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亏欠
“妈妈——”小孩儿的嗓音清澈利落,还欢快地朝不远处的陈旖旎热烈地招着小手。
沈京墨遥望他们过来,抱着星熠的臂弯都绷得僵直。
陈旖旎穿一身墨红色长大衣,红衣黑发红唇,有种与清冷雪色不相配的明艳妖冶。
她很久都不穿旗袍了。
陈旖旎接到星熠的电话就跟贺寒声从公司出来了,看到那个来自“港城”的电话,她也猜到了,是他和星熠在一起。
雪地滑,一下车走得有点儿急,贺寒声嘱咐她:“小心。这条路很滑的。”
而后贺寒声就注意到,陈旖旎一直灼灼地逼视着抱着星熠的那个男人。表情警惕又戒备。彻骨的冷意与憎厌。
她还在轻轻发抖,似乎在整理着被怒意焦灼着的情绪。
一开口,声音居然也是颤抖的:“……我没事,我先过去。”
“……我也过去吧?”
贺寒声看了眼抱着星熠的沈京墨,担忧地问。
陈旖旎摇了摇头,就过去了。
贺寒声不禁沉吟。
今天是万圣节,晚上叫了七八好友和公司的同事在他家中小聚。
一年到头,是他们行业最忙的关头,忙完下班,准备跟陈旖旎一起去托管班接星熠,突然就接到了星熠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陈旖旎当时脸色就不对了。
贺寒声一路陪她过来,路上她也没几句话,异常沉闷。
这会儿就见沈京墨抱着星熠,立在医院门前飘飘扬扬的雪色中。
隔得不远,男人撑一把黑伞,穿一身格调优雅的枪灰色高定西装,工整的伞沿遮住他低沉眉目。
向他们投来的视线,凉薄又遥远。
小朋友五官没长开,单一双灵动清澈的眼,就极了他的妈妈。可这么一看,星熠居然更像沈京墨一些。
唇鼻的轮廓,双眼皮的弧度,瞳色,都很像。
贺寒声顿了顿,还是决定跟上去。
“叔、叔叔,放我下来,”星熠见陈旖旎过来,在沈京墨的怀中挣扎起来,“我、我妈妈来了。”
“叔叔……”
沈京墨双脚却如同被钉在了雪地里一般,直望着陈旖旎与贺寒声一前一后过来。
陈旖旎径直走到男人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就从他怀中抱走了星熠,低声说:“跟妈妈走。”
“妈妈……”星熠哼唧起来。
陈旖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沈京墨一眼,神色十分冰冷警惕,与他并无二话。
仿佛他是一个偷走了她孩子的陌生人。
陈旖旎抱起小孩儿,就向台阶下走。
“妈妈,妈妈——”星熠在她怀中挣扎起来,“那个叔、叔叔……”
陈旖旎走得急了,这会儿加上个闹腾的星熠,重心一个不稳,没留神,一脚就要滑倒。
沈京墨向前迈开一步,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牢牢扶稳她。
沈京墨用了些力道,箍住她臂弯,一点点扶稳了她和星熠。星熠也吓得不轻,登时也不敢闹腾了。
陈旖旎心都窜到了嗓子眼儿,“……”
一抬头,就对上男人深沉的视线,他沉声问:“没事吧?”
“……”
她眼眶泛红着,或许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过于狼狈。她不想在他面前这么狼狈的。
她什么也没说,匆匆别开头,一缕乱发在她脸一侧飘荡。站稳了,她唇还半抿,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贺寒声也过来了。
出于礼貌,跟沈京墨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与陈旖旎走了。
沈京墨见他们离开,一脸凝冷。
星熠是个人来疯,一见他就开始咋呼。贺寒声从陈旖旎怀中抱走了星熠,“星熠怎么来医院啦?”
又注意到他脑门儿上那个大包,“怎么这么大一个包?”
“摔、摔的。”星熠泪汪汪的,“好疼……”
陈旖旎又气又心疼:“在哪摔的?”
星熠指了一下身后的沈京墨,涨了张小嘴:
“那个叔、叔……”
一股火气开始在心窝中流窜,陈旖旎脚步一顿,提了口气,转身又回去。
“哎……”
贺寒声动了动唇,没叫住她。
沈京墨还站在那里。也不知是目送她,还是等待她。
伞沿下露出一双深沉眉眼,他微微抬起下颌,薄唇抿成一条线。
陈旖旎径直走回去。
沈京墨打着伞,阻隔开头顶越下越大的雪。她站在伞外雪幕中,也被他的伞阻隔而开。
他将伞面向她那边倾斜,敛眸苦笑:“现在认识我了吗?”
“——你们在哪碰见的?”
陈旖旎答非所问,语气不像是冰冷的声讨,更像是责问。
男人眉眼矜冷,神色也是从前那般倨傲而冰冷的。他默了须臾,也答非所问:“你呢,什么时候结的婚?”
有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坠得她眼皮生理性地颤了颤,眼睛却还是尽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而后深深提气,极为克制,又极为歇斯底里地问他:
“我在问你在哪碰见的他——”
话音一落,沈京墨却笑了起来。
他的脸上相继浮现出不解、愕然和受伤,全都纠作了他唇边的一抹苦笑,漫不经心道:“是我在问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是跟贺寒声么?”
她抑制着胸腔怒意,阖了阖眸,气极反笑:“沈京墨……你还不放过我吗。”
“我没有。”
他笑声徐徐,似乎在以此来掩饰自己的难过。
——难过她总是这么一副认为他别有所图的语气。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他淡淡说:“是你自己觉得,我非要对你儿子做什么。”
“——难道不是吗?”
“不是。”他肯声道。
陈旖旎闻言,冷冷一笑,转身欲走。
他却迈出一步,直挡在她面前,将她逼退了几步,接着沉声地笑:“我回答过你了,该你了。”
陈旖旎抬眸,眼神恨恨:“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他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什么时候结的婚?是不是和贺寒声?”
“你就这么想知道?”
“是。”
“但是,”她几近一字一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又淡嘲着笑了笑:“我跟谁结婚,什么时候结的婚,跟你——跟沈京墨,有什么关系?”
沈京墨唇边笑意似有若无,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她的语气又恢复冰冷,虽依然在笑,笑意却不杂丝毫温度,“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
“你们?”他只是凝视着她,似笑非笑。
“是,我们。”她被懒得再跟他多说,转身就要走。
如预料中,又被他拉了回去。
“我只要你的一个答案,”他说,“贺寒声没有结婚,所以——你也没结婚,对吗。”
他在她身后低声地问。声音很冷静,透着些许哑:“跟我坦诚一次,就这么难吗。”
陈旖旎彻底不耐烦了,“沈京墨——”
“所以,孩子是谁的。”
“……”
“是贺寒声的吗?”
她终于忍无可忍,要回身的一瞬间,就被他顺势拉着小臂过去,直接拽到了他的伞下。
被他环于身前。
头顶的伞阻隔开篼头而下的鹅毛大雪,如一个狭小的空间,和他的怀抱一起,将她与他促狭地抱拥住。
“是不是他的?”他冷冷地低眸,看着她一字一顿问,“你们没结婚,你却跟他有了孩子?”
她向后退开一步,没躲开,又被他揽腰拉了回去。
一抬头,就撞上他冰冷的视线。
他笑容尽失,压抑着燥怒问她:
“——陈旖旎,我在问你。”
“是又怎么样?”她轻轻一笑,倒也不躲了,反而抬起下颌直视他,在他表情刚出现一瞬的变化时,她又盈盈笑开了,“不是,又怎么样?”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深深看着她,“如果是他的,那你把孩子还给他。”
“……”
“让他把你还给我。”
她动了动唇,本想发脾气,但却又被他这种她再熟悉不过的口气给逗笑了,好笑地问:“沈京墨,你凭什么?”
“凭什么?”他微微眯了眸,“凭我嫉妒他,可以吗。”
“嫉妒他,”她又是笑,避开他灼人的视线,仿佛听到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眉眼间也漾开笑意,红唇微张,“你搞错了,我是问,你凭什么嫉妒他?”
“……”
她仰头看着神色隐忍又冰冷的他,笑意满满——甚至可以说,她几乎不曾对他绽露出这样淋漓的笑容。
手下却一点一点搡开了他,静静一笑:“别打扰我们了,好吗。”
“放过我吧。”
展出历时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来参观的人和媒体记者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达到了一个小高峰。
陈旖旎本来在公司画设计稿,中午就临时被叫了过去。
会场离公司很远,她在路边等出租车,催促她的电话一个个地打过来,接到她手软。
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服装,要送过去加展。venus人手有限,今年又是时尚行业寒冬,招不来可靠的人,很多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站在路边,手机又响了。
她臂弯被装服装的尼龙袋坠的生疼,还在下雪,她一边要去护衣服,一边又要接电话,手忙脚乱的。
是贺寒声打过来,跟她说:“我们的展台被撤了。”
“取消了?”
“不是,”贺寒声也有点儿心烦,“这边的工作人员说我们就签到了昨天,现在要把场地给另一家了。”
“……不是吧,”陈旖旎苦闷地说,看了看手里一堆衣服,“那我去不去了?”
“专门来了媒体采访我们,”贺寒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马上要想办法了,可是又没有场地。”
“……”陈旖旎也叹气。这都什么事儿。
过了一会儿,贺寒声唤了她一句:“陈旖旎。”
“嗯?”
“你能不能,”他欲言又止的,似乎在思索怎么开口才好,却又作罢,“算了……”
“怎么了啊?”陈旖旎笑笑,“你有话直说。”
贺寒声张望一圈场地,一群人六神无主,场地被撤,已乱成了一片,全都眼巴巴地指望着他。
他犹豫着开口:“你能联系到s&r的人吗。”
“……”
“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拜托你的,”贺寒声隐忍地说,“楼上是s&r的御用场地,他们昨天就撤了,如果我们要借用……”
陈旖旎淡声打断:“要我联系s&r么。”
“嗯……”贺寒声轻了轻声,“最好是沈京墨。”
她平复一番呼吸,“你为什么不联系他?”
“上次他没同意和我们合作的事,那之后我也尝试联系过他助理和秘书,都说他有事不方便接,”贺寒声有点儿不悦,“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对吧。”
陈旖旎没说话。
“既然你们认识……”贺寒声顿了顿,调整措辞,“我是说,既然你们原来认识,如果你有他的私人电话,是不是可以问一下他……”
他听陈旖旎沉默,一时惴惴,“不方便就算了,我们今天就不展出了,一会儿直接接受采访吧,你也不用拿服装过来了。”
“贺总……”
“那我们这边怎么办?”
“今天是人最多的一天——”
“有几家媒体特意为我们来的。”
那头已有了抱怨的声音。
贺寒声安抚道:“大家别急,我再想想办法,我问问ashley还有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陈旖旎提了口气,“要管他借s&r的场地对吧。”
“嗯,”贺寒声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非要麻烦你……我知道你不够方便——改天我请你跟星熠吃饭。”
“没事,不用。”陈旖旎看了看表,“两点展出是吗?”
“嗯,两点到六点。现在十二点,你过来的话我们还有空布置,上面的灯光设备什么的肯定比我们这里好。”
“行。”陈旖旎说着就挂了电话,“我去联系。”
接了会儿电话,陈旖旎冻得手腕儿都疼,她打开一个电话亭的门,走进去,将两袋服装扔到一边,然后滑到了那天星熠从医院打过来的电话。
归属地显示:港城。
她有很久没回去了。
这次展出对venus至关重要,她也知道贺寒声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不会来拜托她。
她与沈京墨什么情况,这几天公司也有人听到了些许八卦,议论纷纷。
又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她手指终于按下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彼时沈京墨刚游完泳,简单快速地冲了个澡,披一身腾腾水汽出浴。空气中混着股清冽的柠檬薄荷味儿沐浴露的香味。
枪灰色的衬衫将他的线条和轮廓雕刻得遒劲而有力,成年男人沉稳的气质被这件裁剪得当的衬衫完美地衬托了出来。
他系好袖扣,站在镜子前整了整衣领。修长的脖颈上,领口也服帖得一寸不乱。
从镜子中才注意到身后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开始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电话来自jessie。
沈京墨接起后,jessie说:“沈总,venus的陈小姐给我打来电话,她说venus想借用时装周会场的场地……”
jessie没说是ashley,而是陈小姐。
沈京墨愣了愣。
听他沉默,jessie一时胆战心惊,他们以前闹得有多么不愉快jessie也都看在眼里,可jessie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
“我刚才也替您打听过了,今天是venus的场地临时被撤了。陈小姐还拿着服装要去送展,半路发生这事……”
“她是直接联系你的吗?”沈京墨走到一边的沙发前,坐下。
jessie:“……嗯。”
沈京墨两腿疏懒交叠,侧头看窗外。
大雪无休无止,覆盖住整座城市,满世界银装素裹,却是一片萧条之景。
他沉默片刻,终是淡淡出声:“她现在在哪?”
陈旖旎在电话亭里摸索着五指,时不时看着屏幕。现在又期待jessie给她回电,又怕jessie回过来。
贺寒声那边的电话也是催了又催。
jessie那会儿接到她的电话,她并没有直说自己是谁,先用法语介绍自己是venus的ashley。
jessie却立刻认出了她,直呼了她的大名,叫了一声“陈小姐”。
陈旖旎登时无言,便用中文跟jessie交流起来,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今天是venus想借用s&r的场地,与她无关,不过她可以担保,费用什么的都没问题,她的公司会负责。
jessie还问她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沈京墨。
她却没说话。
后面jessie也不多问了。
刚才她想打过去又作罢,又问贺寒声要了沈京墨助理的电话。没想到这么多年了,jessie还是他的助理。
jessie以前与她多有接触,电话中又随意拉扯了几句。她大概得知了,jessie已结婚生子,如今也在s&r混得风生水起,节节高升了。
jessie还说,沈京墨六年了,也没结婚。
问起陈旖旎有没有结婚,陈旖旎说没有。
jessie便仿佛松了一口气,直说沈京墨肯定是在等她。
陈旖旎一手支着下颌,垂着眼看手机屏幕。
jessie的话还在她脑海中回荡无休,让她有点儿心烦。
还没回应。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电话亭的玻璃上涂涂抹抹。稀薄的雾气在她指尖所经之处渐渐清晰。
然后便见一辆黑色迈巴赫,穿透雪色,稳稳停在这座电话亭前。
一样的车型,一样的他。
车门打开,那男人一身笔挺修长的黑色西装,直向这座电话亭走来。
他撑一把黑伞,打开了电话亭的门。容色倦冷漠然,矜冷眉眼透着冷,视线却是柔软。
他好像在等她出来,可她却始终无动于衷。
“我没有求你——”她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先开口,“你别搞错了——也别想让我求你。”
他沉默。
“我打给了你助理,并未打给你,如果我打给你,”她自嘲地笑了,“你肯定会让我求你的,对么。”
他也徐徐笑开:“你怎么知道我会。”
“你不就是这种人吗?”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来是为什么,”他有点儿不悦,眉心轻皱,“难道我是过来让你求你我的么?”
“不是么?”她扬起下颌,神情冰冷又挑衅,“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专门为了借场地给我,才跑这么一趟。”
说着,她又笑开:“我如果不是不得已,也绝不会给你助理打电话。”
她神情一凝,又是一字一句,恨意满满:“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又一次缄默。
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无奈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们会给你钱的——当然或许你根本看不上。”
“我的确看不上。”他淡淡地笑道。
“……”
陈旖旎回头,怒视他。
“我不是为了venus才过来,”沈京墨语气轻缓低沉,透着些许难得真诚的笑意,“或许,我的确不应该再打扰你。”
“……”
“做个顺水人情罢了,”男人疏懒地道,“如果不是你,我看都不会看venus一眼。”
她哑笑一声:“为了我?”
“为了你。”
她一手支着头,盈盈笑开:“所以,你是觉得,是你欠我的吗?”
他也闷声地笑起来,闭着眼,点了点头,又睁眼,双目灼灼又带着些许哀色,沉声道:“是我欠你。”
“随便你,我没有欠你什么。”她从高脚凳上下来,轻快地提起装衣服的尼龙袋,绕开他走出了电话亭,声音跟着绵绵大雪飘了很远,一回眸,笑得颇有点儿娇俏,语意却是尖刻,“我从来没有欠你什么,沈京墨,你也别觉得欠我——我们最好两不相欠。”
她招了辆出租车,上去时,他也跟了过来。
男人一手落在口袋,立于雪色,笔挺修长,轮廓却是萧索。
冷冷看着她。
“下车。”
“凭什么?”她放下一半车窗,冷淡地说:“我是你什么人?非要坐你的车?你要帮忙随意,不帮我就走——可别等我求你,你呢,也不必觉得欠我——好像我必须要对你作出回应。我们之间,已经没必要了。”
“——陈旖旎。”他压抑着情绪。
“不是么,”她反问,“还是,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作为你答应venus的条件?”
她立刻替他回答:“——当然了,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她看了看表,对他一笑,缓缓升起车窗,“哎,一不小心说了太多,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以前浪费太多了。”
“……”
“走了。”
到了会场已经快两点了,陈旖旎正准备找到贺寒声说没谈下来,下次这种事让他自己去找沈京墨,就发现,他们的展台已经整体挪到了楼上。
s&r不常在这边出展,但这个场地也从不外借给他人。里面的设施和展台布置,灯光设备都是最好的。走进去,宛如一个小型的卢浮宫。
陈旖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愣了一会儿,才进去,随手将两袋服装放到一边,一群人都对她连声道谢:“谢谢ashley。”
“哎呀,半小时之前s&r就派了人来帮忙了。”
“贺总说这里布景好,今天的采访也在这里进行。”
“多亏了ashley……”
陈旖旎脸色冷了冷,一时不该作何反应,她走到一边去准备帮忙了,突然有个同事过来问她:“ashley,s&r的沈总是不是在追你?”
“……”陈旖旎皱了下眉,“没有。”
“我们都听说了,你们以前认识。”
又一个人凑过来,忙不迭问:“ashley和沈总认识吗?”
“认识的吧,那天ashley的儿子去医院也是沈总送去的——”
“应该很熟吧。”
陈旖旎拿着一件服装,展开了,简单整理一下,就走到一边去。
身后的人依然不依不饶地跟上来:“ashley你和沈总——”
“不熟。”
陈旖旎冷冷抛下二字。
周围登时鸦雀无声了。
贺寒声走过来,见陈旖旎拿着衣服比量,和造型师商量着怎么给model穿,他递给陈旖旎一杯咖啡,感激地说:“今天谢谢你了。”
陈旖旎却没接他的咖啡,视线一直在model身上打转儿,边漫不经心地说:“下次这种事,麻烦你自己想办法。”
贺寒声苦笑:“真对不起,是我们欠你。”
“为什么都觉得欠我,”陈旖旎无奈地勾了勾唇,笑意淡淡,“不用这么认为。”
她把服装交给造型师,才回身,看着贺寒声说:“这样会让我很累,好像我必须要对你们的‘亏欠’有所回应。”
贺寒声倒是笑着给自己解了围:“不用你回应,我改天带星熠去吃好吃的。”
陈旖旎没好气地横了他眼,将衣架塞回他怀中,义正言辞:“我警告你,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就辞职。”
“好了好了,知道了,别生气了。”贺寒声讪笑不已。
十二年前,陈旖旎来巴黎读大学,她四年里都住在这个,如同一个小巧漂亮的金丝笼的公寓里。
这座精致漂亮的高级公寓楼所在的区域,现在也还是巴黎首屈一指的高价地皮,格局精致,园景漂亮。
雪天的傍晚,遥望楼下,是一片小小的玫瑰园。花园的边沿也作成了玫瑰花瓣的线条轮廓,精美精致,且有设计感。
入冬后气温骤降,曾经开得旺盛明烈,艳艳如火的一池子玫瑰,早就被连根带泥地移走了。
徒留一个个千疮百孔的泥窟窿。
被一层一层的雪,冰冷地填充,覆盖住。
他有很久没回到过这里。
这是他最早在巴黎的住所,也是他曾经买给她的公寓。陈旖旎在巴黎读大学的那几年,他偶尔来巴黎会过来这里。
后来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来巴黎找过她,这里也来过。
但都一无所获。
再后来,他来巴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沈京墨出发去机场之前,临时让司机送自己回来一趟。
这么多年了,失眠常常困扰他,倦意也是说来就来。他找了条薄毯,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睡梦中还在想,为什么他来巴黎这么多次,都没有碰见过她。究竟是她藏得太好,还是他找得不够彻底。
还是说,失去了缘分的人,即使在一个城市,也碰不到。
不知不觉睡了很久,他以为自己睡了很长时间,醒来看表,才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转头,透过窗户,依稀能看到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泛着点点盈盈的光。有歌声在雪中飘扬,逐渐被淹没。
拿过手机,看到妈妈在一小时之前发过来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只潦草地回复,今晚的飞机。
摩挲着手机冰凉的金属边框,他又陷入沉思。
以前和陈旖旎住在这里,她偶尔会对他提起,她以后想去哪哪儿开秀展,秀展开完了,等到一个季度忙过去,开始筹备下个秀展前,她想去哪哪儿旅行。
那时她只是顺口一说,他也顺口一听,从没放在心上过。
她走后,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一个笑容,都如潮水一般汹汹而来,日日夜夜在他脑海中回荡,拍打,久久不息。
她也从没说过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
她对他,大多数时候是不抱有任何期待的。
或许是他们都知道,在他们的关系中,一切的期待与允诺都没有意义。不如各取所需,各自过好彼此的人生。
各自过好彼此的人生。
沈京墨想到这里,要点烟的手指微微一顿。从打火机蹿起的火苗跟着他的神情,也落寞了一瞬。
她说得对,不该再打扰她。
他迟滞地点燃了烟,靠回沙发里,与黑暗面对着面。
她想过好她的人生,不要他再打扰她。致使现在他的一个动机都是别有用心,一个接近就是居心叵测。
他坐在黑暗中静思了良久,手中的烟也一支支地灭了。
火苗一簇簇燃起,又一簇簇熄灭。
等到烟快燃尽,司机也打来了电话,说已到了楼下。
于是他起身穿好西装外套,下楼。
在车上依旧困顿,他已经将这里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难得休息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地瞥了眼屏幕,zone的余向南打来的。
一抬头,机场近在眼前了。
余向南是贺寒声的大学同学,之前经熟人引荐见过几次面。zone一直想跟s&r合作,还拉上了venus。
但那天晚上,因为venus的贺寒声,沈京墨回绝了。
导致余向南这半个月都战战兢兢的,直到前几天沈京墨去游泳,他也去创造了个偶遇。
准备谈一下合作的事,沈京墨却避重就轻,到底也没给他个明确的答复,反而问了他,了不了解贺寒声跟陈旖旎的事。
还有陈旖旎的儿子,那个叫贺星熠的小男孩儿。
余向南一五一十,知道的都说了。
听闻今晚沈京墨要回国,余向南又匆匆打来了电话。
沈京墨瞥了眼,等响铃结束也没接,他拿起手机,滑了会儿舒绮菡发来的微信。
好几条长达好几分钟的长语音,冗长得让人心烦。
快到机场前,手机又响了。
又是余向南。
沈京墨有些心烦地接起,“喂。”
余向南开门见山地道歉:“沈总,先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下面这些话你务必听我说。”
“……”
沈京墨捏眉心的动作一停,他接都接起了,于是肩膀夹着手机,不耐地敲了支烟,去点,“说吧。”
“……沈总,是这样的,上回我没跟你说清楚,”余向南大大咧咧地笑着,语气却是小心谨慎,“前几年我没在巴黎,对寒声的事情了解的很少,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个陈……陈旖旎小姐,的确是三年前才进的venus没错——上次我也没说错。”
“……”
“她跟贺寒声认识前就带着那个孩子啦,外面一直说他们怎么怎么,我也没细问过——我跟寒声的确是大学同学,但也没到能问私事的情况……一直在你面前装的跟他关系很好,上回也跟您说的模棱两可的。”
“——然后我今天知道,那孩子今年都五岁啦,我还听了我们一个共同的同学说,五年前贺寒声还没跟他前女友分手呢……怎么可能是他的啊。”
沈京墨拇指一用力,不留神,将手里的烟折断了。
火苗灼到他指腹,他都没有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1更,晚了一会儿
今晚调整一下睡眠,明天(今天)双更哈
【高亮】顺便推一下好基友的娱乐圈甜文!
《和娱乐圈顶流谈恋爱》——作者: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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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舒窈参加选秀获得少许热度,被经纪人转告,要去一个地方拍摄广告。
广告对象是rampant的颜值和流量担当,池樾。
舒窈恭敬推门而入,略一弯腰:“师兄,请多关照。”
后来,池樾对她真的很关照。
镜头前,池樾是一成不变的冰山木头,话少冷漠,但业务能力优秀得让人挑不出丁点儿瑕疵。
七夕节当晚,池樾风尘仆仆,从英国飞巴黎带着满身的倦意,躲开一众视线,掩得严严实实,直往舒窈房间而去。
拍了一天广告的舒窈被他折腾得凌晨才能入眠。
下午起床。
她赤脚走出房门,见男人衣衫整齐地对着手机吃早饭。
没多想,撅了撅嘴走过去,直接伸手将他放在正在直播镜头前喝的粥扯走,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喝起来。
弹幕直接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见了什么!!!!】
【哥哥不是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吗???】
【那只手是谁啊?】
【是我看错了吗?手上有吻痕。】
【呜呜呜呜呜呜哥哥真厉害,连手都不放过。】
池樾默默关掉直播,望了眼毫不知情还在乖乖喝粥的女孩儿,一时语塞。
舒窈:“怎么了?你刚刚在干嘛?”
池樾亲她嘴角一下,一脸淡定:“没事。”
两分钟后,樾神更博了——
池樾:【嘘!她还不知道。】
评论:呜呜呜呜呜好宠。
*男团流量担当x女团貌美可爱
*双向暗恋/互怼互撩/追妻火葬场
*日更,虚构娱乐圈,无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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