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跑马场上战旗招展, 箭靶一排排的立在雪中, 上面零零星星的插着几只箭矢……寒风卷起地上的清雪, 扬起的雪粒打在人的脸上针扎般的疼。
教导他们骑射的是宁安将军手下的射声校尉褚振山。
一身骑射功夫了得。
年纪大了, 便退了伍。
宁安将军爱材,便将他请到家里, 教家中公子们骑射功夫。
只可惜,二公子爱文,三公子贪玩,也就只能粗浅的教些骑射功夫, 倒是将军府的大公子爱武,将他一身的功夫尽学了去。
今天听说又来了新学生,射声校尉褚振山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比三公子还小两岁呢,那怕是更贪玩吧?
自己这幅黑口黑面的模样,还不得把人吓哭了?
等褚振山见他这个新学生时,双眼不由得微微发亮。
这身长、这比例、这气势……真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啊。
随意的小试了一下他这个新学生的身手,褚振山万年板着的黑脸, 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个笑脸。
邓廷安圆脸酸得已经快扭曲了,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谁都喜欢他!
这已经是他唯一比较拿得出手的功课了!
这风头又让谢孤舟抢走了。
他和谢孤舟誓不两立!
“把‘追雷’给我牵过来……”,邓廷安一挥手对捧砚, 恨恨的吩咐道。
摔死丫的!
“是!”
捧砚给了远处牵马小厮一个眼神。
那牵马小厮心领神会, 不大一会儿便牵来了一匹极有气势的高头大马,来到谢孤舟面前。
谢孤舟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马可太漂亮了!
黝黑、铮亮、神骏非凡,站在谢孤舟面前,不停的喷着白气, 甩着响鼻,圆亮的马眼斜睨着谢孤舟,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高傲。
“真是匹宝马!”,谢孤舟眉目动容,赞叹道。
眼中全是对这匹宝马的喜爱。
邓廷安见谢孤舟果然喜欢,心中得意,“那当然!这可是’追雷‘,正宗的三河马!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你看看这修长的马蹄、这漂亮的筋健、这……”
邓廷安说得兴起,不知不觉的便靠近了’追雷‘,想要摸一摸那雄浑的马胸,谁知道’追雷‘暴躁的甩了一下脖子,’咴儿咴儿‘的咆哮起来,四蹄不安的在雪地上抛出一个个雪坑。
明显很抗拒邓廷安的接近。
邓廷安又气又臊!
这匹马傲气得不了,死活都不让他碰!
他一碰,它就尥蹶子。
“怎么把它牵来了?!”,褚振山眉头一皱。
这可是匹战马,性子烈得很。
将军府刚买回来,还没驯服。
邓廷安嘿嘿一笑,搓着手道:“这不是谢孤舟没有上课用的马匹,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是要把家里最好的马匹给他用啊……”
态度无比的真诚!
褚振山不知道邓廷安的小算盘,可是,直觉得不妥,想要叫人将’追雷‘牵下去。
’追雷‘太过危险,不适合做骑射课程的马使用。
“不必!”,谢孤舟凤眸星芒飞逝,隐有雀跃,“就它了!”
说罢,一身白色骑马装的谢孤舟拿过马鞭,趁着‘追雷’不备之时,抓着马缰,踩着马镫,动作干净利落得上了马,矫健的身姿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褚振山不禁失声赞了一声“好!”。
‘追雷’一个不注意,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个人,高傲的‘追雷’顿时就疯了。
’咴儿咴儿‘的咆哮,前蹄高高扬起,想要将马上的人掀下去,可是马上的人牢牢的抓着它的马缰,双腿紧紧的夹着它的肚子,竟是无论如何也甩不下去。
‘追雷’见一计不成,便嘶鸣一声,无比愤怒的在马场上疯跑起来,想要将马上的人颠下去,颠不下去就往密林林钻,枯枝如密雨般密集的抽打在谢孤舟的脸上、身上,如火在烧一般……
谢孤舟往日冷清清的凤眸,此时却明亮如星,热烈似火,眼神中充满了征服欲,与平日里的冷默大相径庭。
“谢孤舟,抓稳了!”
褚振山没想到谢孤舟人不大,可是,这心却不小,连‘追雷’也敢试。
生怕他会摔下来,忙叫人牵他的马过来,翻身上马,打马飞奔追了过去。
邓廷安激动得连连搓手,低声一个劲儿的给‘追雷’加油,:“‘追雷’摔他丫的!摔他!看他以后还那么臭屁不?!”
几次看着‘追雷’上的那个身影被颠得摇摇欲坠,他也跟着心情起起伏伏。
“三公子,不会真的有事吧?”
捧砚有些害怕。
他给三公子出的主意可不是这个,他的那个主意只是能吓到这个外来的学子,倒不会出什么意外。可三公子却突然临时决定再加一项,把‘追雷’牵了来。
“不会的。”
邓廷安不以为意道,眼睛还在谢孤舟的身上,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我哪儿能真让他出意外?真出了意外,我爹还不抽死我?!这不是有褚师傅跟着呢吗?”
顶多是吓一下而已。
他当初不自量力的想骑‘追雷’,不也是褚师傅给救下来的吗?
褚师傅身手好着呢。
他就知道把‘追雷’牵来,这小子一定会动心的。
“谢孤舟,你的缰绳一定要抓稳,腿!腿要紧紧的夹住马肚子……”
褚振山的马也是好马,虽然不如‘追雷’,但是,好在这里是跑马场,场地有限,就算‘追雷’撒开了蹄子疯跑,也只是在兜圈,因此,褚振山很快就追上了谢孤舟。
他原本是想让谢孤舟松手,他来接住他的,可是,当他看到马上的谢孤舟紧抿的薄唇、眉眼间的煞气,竟像是看到了一把古朴的泛着寒气的出鞘宝剑一般,威严、摄人、龙吟虎啸,心中颤了三颤,到嘴的后硬是改了。
谢孤舟没有理会褚振山的话。
实际上,他此时眼中谁也没有,只有他胯下这匹高傲的宝马,心中除了征服它,再没有其它杂念。
四周的景物在他的眼中都已虚化,他已渐渐与‘追雷’合二为一。
‘追雷’所有的招数都已经使尽了,连在地上打滚这种它平日里为之不屑的动作都做了,可是,仍然甩不下马背上的人……
渐渐的,‘追雷’开始变得温驯,再不复之前的疯狂。
它开始慢慢减速,嘶鸣变得愉悦,动作变得轻盈且缠绵……这是宝马被完全征服,认主的样子……
骑在‘追雷’上的谢孤舟自然第一个感受到了‘追雷’的变化,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妙感应传递着‘追雷’的种种情绪。
‘追雷’喜欢他!
“‘追雷’,我们再跑一圈吧……”
谢孤舟凤眸温柔,摸了摸‘追雷’的头顶道。
这一次好好跑。
‘追雷’兴奋的嘶鸣一声后,撒开四蹄跑起来,一身皮毛宛如黑缎子般在风中闪闪发亮,神骏异常,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一次‘追雷’没有往密林里钻,只是带着谢孤舟一圈圈在跑马场跑着,速度快得宛如烈风一般,最后,谢孤舟一勒缰绳,紧夹马肚,‘追雷’霸气的扬起前蹄,上身腾空跃起,一人一马,傲然而立。
黑的霸气,白的凌厉。
褚振山心中的震惊简直如惊涛骇浪一般。
‘追雷’竟然被一个半大的少年给驯服了?!
要知道驯服像‘追雷’这样的宝马良驹,除了要有一身精湛的功夫之外,还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坚忍不拔的毅力和非比常人的耐力,缺一不可。
连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训服‘追雷’,却被一个半大的少年做到了,他比三少爷还小两岁吧?!
他……究竟是何人!?
邓廷安整个人都傻了。
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推了推同样傻在他身旁的捧砚,哆嗦着:“捧砚,你掐掐本少爷……本少爷是不是眼花了?我和你说哦,我竟然看到谢孤舟那小子竟然收他了‘追雷’……哈哈……你看……多好笑……这怎么可能呢?”
他连摸一下‘追雷’,‘追雷’都要喷他。
怎么可能让谢孤舟那小子给驯服了?!
同样傻在当声的捧砚咽了咽口水,小小声的回道:“三少爷,您没看错……‘追雷’……好像……真的被那个谢孤舟给驯服了……”
晴天霹雳!
邓廷安僵硬的转动着脖子看向捧砚,在确定捧砚没有说笑后,鼻孔大张的喘着粗气,胸膛开始剧烈的起起伏伏……他要气死了!
捧砚吓得生怕他家公子在下一秒就撅过去,忙给邓廷安拍着胸脯顺气,讨好道:“三少爷别生气,咱不是还留有后手呢吗?这招定能替您出了这口闷气!”
捧砚说的后招,自然是指他出的那个主意。
东西他都带来了,可是,费了他不少的事儿呢。
可是,为了少爷,他豁出去了!
邓廷安转了转眼睛,想明白了捧砚言下之意,这才转怒为喜,看着远处已从‘追雷’身上翻身下来正与‘追雷’亲热的谢孤舟,双手握拳,活动手指,发出“咔咔”的脆响,恶声恶气道:“没错!咱们还有后招呢……”
“谢孤舟,你给本少爷等着!”
勾动嘴角,邓廷安与捧砚露出了标准恶霸主仆的阴险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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