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谢尚要把自己打扮成花轿子,红枣有些无奈道:“老爷,你的话固然有道理,但过去几日我在家闲来无事便琢磨这件事,但越琢磨越觉得这事的疑点颇多!”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红枣这世头回翻车必是要好好总结经验教训。
“嗯?”谢尚凝神:“你琢磨出了什么?”
“金菊,”红枣唤丫头:“拿我画的图来。”
“老爷,”红枣在谢尚身边坐下然后接过金菊拿来的纸展开道:“这是我画的流言扩散传播图。”
流言虽说跟传染病毒一样总是突然爆发,但若有心,还是能搜寻到传播途径。
“还特地画了张图?”
谢尚为媳妇的细致惊到了。
红枣轻笑:“常言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担心疏漏,所以把思路落到纸上,结果没想还真叫我看出一点异处。”
“哪里?”谢尚全心看图。
“老爷你看,”红枣伸手指点:“元师傅告诉老爷说弹劾老爷的董御史是比他早两科的进士,他现在的太太就是京城人,原是妾室扶正,而娘家又姓颜,与上回那位戴大人的妾同姓。她两人极可能是亲戚。我的穿戴极大可能便是经此传入吴御史耳中的。”
男女大妨!御史虽说可风闻奏事,但要知道别家女眷的事必也得通过身边极亲近的女人之口。
谢尚细琢磨了一回,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红枣笑道:“但禁不起细敲。”
谢尚:?
“这位董御史董大人,”红枣指着纸上董春阳的名字道:“我叫树林打听了,听说今年才四十二岁,但却已做了十五年的官。”
二十七岁中进士,虽没能入选庶吉士,但也不可否认是个人才。
“而且还发现这位董太太颜氏的长子今年十三岁,可见这颜氏必是在董大人一登科就与他做了妾——如此算来,这位董太太出门已经十五年了。”
“但去艾家的颜氏才多大?今年不过十七八,这倒推到董太太出门,才只两三岁——老爷,俗话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按理说这正经的出嫁女不是年节尚不好随便回娘家。何况董太太才只是一个与人为妾的庶女?”
妾之所以成为妾就是因为在原生家庭里爹不疼,娘不爱,终生大事无人操持打算,年岁到了被当成结交的礼物给人。
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红枣不信这有把庶女当礼送传统的颜家嫡母会有好心三天两头的打发人来接她们回娘家省亲叙旧。
“不错,”得红枣提点谢尚也醒悟了:“那日来的颜氏和董太太根本没有正常交好的理由!”
先前他是被她两个人的同姓给迷惑了。
眼见谢尚明白过来,红枣正色道:“老爷,这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该交好的两个人却交好了,甚至亲密到可以一起议论我的穿戴。所以我便忍不住想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其中穿针引线,推波助澜?”
“如此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颜氏恨她就算了,其他人又是什么?
总要有个因由吧!
若说是她穿得好些,这京里贵勋无数,穿着比她好的海了去了!
纵然她这世还没见过什么皇亲国戚,但前世博物馆可见多了。
她一个七宝项圈跟那些比起来真不算啥!
何况颜家本就是世家,小颜氏年轻不开眼,其他人,比如还进宫领过宴的董太太也都不开眼?
不至于!
“必是还有其他颜家人!”谢尚不自觉地摩挲自己的下巴,沉思道:“而且是能聚集两方的主妇。”
“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奢靡!”
回想到被参的罪名——红枣能想到的,谢尚也想到了,忍不住嘲笑道:“咱们还能跟颜家大房主支比?”
颜家是历经几朝的大世家,底蕴深厚。即便本朝帝王为防后宫干政,不纳贵家女,过去百年颜家再未曾出过贵妃皇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不是他谢家所能仰望。
“老爷说得是!”红枣认同道:“所以我便忍不住想无利不起早。这颜家干啥要继吴御史之后弹劾老爷奢靡?就为了给一个先前不受宠的小庶女出气?我不信!”
“小颜氏她若真有这个本事,何至于给人做妾?”
“但若不是,”红枣苦笑道:“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弹劾原本是冲着老爷来的。她们的目标是老爷。”
虽然匪夷所思,但排除了各种不可能后这就是唯一答案。由不得红枣不信。
谢尚眼盯着图脑子飞快转动,半晌方沉吟道:“我虽是状元,又跟戴煜同年,但戴煜作为庶吉士得在翰林院先见习三年,我碍不着,起码眼下不碍戴煜的路。”
“颜家即便扶植女婿,也没有现在针对我的必要。”
“不是仕途的事,那就只有,”谢尚眼盯着纸上的“奢靡”二字慢慢说道:“甘回斋的生意了!”
“不至于吧?”闻言红枣颇为吃惊:“咱们甘回斋虽说生意不错,获利甚丰,但分跟谁比?那颜家如何能看上咱们这三瓜两枣,小打小闹?”
“我听说那前门大街,一溜十来个门面都是那颜家的祖业!”
而她想再开个分店都没地方!
“但若那十来个门面都不及咱们一个甘回斋赚钱呢?”谢尚反问。
红枣无言以对。
谢尚越想越是这么个理,告诉红枣道:“我上回在门大街上便看到颜家一溜铺子里有个糖铺子,我进去瞧了一眼,发现里面买的都是仿的咱们甘回斋的样式。”
“京里似这样的铺子不只颜家一家,我当时看过便就罢了。但现今想来,这颜家必是已然眼红咱们甘回斋的生意许久了。”
“想做生意,”红枣喃喃道:“完全可以互利合作啊!他们有铺子,咱们出技术和掌柜,一加一大于二双赢合作不好吗?”
连锁加盟啊!又不是没有办法!
干啥非得搞阴暗?这不没事找事吗?
“世人若都似你这样想,”谢尚为红枣的天真逗笑了:“这世间就没这么多争斗了!”
“他们必是不愿意!”谢尚越想越多:“也是,卧榻之旁岂容别人酣睡!过去几年咱们甘回斋京城分店一直开不出来,想来也是他们的手笔!”
竟然早就盘算上了!
闻言红枣气怒道:“明明是咱们的铺子!他们打咱们主意不算,竟然还想独吞?”
“这胃口也太大了——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甘回斋是红枣的第一桶金,且现跟个聚宝盆似的源源不断生产财富。红枣如何肯随便给人?
“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红枣焦急问道。
气归气,红枣也知道颜家这种地头蛇不好对付。何况她和谢尚还不是龙,才只是条小泥鳅。
“先别忙着担心!”知道了潜伏敌人的目的,谢尚就有主意了:“既然这颜家打咱们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还没能关了咱们铺子,想必也有他的制肘和顾虑。”
“而咱们能依仗的就是甘回斋的名声。再等半个月便是冬节。红枣,先前说好冬节开卖的玩具水车现都到货了吗?”
“还得再等几天!”红枣道:“晓乐会连庄租银子一起送来!”
往年都是十月十五左右收地租,今年庄子又多了好几个,不可能提早。
“赶得上就好!”谢尚点头道:“但有新鲜精细玩具可售,便又能再拖上一拖。如此等到腊月咱们给陛下进献了万万寿节礼物,让陛下看到咱们甘回斋的价值,夸咱们几句,最好能给咱们再赐个匾啥的,就不怕了!”
虽然上回陛下有给他爹御赐了一块“连中六元”的匾,但却不适合挂在甘回斋里。
这世就是皇帝的一言堂。但有皇帝给做保护伞,确是可以不畏颜家。
红枣听谢尚说得有道理,终于有了些高兴,答应道:“老爷放心,我这就写信叫张乙搁山东接应,一准不担搁玩具水车进京。”
“不过,明儿这吃席的衣裳?”
“就照我说的穿!”谢尚笑道:“咱们能不能保住甘回斋原本就不在衣裳。颜家既然拿你做枪来挑我的刺,你穿什么都是错,再小心也没用。索性穿得好些,还是咱们家的体面!”
眼见谢尚坚持,红枣只能答应。叫丫头来收图改摆纸墨预备写信,谢尚摆手道:“红枣这图你给我吧!”
“我晚上去书房再仔细看看!”
看到媳妇的功课,谢尚深感惭愧,自觉需要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媳妇都能分析出来的隐藏政敌他先前会熟视无睹?
是她媳妇太聪明,还是他太过大意轻敌?
官场无小事。通过这件事他算是知道了不该轻视任何人,包括上不得台面的妾。
不然只怕死到临头连哪里翻的船都不知道!
他爹说红枣旺他是真的。看看这么一件隐蔽事,他媳妇坐自家炕上纸笔一动就琢磨出来了!
老婆冰雪聪明,给自己当贤内助的感觉真好!
夫妻齐心,合力断金!老话果然诚不我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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