了个铺垫,“就是说你交了个了不得的男朋友。”

郑书意干笑两声。

“是啊,那又怎样。”

她男朋友是挺了不得的。

问题在于当初手机里秦时月说的那一声“你跟我舅舅在一起啦?!”

秦时月的声音,许雨灵并不陌生,她听得出来。

而公司里每个人都知道秦时月是个富二代,来这里实习也是玩票的。

秦时月都二十几岁了,舅舅不得五六十岁了?

一开始她也疑惑,郑书意不是跟时宴在一起吗?怎么又变成了秦时月的舅舅?

后来想想,可能换人了吧。

于是,这事儿一传二,二传三,渐渐就在公司的各个小群里流传开来。

唐亦也是长了耳朵的,自然也听说了一些。

其实这事儿就算是真的,这也是别人的私事,唐亦没资格管。

但就像是她说的那样,大家认识几年了,平时也当做是朋友的,这种事情往深了想,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

说好听点,是找了个年纪大点的男朋友。

说难听点,谁知道人家有没有老婆呢。

况且最近副主编的位置空着,却不是悬而未决的状态,大家都知道候选人是谁。

这种时候来点桃色绯闻,直接点燃了全公司的八卦**。

唐亦问:“交男朋友没什么的,只是听说你男朋友年龄挺大了?”

郑书意:“……”

果然,她就知道。

唐亦问得委婉,但包含了太多信息,傻子才会听不出来。

一股闷气上来,郑书意“啪”得一下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砸得办公桌的脑袋瓜子都嗡嗡嗡的。

唐亦:“诶,你别跟这儿发火啊,你就私下跟我说说,是不是真的?”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要是有那种想法,我何必等到今天?”

老的少的、高的矮的、丑的帅的、已婚的未婚的,接触下来,她有过太多次机会。

若真想靠此翻身,她现在怎么可能还在租房子住。

郑书意气笑,薅了薅头发,“而且我男朋友就是辈分高了一点,他见到唐主编你还得叫一声姐呢。”

唐亦:“……”

怎么感觉突然被攻击了一下年龄。

总之郑书意这么说了,唐亦没理由不相信。

“行,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了,总归也不是大事,是误会就总会解开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唐亦虽然这么宽慰着,郑书意走出办公室时,还是很无语。

入行这些年,在各种桃色绯闻中,郑书意早就看到了圈子里一个隐形的跳板。

她们做财经女记者的,肚子里没点货是写不出文章的,更遑论和金融圈大佬们交流沟通。

而不少上位者就偏爱这样的女人,有才华有学识,若是再有几分姿色,那再好不过了。

既满足了色|欲,还能展现自己是个看重内涵的人。

这种事情出的多了,大家就见怪不怪了。

有的人干脆扯下了脸面,借此一朝飞上枝头,脱离了原本的生活。

而更多的人则是如履薄冰一般地工作,战战兢兢地保持着安全距离,生怕接触过了界,到时候就算有十张嘴也抵不过别人的有色眼镜。

但很多时候,甚至有些“怀才不遇”的男记者,自己没那个本事,看见别的女同事手握一线资源,就酸溜溜地以蔑视的语气说出“性别优势”四个字。

“主编找你说什么了?”

郑书意刚回到工位,孔楠就凑了上来,“是不是说你男朋友那事儿?”

郑书意瞥她一眼:“你也听说了啊?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今天早上进电梯的时候听隔壁组两个男的在哪儿逼逼啊,不过――”

孔楠拍了拍郑书意的肩膀,“我一个字都不信。”

郑书意挑挑眉:“这么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孔楠说,“我只是相信一个颜控的原则。”

郑书意:“……”

孔楠:“除非那位大叔长成刘德华那样。”

郑书意:“……”

不知道为什么,被孔楠这么一打岔,郑书意便消气了。

或者说,本来她也没有特别在意。

“所以你男朋友到底是谁啊?”

孔楠眼巴巴地凑过来问,“是咱们业内的吗?”

郑书意想了想:“算是吧,你应该也听说过他。”

孔楠:“谁啊?”

郑书意:“时宴。”

孔楠:“……?”

她晃了晃手指,“你开玩笑的吧?”

“没跟你开玩笑。”

郑书意心疼地看着被自己摔过的手机,“你要不信我现在当着你面给他打个电话?”

孔楠愣了好久,想起郑书意确实做过时宴的专访,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我信,我信,我虔诚地相信。”

郑书意半趴着,打了个哈切。

她没想过大肆宣扬自己男朋友是谁,但不愿意遮遮掩掩,搞得时宴像是见不得人似的。

在滋生绯闻的培养皿里,奋力为自己辩解往往是个死循环,还不如像唐亦说的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歪”有用。

否则就等于被有心人牵着鼻子走,自己跳进坑里,她已经见过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

下午,郑书意休息的时候,撑着下巴,给时宴发了个消息。

郑书意:周末了,不知道时总今晚有没有空呢?

仔细算起来,他们还没一个正经的约会呢。

时宴:没空。

郑书意:“……”

无趣的人生。

郑书意:那你要干嘛?

时宴:要陪女朋友。

孔楠见郑书意对着手机一阵傻笑,嫌恶地皱眉,悄悄把椅子挪远了点。

-

一到下班的点,郑书意很反常地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可惜走到门口却又被财务部的一个女生叫了回来。

她之前去美国出差的报销还没下来,贴的□□出了些问题,要重新核对。

这一耽误就是半个多小时。

时宴的车在楼下的停车位特别好认,郑书意站在一楼大厅,对着门理了理衣服,才一步步走过去。

虽然她内心很雀跃,但力求走出端庄的步伐。

车门打开,后座却是空的。

“人呢?”

司机也不太清楚,刚刚时宴下车的时候也没跟他汇报啊。

郑书意便没上车,站在车门边上给时宴打电话。

等了一会儿,对方接通后,她一边弯腰探进车里,一边说:“你在哪里呀?”

声音甜甜的,但她却在往车座底下看。

大概是戏瘾上来了,郑书意还掀了掀车垫,做出一副寻找的样子。

“我男朋友去哪儿了呀?可让我好找啊。”

然后又揭开车座中间的扶手箱看了一眼,“哎呀,这里也没有。”

“……”

时宴站在她身后,握着手机,突然产生了一股想掉头就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