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李游离开别宅回去了,邱白露继续为何璧施针用药,尝试解毒,何璧的伤势确实也有好转,众人见状都渐渐放下心,谁料别宅又出了事。
唐可思不见了。
杨念晴见她一夜未归,南宫雪又宿醉未醒,她只得告诉何璧众人,唐可思原本就有大小姐脾气,何璧叫来门房询问,门房却说不曾见唐可思离开,众人只当她赌气躲了,便让暗卫四处寻找。南宫雪醒来后觉得事情严重,好在他朋友多,立即托丐帮的朋友在临安城内寻找,这边,众人几乎将别宅搜了个底朝天,连邱白露也出来帮忙了。
黄昏,唐可思还没回来。
杨念晴倚着栏杆,黄昏的风带着冷意,吹在脸上,直冷到人心里,她已经在附近寻了好几遍。
“风凉,回去等吧。”身后传来南宫雪的声音。
杨念晴回头望着他:“思思她不会有事吧?”
南宫雪沉默。
杨念晴又自言自语:“她跟案子无关,凶手应该不会害她的。”
南宫雪走近来:“别胡思乱想。”
杨念晴道:“可她是因为误会了我们才会跑。”
“是我不谨慎,喝醉了,”南宫雪道,“不能怪你。”
昨晚的事横在心头,杨念晴再次面对他,也有些不自在,只暗暗希望他真的是喝醉了胡说,好在两人眼下都没工夫尴尬,先确认唐可思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南宫雪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必……”
话没说完,一名下人匆匆跑来:“唐姑娘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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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湖畔的假山石后发现了唐可思,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已经变作了尸体。
刀留在胸口,是江湖中最常见的匕首,毫无特色。
小脸上泪痕已干,眼睛还肿着,看来她哭了许久,眼睛大瞪着,她似乎遇见了十分可怕的事情。
凶手长得很可怕?还是有其他可怕的东西?她临死时看到了什么?
邱白露只扫了尸体一眼:“是被人用软筋散迷倒,再动手的。”
众人已有了心理准备,说意外也不意外。曹玉带着衙差仵作赶到,仔细检查过,的确与邱白露所言吻合。
南宫雪沉默着,走到唐可思的遗体前,半蹲下来,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这个女孩子为了跑出来找他,不惜违背母亲的遗愿,她的爱意如同她的人一样,单纯得没有半点心计。他的心情左右着她的心情,他的喜好决定着她的行为,她不应该死,他将她留在别宅也是想保护她,但还是失败了。
软筋散并不罕见,江湖中知道配方的人不多,也不少。
尸体连夜收殓入棺。凶手能悄无声息地将尸体送入南宫别苑,如今又混入别宅杀人,实在防不胜防,南宫雪从附近的镖局里调了不少守卫过来。可巧次日,唐家堡派来接唐可思的人也到了,唐可忧遵从母亲遗愿,没有亲自过来,不知他看到妹妹的尸体会如何悔恨伤心,总之,唐家人还是带着唐可思的遗体回唐家堡去了。
这几日,杨念晴都老老实实地留在房间里。
窗外夜色冷沉,江湖精彩,也无限残酷。
朦胧中,门被推开,杨念晴立即从桌上惊醒,抬起脸。
南宫雪走进来,他这几日太忙,脸上带着些倦色,见状便皱眉:“外面风冷,怎么还坐在窗口边?”
杨念晴站起来。
南宫雪替她关上窗户:“这跟你没关系,是我不该让她留下来,愧对叶夫人。”
他应该也很内疚,却还将她的责任一并揽过去,独自承担。
杨念晴道:“要是我能像曹神捕那么强就好了。”
南宫雪回身看她。
“我想离开这儿。”杨念晴突然用力推开窗户,夜风又呼地灌进来。
南宫雪道:“你……”
“我就不该留下来,”杨念晴回身盯着他,“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思思还是死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些?”
南宫雪拉住她的手:“没人要你承担。”
“可我怎么能心安理得?”杨念晴挥开他的手,有些烦躁地走了几步,语无伦次,“只要我离开这里,无论出什么事,无论谁死,总不会再跟我有关。我不想再看死人了,更不想再连累谁,我就是懦夫,就是想逃避,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我以前连死人都没见过,我根本不是王晴!”
房间陷入沉寂。
“凶手因为我是王晴才会饶过我吧,”杨念晴大声道,“其实我不是王晴!”
南宫雪再次拉住她:“你只是失忆了。”
“我不是她,”杨念晴掰开他的手,坚持问,“你是因为王晴才对我好?”
南宫雪沉默了下,摇头。
杨念晴立即道:“那你带我回南宫别苑吧,我不当小姐,我认识字,会算账,我跟你学做生意。”
南宫雪不语。
夜风吹入窗,冷却心头躁郁。杨念晴望着他许久,终于低头,轻轻地吐出口气:“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只是心里难过。”
南宫雪没有说什么,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宽大的锦绣披风张开,将她裹在里面,似要努力温暖她。
杨念晴却迅速抬头,退开了:“刚才的话你别放心上,我就说说而已。”
既然借用了王晴的身体,哪能不承担责任?
杨念晴待要再说,南宫雪突然警惕地道:“谁!”
杨念晴抬首,寒光迎面而来!
凶手还能潜入别宅!
南宫雪没有武功,周围的护卫竟然也没动静,叫何璧等人已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南宫雪迅速拉着她退开,动作竟也不慢。
“有刺客!”杨念晴反应过来,大叫,“来人!快来人——”叫声忽然中断。
她听到了“叮叮”的金铁交击声。
刺客穿着夜行衣,将身体裹得严实,带着个古怪的面具,连手上也带着黑色手套,一击不中,他也知道不能恋战,纵身跃出窗外逃走。
杨念晴没在意刺客,只呆呆地看着面前人。
南宫雪站在原地,手中,一柄银蛇般的软剑正不住地颤动。
何璧与曹玉、邱白露三人先后出现在门口,他们的反应跟杨念晴差不多,都没有说话。
南宫雪从容地收起软剑藏入腰带,走出门:“方才有刺客。”
众人走下阁楼,曹玉四处检查了圈,带来几名护卫:“他们被人点穴了,对方武功高强。”
南宫雪居然也没详细询问什么,挥手就让护卫退下:“没事,都下去吧。”
何璧开口:“你会使剑。”
南宫雪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自小筋脉异常,不能修习内功,家父费尽心思求得这套剑法让我防身用,这套剑法不用真气,只需腕力便可催动剑势,以速度取胜,遇上高手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抵挡一二,拖延时间而已。”
曹玉点点头,问:“你可看清刺客的模样了?”
南宫雪摇头:“不曾看到,他用剑,也不知会不会万毒血掌,或许就是打伤何兄的人?”
曹玉有些失望,沉吟:“别宅守卫不少,他能来去自如……”
“当初他就能随意进出南宫别苑,这不奇怪,”杨念晴突然走上前,“你们查吧,我和南宫大哥要回南宫别苑了。”
曹玉一愣:“你们?”
忽略南宫雪的视线,杨念晴低头道:“我本来就不该卷进案子,现在死了这么多人,我很抱歉,不想再查了,所以我求南宫大哥带我回别苑,你们保重吧。”
曹玉完全没想到两人会走,看着她欲言又止,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于是转脸看何璧与邱白露。
何璧盯着南宫雪不说话,邱白露淡声道:“也好。”
杨念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就走,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离开。
房间恢复安静,南宫雪侧过身看杨念晴,杨念晴也望着他。
南宫雪开口:“小晴,我……”
“我要走,”杨念晴不让他往下说,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我们回南宫别苑,明天就出发。”
南宫雪道:“还是等李兄回来再说吧。”
杨念晴坚持道:“我不想留在这儿了,你说过,我要什么都会答应,要不然你自己留下,我走。”
南宫雪微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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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格外漫长些,不过总算等到清晨来临,方才下人来报,马车已等在大门外。
杨念晴将两截玉簪碎片放到桌上。
簪子已碎,不能再用,留着也只是徒增遗憾。
杨念晴取出那把小木梳,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搁到桌上,可接着,她又重新拿了起来,看着它发愣。
“杨姑娘,公子已经准备好了。”丫鬟在门外报。
杨念晴答应着,迅速搁下木梳,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她快步折回桌旁,拿起来木梳放入怀里,然后走出门,却见何璧站在楼梯下。
杨念晴戒备地盯着他,紧紧咬住唇,咬得唇瓣发白。
何璧道:“老李会回来。”
杨念晴闻言反而松了口气,低头走下楼:“我不想再看死人,你们查吧,我现在要走。”见南宫雪正朝这边走来,她立即迎上去:“都好了,我们走吧。”
南宫雪冲她微微一笑,又看何璧:“何兄。”
何璧盯着他。
杨念晴急着走:“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南宫雪拉住她的手,示意别急:“何兄可是有话要说?”
何璧沉默片刻,道:“别回来。”
南宫雪是主人,丢下客人离开未免失礼,好在都是多年的朋友,没人计较这个。临走时,连邱白露也伸手拍起南宫雪的肩膀,露出罕见的笑容:“回去吧,早生贵子。”
见他误会,杨念晴尴尬地涨红脸:“你别胡说,我只是跟我大哥回去。”
“知道,”邱白露朝南宫雪挑眉,“大哥。”
杨念晴知道他的脾气,索性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