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办公室。
林宴坐了小会, 办公室门被推开,女民警端了咖啡进来,“林律, 傅队出警了,他让你再等一会。”
林宴接过咖啡,淡声说了声谢谢。
女民警带上门离开。
林宴看着手中热气氤氲的咖啡,他很轻地抿了口,焦糖的味道在舌尖打转, 有点苦。
林宴略微出神,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他思绪被拽回,看到来电显示,他嘴角牵起几许,划开接听键。
电话拿头轻快的女声很快传来, 还混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晚上回家吃饭嘛?”
她温声问他,下一秒,却对着别人教育:“林栩, 土豆不是你这样切的,你能别捣乱吗?”
林栩委委屈屈的声音也紧跟着飘过来, “我没有捣乱, 婶婶以前觉得栩栩可爱,现在动不动就凶栩栩!”
程舒诺一听婶婶就心痛,“都说了别叫我婶婶!我就说你一句你就哭, 你他妈别哭了啊!”
林宴心头一堆的糊涂事儿,听了两人对话,却忍不住闷闷笑了起来。
程舒诺听到自己男人的笑声,好笑地问:“你笑什么啊!隔岸观火看我笑话啊?”她停了停,又问:“你回来吃饭嘛?我做饭呢。”
林宴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苦咖啡,眼角却是藏不住的甜蜜,“估计赶不上,别准备我的了。”
程舒诺含笑道:“好的,那我就少做两个菜,你回来晚要是饿了,我再给你做宵夜。”
林宴站起来,柔声感谢,“谢谢老婆。”
程舒诺那头又在教育林栩了,“怎么还在哭啊,你把土豆放回冰箱,卧槽!林栩你把刀放下,你想干嘛呢!”
林宴实在忍不住,右手虚掩在唇边,克制地笑了起来,“你别生气,我回去收拾他。”
程舒诺没生气,就是林栩一边举着刀一边哭的样子太吓人了,她还在做饭,也不想耽误林宴正事,便理解说:“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啦,对啦,谢谢你的花,很好看。”
林宴神色一分分柔和了下来,“不客气,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每天都给你买。”
程舒诺摇头,“每天都买浪费钱,我们又不是每天都领证!”她嘟嘟嘴,对着屏幕亲了两下,“挂啦,爱你。”
林宴脸颊微微一热,直到手机传来忙音他才把手机从耳畔移开,他眼角温柔蜷缩,再慢慢飞上心坎。
程舒诺大概是上天送他的礼物吧,在他寂静如水的人生里,闯入他荒芜的心上,她肆意,美好,给他所有俗世的情爱,眷恋。
他的喜怒哀乐,不知道从何时起都被她牵动着。
林宴看着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竟再次红了眼眶,心底的甜蜜盘旋着,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傅延已经推门进来。
林宴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看向门口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傅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看着站在中间的林宴,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么?”
林宴平静地看着她,沉默了两秒,他抬手,朝傅延手腕贴着手腕,“我是来自首的。”
傅延目光火辣辣地定在林宴脸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林宴保持着姿势,他声音平静如水,“你们痕迹科,技术鉴定部门的结果可能没这么快出来,可一旦结果出来……”
他停了下,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你会发现,那间破工厂里,到处都有我的指纹,可能也有我的血迹,也能采集我的脚印,昨天下那么大的雨,工厂门口的车辙印,也是我现在开的那辆车,高速路口监控也能证明我昨晚去过那间工厂,也找过黄启平。你们还原现场,也能拼凑出我和他起了争执,有过严重的肢体冲突。”
傅延第一次见林宴说这么多话,他眼神很深,从兜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沉默着给自己点了只烟。
林宴神色未变,看着那支被点燃的烟草,“不用怀疑我说的。”
傅延眯着眼,狠狠抽了口烟,他是老烟枪,这一口却猛地被呛到,他咳了好几下,才喘过一口气,“林宴,你想干嘛?”
林宴不答反问,看着傅延道:“余齐那晚看到的人应该是黄启平,我和他身高体型差不多,穿衣服风格也几乎和我如出一辙。”
“余齐指我,也不能怪他,他是个孩子,没法把私人感情分开,看着像,说是我,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到最后一句,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傅延,“反正我被人诽谤,也不是一俩天的事情了,习惯了。”
傅延没表态,还是那句:“你想干嘛?”
林宴放下手,搭在西裤边,空气里都是烟草的味道。
他长眸半眯,透过烟圈瞥了眼傅延,再次开口的声音很沉,“想结束了。”
……
一个小时后,市局门口。
林宴倚在车身上,看着不停抽烟的傅延和孙遇,突然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他朝傅延伸手,“给我一根。”
傅延把烟盒扔给他,问了句:“你抽?”
他记得林宴是不抽烟的,他几乎严苛的自我要求,不会允许自己碰这种容易上瘾的东西。
林宴淡淡回:“偶尔。”
话语间,林宴按下打火机,棕色的烟丝被点燃,他慢慢地抽了口,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孙遇站在几步外看着他,他掐了手上的烟,语气闷闷的,“我就知道是你,谁要你资助我读警校了?我进市局是凭自己的本事,才不是因为你,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这番话有点赌气的味道,林宴没在意他的别扭,随口说:“你能有今天的成绩,是你自己努力,和我没关系。”
他顿了下,想到什么,难得多嘴了句:“挺了不起的。”
林宴想起几年后第一次见到孙遇,是在维亚门口,他去接程舒诺,听着程叔诺对孙遇的赞美,他其实还挺骄傲的,当年只会拿扫帚赶他的小孩,从泥泞中爬出来,成了顶天立地的警察。
一根烟燃到一半,林宴眯着眼,嗓音很低:“我父亲欠你们家的,他自己还了,孙遇,我不欠你。”
孙志成的案子是悲剧,可林毅何尝不是呢,孙志成是导火线,像一副多米诺骨牌,林毅因此被停职,林宴父母离婚也源于此,再后来林宴的母亲病逝。
林毅重新调查这起案子,结果出警过程为了救下被劫持的孕育抢救无效去世。
所有的所有都源于这起连环杀人案。
林宴一度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三年前结束了,林毅死之前查到的线索是关于衡远集团的,他借助黄启平的势力,搞垮了衡远。林毅的案子能被做成因公牺牲,里头少不了权钱交易这些腌臜的事儿,衡远当年在安城的地位不容小觑。
几年的艰难调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衡远的负责人江行之,林宴还来不及把线索检举给警方,江行之便自杀了。
江行之的死,林宴以为是所有事情的结束。程舒诺和他分手,黄启平提出让他去帝都,他便答应了。
可事情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香烟已经快烧到过滤嘴,林宴把它从嘴边移开,看着傅延说:“江行之是个疑点。”
傅延点头,“你上次说完,我们已经着手调查了。”
他把手抄进外套兜里,说自己的猜测:“孙志成是凶手找的替死鬼,算上林队的牺牲,这件案子凶手其实已经收手了。他只要不再作案,这就是一起悬案。可这段时间内一连出现两个被害人,一定有什么契机,刺激了凶手,让他重新作案。”
林家侧身看他,眉峰凌厉,眼眸幽深,“为什么不可能是模仿作案?”
孙遇摇头:“案件信息都是机密,除了凶手只有警方知道,模仿作案怎么可能知道所有细节?”
林宴高深莫测地说:“有第三人在场。”
孙遇怔了下,傅延已经敏锐地捕捉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两起案子是模仿作案,这个凶手当年目睹了蝴蝶结案,是除了凶手和警方外知道案件细节的第三人。”
傅延看着林宴说:“之前几起案子是江行之做的,他自杀后,凶手死了,这确实能解释为什么一个连环杀人犯有这么长的潜伏期,这两期案子和之前的案子隔了太久了。”
林宴却没再说什么,他抵着车门碾灭烟,拉车门的时候动作停了一瞬,转身,对着傅延说:“哥,我今天结婚了。”
傅延站在台阶上,看着林宴一瞬不眨,他身上的黑色皮夹克被风吹开衣角。林毅死后,这么多年,林宴第一次喊他哥,那么认真,那么深沉。
傅延说:“明天的时间给你。”
林宴仰头,看了眼夜空,月色皎洁,星光璀璨,明天应该也是个好天气。
他缓慢地收回视线,喉动滚动,停了停,有些艰涩地说:“我其实挺怕的。”
这也是傅延第一次听林宴说怕。
空气里安静了瞬。
林宴没再耽误,重新拉开车门,正要钻进驾驶座,身后却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同样的四个字。
“新婚快乐。”
林宴没回头,眉目却柔和了些许。
“谢谢。”
***
程舒诺和林栩吃饭完,两人就刚开始收拾房间,客厅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还剩卧室的两个大行李箱,装的都是她的衣服。
时间不早了,程舒诺便打发了林栩回去,自己蹲在卧室慢慢整理。
昨天几乎没怎么休息,才理了半个柜子,她就有些困了,林宴没回来,程舒诺便换了睡衣躺到床上打算睡一会。
可能这几天真的累坏了,这一眯就是两个小时,程舒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睡眼惺忪睁开眼便看到林宴坐在地上,低着头,正在替她收拾行李箱里。
程舒诺困意去了大半,她很轻地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
林宴没发现她醒了,依旧垂头坐着,把她的小件内衣裤整齐地叠好,再有序地放进收纳盒里。
他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藏青色的睡衣,应该是已经洗过澡,头发有些湿,没怎么擦干净,发尾捎着水珠,灯光下闪闪发亮,衬得头发分外乌黑。
程舒诺有点骄傲,她老公连背影都很帅啊。
程舒诺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朝林宴走过去,想吓吓他,可谁知她刚走到一半,几步外的男人已经轻飘飘地开口:“地上凉,把拖鞋穿上。”
程舒诺脚步顿了顿,她为了动静小点确实光脚踩在地上,程舒诺有点扫兴,“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林宴把收纳盒放到衣柜的抽屉里,他眉目低垂,很轻地笑了下,没说话。
程舒诺朝林宴走过去,蹲下身,手臂从男人肩膀往下滑,从背后抱住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宴抓住她的手,把程舒诺往身前拉,“有一会了。”
程舒诺借势坐到他腿上,“怎么不喊我?”
林宴低声道:“看你睡得香,就不想吵醒你。”
程舒诺依偎在他肩膀,“吃晚饭了?”
林宴轻轻点头,“吃了。”
程舒诺迎上他的目光深深,“累不累?”
林宴展眉,搂紧怀里的人,“现在不累。”
程舒诺勾着他的脖子,紧接着问:“那想我吗?”
林宴手掌顺着女人的鬓角下移,托起她的脸,轻轻呼气,夹杂着笑意:“想。”
程舒诺眸中带了笑,搂着林宴的脖子他拉下来,再仰头把嘴巴凑过去,用力亲了两下,“奖励你的。”
林宴眼底笑意席卷,他没说话,把脸埋进程舒诺的脖子里,嗅着她的体香,静默片刻,方才抬头和她对视,“把手给我。”
程舒诺乖乖把手递到林宴跟前。
林宴嘴角勾着笑,“换只手。”他看着怀里的人,单手插进睡衣的兜里。
程舒诺乖乖地举起右手,再无情拆穿:“你是不是要给我戒指?”
她话落,林宴手心已经多了个蓝色的天鹅绒盒子,男人平缓和淡的声音轻轻漫进耳蜗,“下午想去买个新的戒指,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这个最好看。”
林宴把盒子打开,指尖捻起那枚小小的戒指,目光深邃而沉,“买了三四年了,款式确实老了点,可我还是想给你戴这个。”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枚戒指带在身边,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念想,也曾一度以为永远没机会送出去了。
女孩都喜欢新款吧,林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怀里的人,“你觉得好看吗?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去买新……”
程舒诺及时打断他,“我也喜欢这个。”
林宴心下一松,“那我给你戴上?”
程舒诺忙不迭地点头,动了两下手指,“快点,等不急啦。”
林宴微微失笑,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从指尖滑到底端,不大不小,尺寸刚好合适。
程舒诺看着手上的戒指,连睫毛都激动的发颤,“真好看,老公眼光真好。”
林宴听她这么说,也开心,他捉住她的手,垂下眼,轻轻吮着她的无名指。
程舒诺抬眼看林宴,他向着光亮处,高挺的鼻梁被打上一点亮,微微低着头,睫毛轻轻筛落,下颚线条绷的有些紧,带着几分性感,可眉宇间却有藏不住的疲态。
程舒诺往他怀里贴近了几分,“别坐地上了。”
林宴依她,他搂紧程舒诺,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自己紧跟着掀开被子躺进去。
程舒诺迫不及待地滚进林宴怀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抬头,额头抵住林宴额头,“黄启平真的死了?和你有关系?”
程舒诺其实不想问这些,都回家了,她不愿林宴在为案子的事情烦心,可她看出林宴情绪不对,便忍不住了。
林宴没回答程舒诺的两个问题,他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而是低声问:“白天吃药了吗?”
两人其实很默契,林宴没头没尾的一句,程舒诺也知道他指避孕药。
程舒诺注意被转移,“吃了。”
林宴点头,“嗯。”
她说完,两人间陷入一段长长的沉默,程舒诺抵不住困意,在林宴怀里渐渐睡去,林宴却再次开口,在她耳边说:“还记得白天说的吗?”
程舒诺迷迷糊糊的,“嗯?白天什么?”
林宴把程舒诺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凑到她嘴边,“我们一定会白头到来也会长命百岁。”
程舒诺低低地咕哝,“记得呢,我还要给你生宝宝。”
林宴目光很深,怀里的人睡意朦胧,林宴清晰地往下说:“如果有万一,我是说万一,小诺,不要等我,找个对你好的。”
程舒诺轻轻戳了下跟前人的胸膛,强打精神,“屁话!我程舒诺这辈子只嫁一次,也只跟一个男人,只跟着你。”
她实在困极,没多想。
林宴听了她的话,却再次陷入沉默。
很久,程舒诺在他怀里渐渐没了动静,呼吸清浅,林宴才顺着她侧头的姿势,贴近她的脖颈,眷恋地蹭了蹭,鼻端飘散着属于程舒诺特有的体香,鼻翼因为紧张煽动,胸口起伏不定。
林宴声音很低很低,“小诺,我真的好爱你。”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爱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某六:“我是亲妈!大家不用担心,宴宴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搞定!”
林宴:“你闭嘴!你去死!我什么都不会,只会一夜七次郎。”
程舒诺:“唔,这个你真不会。”
林宴:“.....”
不出意外的话,正文还有三四章。
不知道为啥,我这章边写边哭。
林宴:“你哭了?”
某六:“你关心我啊?”
林宴:“为了庆祝魔鬼流泪,这章我给大家发红包。”
某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