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两年前的宁语迟就是一个小小的主持人,F台能捧她,当然也能封杀她。
如今铭显集团大力赞助,点了名要她;上次在日料店,裴子亦的警告清清楚楚,她是他的嫂子,是裴行舟的女人。
赵成业不得不忌惮。
台长之所以能坐上台长这个位置,自然是能屈能伸,会做人极了。
他缓缓坐下身子,换上和颜悦色的面孔,一脸慈祥道:“语迟啊,这过去的事,咱们都不提了,好吧?如今你也回来了,别的事情,就不要太计较了。”
“过去的事情不计较?”宁语迟点点头,“那今天的事呢。”
台长说:“就让薇薇私下里,跟你道个歉如何?”
私下道歉。
说得轻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重拿轻放,真是包庇得彻底。
宁语迟的视线落在台长脸上,字字有力:“我要她,公开道歉。”
台长表情严肃下来,沉声道:“语迟,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
“过分吗?”宁语迟微微歪头,脸上笑容浅浅,“两年不见,台长恐怕忘了,我还有比这更过分的。”
台长表情微变。
两年前,他正因为迟迟没能得手,加上程薇吹了些枕边风,才公开指认宁语迟。
当时台里身边那些人迫于淫威,全都给台长作证,程薇又作为她的“正义朋友”,看不下去她的“行为”,状告台长夫人,台长夫人亲自逼着台长作出了断。
她被封杀封得顺理成章。
当时她还有最后一场节目,是直播的晚会。节目进行得好好的,宁语迟突然在直播时,揭发这件事。
然而导播反应很快,当场停掉了她的麦,然后进了一段广告。她在台上说的话,也被突然响起的bgm掩盖,直到她被人带下台去。
当时的她,已经离了裴行舟,封杀成了既定事实,她只有这个机会放手去搏。
也还是失败了。
领导把她叫下来,台长狠狠警告她,要她老实一点,否则今后的日子,她安宁都不可能。
最后虽说是他压制了她,可那时,她身上那股豁得出来的狠劲儿,着实让他捏了把冷汗。
她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她是看着美艳,却触碰不得的罂粟花。
赵成业想了想,只要能息事宁人,把这件事揭过去,公开道歉也没什么。
他现在不想得罪宁语迟,加上本就是程薇生是非在先。
他说:“好吧,咱们各退一步,程薇给你道歉,你也别再追究了,怎么样?”
宁语迟想了想,说:“好。”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台长坐在椅子上,说:“语迟啊,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刚硬,有时学会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宁语迟顿步,勾唇:“该吃的苦自然要吃,强喂过来的苦,我只会加倍还回去。”
*
程薇在主持人中地位高,她休息的地方,也比其他人要舒适一点。
眼下室内没其他人,程薇坐在椅子上,见她进来,还是吓了一跳。
她把稿子放到一边,站起身来,泫然欲泣道:“语迟姐……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传成这样,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那么说的。”
她还没说什么呢,程薇认错倒快。
宁语迟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爱演的人,演得她猝不及防,仿佛她真的冤枉了她似的。
她耐心很好,问她:“那你是怎么传的,说说看。”
程薇:“我……我就是说,你命真好,被封杀了还能回来,听说是裴总赞助了你,要是换我被封杀,肯定……不会有裴总这样的人赞助个节目给我。”
“程薇,你觉得,我会信吗?”
宁语迟双手环抱:“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必再演。”
程薇闻言,缓缓收起那副快哭了的表情。与往日那种纯洁无害的模样不同,这一刻,她的神情冷然,看向宁语迟的目光充满敌意。
宁语迟露出笑容:“对嘛,这才是你。”
程薇坐回到位置上,忽然冷笑了一声:“不错,我是传了又怎样,我哪点说错了吗?你能回来根本不是靠自己,如果不是你傍上裴总,你也配跟我竞争?”
“你所谓的靠自己,是指像你一样,依靠肉.体关系上位吗?”
“你凭什么和我比!”程薇近乎咆哮,“我只是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你呢!整天就知道假清高,现在还不是要傍别人?”
“我没有和你比,你从来就不值得我去比。”宁语迟的语气云淡风轻,“我凭本事得到工作,而你只能依靠潜规则。你还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态度,实在刺激到了程薇。
这世上最伤自尊的,莫过于我把你视为仇敌,而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程薇握紧拳头,说:“我不会道歉的,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没人强迫你道歉,只是,你从前苦苦经营的单纯形象就没有了,别人只会记得,你程薇背后乱嚼舌根,害那么多人当众丢人,你说,现在有多少人恨你呢?”
宁语迟故意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就只有一个目的。
与其让这些八卦背后悄悄传,倒不如摆到明面上来。
你既然要传,那就问问你,对八卦是不是亲眼所见。
到最后,别人只会记到程薇头上,如果不是她,传话的那些人根本不会被找上门,也就不会丢这个人。
程薇当然明白,得罪一两个人事小,得罪那么多人,保不齐哪个将来会给她带来阻碍,影响她的工作。
还有她攒下来的“人缘”,全都毁于一旦。
她道歉,其实并不是对宁语迟道歉,也是稍微平息一下这些人的怒火。
可是一旦道歉,她要面临的,不止是丢脸……
宁语迟掸了掸手,面容平和:“道是不道,全都在你。只是程薇,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被这样讽刺,程薇脸色霎时难看到了极点。
“宁语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会能闹多大就多大,谁也别想好。”
宁语迟走过去,亲昵地拍了拍程薇的肩:“就像现在,非但没把我赶走,反倒徒劳一场,你就不恨么?”
她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收回手,施施然离去。
程薇独自站在原地,气得肩膀一阵发抖,手中扶住了点什么,才勉强平心静气。
这话已经上升到了羞辱。宁语迟不仅没把她放在眼里,还要反过来教她,如果是她,她会怎样做。
她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她一定要把宁语迟,重逐出F台,今日丢掉的面子,她全都要从她的身上讨回来。
*
当天,程薇还是道了歉,在全台大群里,发了很长的一段内容。
“致歉:@主持人-宁语迟因我个人言论不当,散布了一些不好的谣传,对您的声誉造成了恶劣影响,今我已严重反思了自己的错误。在此,对因我一人之错,而被影响到的同事们,还有被打扰到的诸位领导真诚道歉,对不起,今后我会引以为戒,请各位同事领导认真监督,此类错误,以后绝不再犯,还请大家能够原谅。”
宁语迟看到了,没多说什么,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算作揭过这件事。
但是在那之后,程薇明显感觉到,自己走在台里,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变少了。
有时候迎面看到了,要么避开她的眼神,要么直接装没看到。
至于宁语迟能回来,是不是真的手段不正,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
宁语迟终于重新过上了平静日子。
她租的房子已经好一阵没去住了,她也没退租。
裴行舟请她去教裴今,给的酬劳丰厚,足够她负担房租还有余。
对她来说,裴行舟要她回来,兴许只是一时兴起。
缺少一个床伴,或者别的什么。
不过都不重要了。
总归不是爱她。
下班后,裴行舟的车又在广电门口接她下班,照常开到她近日来的住处,也就是上次裴行舟带她过来的小区。
他还在国外,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她也没问。
她对他的行踪并不关心,两人没那个关系,正如他也不会把行程主动告知。
晚上,她一个人做了饭,吃完后,又到浴缸里泡了个澡。
泡完澡,她擦干身体,认认真真涂好身体乳,完成夜间护肤。
房子一层设有家庭影院,巨大一个屏幕拿来投影。
宁语迟挑挑选选,选了一部经典影片,94年上映的《低俗小说》。她给自己倒了半杯干红,她睡前有喝红酒的习惯,微醺的状态刚好助眠。
看了一半,隐隐约约听到门响。宁语迟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将投影暂停,发现是真的有声音。
她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人,转念一想,小区安保级别跟它的房价一样高,坏人根本进不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放下酒杯,放下交叠的腿,起身去看。
开门一瞧,房子里黑漆漆的,门口模糊站了个人影。
她怕黑,伸手要去墙上摸开关,却有人先她一步,“啪”一声,灯光点亮房间每个角落。
灯亮得猝不及防,宁语迟抬手挡了一下。
她穿了一条雾霾蓝色丝绸睡裙,水一样的料子,看起来极有质感,勾勒她的曼妙身躯。
似是怕冷,肩上搭了一条毛绒披肩,长长的,裹住细白手臂,柔软头发垂在上面,显得她气质雍容。
她脚下穿了双毛绒拖鞋,露出嫩白脚趾,纤长分明,晶莹漂亮。
宁语迟就是这样,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美。
裴行舟没什么反应,问她:“怎么不开灯?”
“费电。”回答简洁明了。
宁语迟打量他,他仍是一身西装,外面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身材挺拔,一双长腿比例优越。
饶是两人之间关系尴尬,客观上也要承认,这男的生了副好皮相,并且该死的迷人。
两人站的位置有一段距离,沉默再次弥漫在二人之间,他与她,并没有什么好说。
宁语迟不好转身就走,她象征性地询问两句。
“刚下飞机?”
“嗯。”
“吃饭了吗?”
“没。”
“……”
她总不能给他做饭。
“那,记得吃饭。”宁语迟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我去看电影了。”
裴行舟没吭声。
随便了,宁语迟走回投影室,重新在沙发椅上坐下。
他们现在就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不管做什么,气氛总是尴尬的,倒不如两不相见,还能好一点。
她按下播放,披肩两端遮在腿上,一边享受柔软触感,一边欣赏电影。
没多久,她感觉到身旁的位置陡然一沉。
借着屏幕上反射的光,可以望见男人身穿西装,气质沉沉坐在身侧,瞬也不瞬看着投影画面。
“你……”她顿了顿,“不倒时差吗。”
“过来看看。”
“哦。”
她没多说,托起一旁的红酒,浅浅抿了一口。
看似淡定,其实缩在沙发椅上的脚趾,已经微微蜷了起来。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多说什么,宁语迟逐渐放下心,认真欣赏起了电影。
电影后半段,有一个略微擦边的剧情。
拳击手布奇回到家,与女朋友接吻,吻着吻着,开始向下,他的小女友抓着枕头,陶醉地问了他一句话。
“布奇,可以用你的嘴巴帮我爽爽吗?”
接下来的剧情证明,布奇是一个有求必应的好男友。
看到这里,宁语迟脸颊已经烧了起来。
如果是自己看,这本来没什么,偏偏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偷偷观察他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她勉强放心,不自在地抿了口酒。
忽然,她察觉到了一股灼热视线。
裴行舟在黑暗中凝视她,问:“这酒味道如何。”
这问题奇奇怪怪的。宁语迟把酒杯递过去,说:“还不错,你尝尝。”
裴行舟接过酒杯,交到另一只手里,然后拉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扯到近前。
刚喝进嘴里的酒,蓦地被人夺走一半,光是这样还不够,那人霸道地将她嘴里的其他味道全都品尝了一遍。
黑暗中,宁语迟无所依附,只能倚在他身上。
他很快放开她,大掌顺着披肩下的修长线条一路向上,落在她的臀上,轻轻拍了拍。
“坐上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