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问好的时候李贵中看到李贵雨颇为惊讶:“贵雨哥,你今儿请到假了?”
他爷李高地发话叫他今儿一定来,而他奶也是谢家一贯大方,李贵雨不来可能错过礼物——这损失可就大了。
李贵雨听得有理,昨儿早晌就和孩子们说了。后晌上课李贵雨又特地询问孩子家长意见,孩子们都回说家里人都说是好事,李贵雨方才放心今儿来。
“请到假了。”
李贵雨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给自己挽挽尊,李贵中却已转过头招呼李贵祥去了。
比起李贵雨,李贵中和李贵祥同窗五年原就更相熟。现加上李贵祥有意笼络,李贵中当下这一声“贵祥哥”叫得明显比对李贵雨热络。
李贵雨见状心里一颤,眼光随即就落到了李贵祥身上。
自李贵祥当众讨要过谢家与他的钱物后,李贵雨就觉得他疏忽了,他二弟比他想得有心机。
现看到李贵中和李贵祥说话的熟捻,李贵雨更是吃了心——他二弟除了心机,还有手段。
李贵祥知道李贵雨在打量他,不过却不以为然——贵中是他堂弟,他和贵中亲热来往,他爷乐见其成,他大哥和他爹都管他不着。
“贵中弟弟,”李贵祥和李贵中笑道:“昨儿你已经去过一回了。一会车上你给我讲讲要怎么做才不会失礼。”
正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年岁,李贵中闻言自是答应,于是李贵祥理所当然地上了李贵中的骡车。
郭香儿看在眼里,不觉捏紧了手帕。郭香儿看看王氏的骡车,看到车上除了王氏,已经坐了钱氏和她的两个女儿,不觉心叹一口气:但有她三婶子和桂圆两张嘴在,必没有她殷勤的机会。
不然只要她讨好了大伯娘,似金凤桂圆一般没事得些布匹绸缎来家,即便一时没得孕信,她公婆丈夫想必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转回眼,郭香儿跟着郭氏、于氏上了陆氏江氏的车。
……
酒席散后,红枣遵照风俗请族里妇人来自己院子喝茶。
进院看到影壁前的荷花缸,钱氏便赶不迭地跟王氏夸红枣道:“还是红枣的日子讲究,连什么时节摆什么花都有定规。”
红枣听惯了钱氏的奉承,闻言自是不以为意。只王氏高兴道:“这荷花倒是罢了,难得是影壁后摆的那盆米兰。丈高的米兰花树,三弟妹,你没见过吧!”
米兰花香,是人见人爱的夏花,米兰花娇,寻常人养不过冬。一般市卖的米兰都不到尺高。一丈高的米兰,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一丈高!”钱氏适时的惊讶在转过影壁后卡在嗓子眼里。
眼前高比影壁的米兰花树,枝干舒展,花叶繁茂,跟个硕大的翡翠花球一般占据了院子入口,夺去了所以进院人的眼球。
“好大!”李桂圆凑到花树前狠狠地提了提鼻子,讶异道:“咦?我怎么嗅不到兰花香?”
王氏笑:“你这是久居兰室不闻其香。谢家到处都是香花,一般只进门才能嗅到花香。你嗅多了,现就嗅不出了。”
这个问题王氏昨儿也发现了,并且已得女儿解释。
红枣的原话是“久居兰室不闻其臭”。王氏听不惯“臭”这个字,便根据自己的理解改成了“香”字。
红枣一旁听到,不觉抽了抽嘴角——她还要怎么说才能叫她娘明白此臭非彼臭。
听了王氏这话,李氏妇人不免抬头张望,想看看到处的香花,然后便看到了回廊下间或摆放的小盆茉莉、米兰花,院里开得走火的石榴花以及花树丛中突兀的朱漆雕花秋千架。
“这是秋千架?”
虽是头回见,但钱氏问得很笃定。
钱氏知道秋千,她家也有。这是桂圆跟贵中学来的法子,两根绳子加块木板往树上一挂,人可以坐在上面荡。
红枣点头笑应:“是!”
“你这个秋千架讲究,”钱氏忍不住赞叹:“油漆不算还雕了花。”
思及谢尚的偏执,红枣看着秋千架不觉眼露温柔。
钱氏认识秋千架,于氏可不认识。
于氏一贯艳羡红枣的富贵日子,现搁自家也栽了不少好活的栀子花——栀子好活,不似米兰一般怕浇水。
于氏看了两眼秋千架,心说这一个雕花木架子干啥用的?看着晒被倒好,却是高了些。
这院子这么大,看着也不缺日头啊!
于氏问身边李金凤道:“金凤,你知道这秋千架是干啥用的?”
李金凤:“是打秋千用的。”
“打秋千?”
于氏的两个小孙子李贵祥、李贵吉倒是在李贵林私塾听过秋千,但担心怕骂,回家从未提过。
李桂园眼望着秋千架巴巴问红枣:“二姐姐,我能玩吗?”
秋千而已,红枣自是同意,只嘱咐道:“才刚吃过饭,悠着点!”
李桂园欢呼一声跑向了秋千。
“哎——,”钱氏阻拦不及和王氏抱怨道:“这孩子,眼错不见就皮去了。这都是要说人家的人了,还这么贪玩。”
王氏笑:“桂圆还小呢,你且叫她玩。你看红枣都嫁人了,也还玩呢。”
“我看看桂圆这秋千打得怎么样?”
虽然出于对安全的担心否决了儿子搁家里打个秋千架的要求,但在人前王氏却颇为嘚瑟女儿打秋千的本事。
李桂圆日常在家。家里的树不高,连带的秋千绳也不长,秋千打不高。
李桂园头回坐到高大的秋千架上,按李贵中所教伸腿缩腿的打秋千,也不用人推,便越荡越高,高过了人身。
钱氏看得心惊,扶着胸口喊道:“桂圆下来,快下来!这秋千太高了,你不能荡这么高!”
李桂园却极享受这种随风而荡的快感,朗声回道:“放心吧,娘,我手抓得紧,不会掉!”
眼见叫不回女儿,钱氏转跟红枣求救:“红枣,桂园听你的,你替我叫她回来。”
红枣挺喜欢桂圆的胆大机灵,眼见她在秋千上坐得极稳,对钱氏的担心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红枣出声道:“桂圆,我们进屋喝奶茶,你来不来?”
李桂圆听李贵中说过红枣家的奶茶是李贵中家都少有的牛乳茶,比羊乳茶香甜,立就答应着下来了。
眼见红枣拿奶茶拘回了女儿,钱氏感激不尽道:“红枣,还是你有法子!”
然后又拉着过来的小女儿抱怨:“你这个没胆的。来你二姐姐家也不说收敛点,也不怕人笑话。”
郭香儿看打秋千挺容易,且眼热刚刚李桂圆打秋千时的裙带飘飘,也想亲身试试。不过当着婆婆郭氏的面,郭香儿不敢主动提,只迂回问李金凤道:“二妹妹家常也打秋千?”
李金凤道:“这架子听说早年就有了,现今圆了房,二妹妹该是不打了!”
虽然是黄花闺女,但通过嫂子关氏有孕,李金凤已知晓不少孕产禁忌。
郭香儿刚想问为什么圆房就不打秋千,转念想起必是期待孕信的缘故,心里的那点跃跃欲试立刻烟消云散。
自关氏有孕后,丈夫贵雨和她婆对她的态度就明显冷了。若是关氏这胎落地真是个儿子而她还没得孕信,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进屋奶茶刚摆上,云氏便打发人送来了她厨房里的细点和给李家三房女眷的礼物——云氏不耐烦陪李家人,就砸钱给自己买好。
横竖她不差钱。
红枣知道云氏的心思,不过混不在意。
三观不同怎么做朋友?她婆和她娘家还是似现在这样彼此保持距离的好。
大家省心!
李家妇人也愿意如此。官民有别,当着云氏这个三品淑人,她们束手束脚,一步不敢差池,远没现在这样自在。
红枣虽说现也是六品的安人,但是她们李家的姑娘,她们看着长大,敬畏有限。
喝完茶拿着礼物坐骡车回家。进家后郭香儿颇为讨好地告诉李贵雨道:“今儿谢太太与了我两匹绸缎和两匹细布。”
价值二十来吊钱呢!郭香儿心说:二房的贵祥没娶亲,可没有。
李贵雨今儿除了得了谢子安给的笔墨和两对金银锞子外还得了谢老太爷和谢老爷给的金银锞子,比预想的进账多了两倍——足得了六个金元宝和六个银元宝。
李贵雨心情欢畅,高兴道:“幸而去了,今儿还见到了老太爷。人人都说老太爷福气大。我今儿见了他老人家,若是能沾些福气生个儿子就好了!”
闻言郭香儿心里燃起希望……
送走李家人,谢尚回到西院。进屋往炕上一趟,谢尚狠狠生了一个懒腰,然后方告诉红枣道:“可算是能好好歇着了!”
红枣抿嘴笑:“外公、外婆和大舅还在呢!”
谢尚坦然道:“我外公外婆和我舅有爹娘陪着,并无我多少事。我只管吃饭喝酒就行。”
一代管一代。谢尚虽和外家心里亲近,但因为分隔两地的缘故,除了几个至亲,对他外家的其他人事并不熟悉——远不及对红枣娘家人的来往认识。
谢尚尚且如此,红枣就更没办法陪云家人说话了。
“不过,”谢尚话锋一转道:“刚席上,爹说了,等天气凉快了,大概八月初的时候,带你我去一回赤水县,看望太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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