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向南虽然在军队里养成了一套铁血手段, 但绝对没有什么虐待他人的嗜好, 也不是个时刻动用武力的暴力分子,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普通人, 他顶多把人捂着嘴弄到一边,只要让其不吵到自家弟弟就行, 会如此野蛮自然是因为认出了白灵清, ——早在两天前他就以公谋私地动用非常规手段将程昱和白灵清的事全部查得一清二楚。他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认人从来不是通过容貌,而是通过某些常人不会注意的细节特征,所以不用看脸就能把人认出来。
白灵清也不想来找唐浩初,但她不知道她还能找谁。程昱那日回来, 二话不说就让她滚出程家并且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连收拾行李的时间也不给, 吩咐管家和佣人直接把她的东西扔出去。
白灵清当即就呆住了, 磕磕巴巴地问程昱是不是因为她找了唐浩初而生气,却不知程昱何止是生气, 完全称得上勃然大怒。程昱承认自己一开始对白灵清是有一点想法,——白灵清侧脸的某个角度和唐浩初的侧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极其微妙的相似,这也是唐浩初此前在天鹅堡咖啡厅第一次见到白灵清时莫名觉得熟悉的原因。
程昱还从来没见到唐浩初笑过, 所以忍不住会对着白灵清笑的侧脸想象唐浩初笑起来的样子,——但他的想法也就仅此而已了, 反正程家不缺那点钱,他也一向以大方随和闻名,愿意看在白灵清‘卖笑’的份儿上, 以及她能讨得程母喜欢的面子上给她买东西。
可人得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一时高兴纵容出来的小猫小狗敢跑到唐浩初面前叫唤,这实在太胆大了。程昱天性爽快外向,很少发怒,也就导致了很少有人见过他发怒的样子,更导致了白灵清完全不知道他发怒时究竟多可怕。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清楚真正惹到程昱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小时候程语动了他的模型或拿了他的玩具,他都不在意,但若不经允许碰了他珍视的东西,他千方百计也要让对方付出成倍的代价,完全不讲情面。
不过程昱当下的所有情绪都被找不到唐浩初的恐慌和焦急盖过了,胸口痛得厉害,甚至痛到没有发怒的力气,只望着白灵清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白清灵被他异常森冷的眼神骇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焦急地辩解:“我真的没有要你们分手的意思,我在你的钱夹里见过他的照片,我只是想认识他一下……”
程昱根本没理会白灵清的说辞。智商就不谈了,连程昱自己的智商都少唐浩初一截,只说考虑问题的周全性上,哪怕唐浩初从来不搞什么人际交往、甚至不跟别人打交道,白灵清和他也是相差太远,完全不能比。
程昱反手把白灵清拉他的手臂推开,将她一把推倒在地,白灵清情急之下只能去拉程昱的腿,“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去找唐先生,我下次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她本来就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哭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然而程昱没有半点反应。白灵清继续哭着道:“我的确找唐先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我是出于爱你才会这样做的,我是真的真的爱你,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越说哭得越厉害,连老管家听着都有些不忍,而且还是打着爱程昱的名义,但凡有点虚荣心的人都不会再跟她计较,兴许还会因她的痴情有所感动。
程昱却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是气的。他从来没有升起过背叛唐浩初的念头,他对唐浩初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他的神经本来已紧绷到饱和,情绪更重到难以负荷,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却又因这话硬生生地升起一股气劲。
白灵清这才真正体会到程昱发怒时的可怕。
事情的结果闹得非常大,她就像被扒了皮一样,所有心思手段都被程昱摊开于众,程家上下人人皆知,不仅以最狼狈的姿态从程家离开,还接到了学校下发的转学通知,要转去一个偏远的城市上学。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之前就像一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一样出入各种高档场所,购买各种名牌包和饰品,光是不能继续待在程家享受优渥的生活的这一点就让她接受不了。心里不由生出强烈的恨意,最恨的不是程昱而是唐浩初,——她至今仍想着如果没有唐浩初的存在,程昱一定会喜欢上自己,一定不会对自己这么狠心。
院长这边还在焦急地劝戚向南冷静一点别闹出人命,可惜他的话对戚向南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见戚向南面无表情地把人拉起来呼吸了两秒,又给按水里了。还是唐浩初赶过来,轻声开口让戚向南放人,戚向南才有所反应。
转头看向弟弟,微微皱起眉犹豫了一下,最终像扔垃圾一样将白灵清顺手丢在地砖上,然后大步走向弟弟,把玩具大狗送到他怀里,“送你的。”
唐浩初在上个世界养过一条萨摩,所以很喜欢眼前这只毛绒萨摩,忍不住抱着玩偶摸了又摸,并点头说:“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戚向南那张看起来凶巴巴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非常明显的笑,牵着弟弟头也不回地去了病房,看也不看白灵清一眼。而且不光自己不看,还不准弟弟看,甚至建议弟弟提前出院,避免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污了眼。
唐浩初最终在医生的帮助下提前出院,但他拒绝了要带他回家的唐振凯,而是答应了郑锐霖去他那里养病。
连郑锐霖都感觉非常惊喜和意外,何况是唐振凯,任务二‘独断专横’的完成进度因此而又往前推动了十个点,——唐振凯当场就对此表示不赞同和严重不满,认为弟弟一定是受到了郑锐霖的蛊惑,甚至想要起身将那个蛊惑弟弟的野男人揍一顿。
起来的时候看到弟弟就坐在病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轻轻地眨着长睫毛,像被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吓着了,又竭力压下怒火重新坐回去,柔声问:“宝宝为什么不和哥哥一起回去?”
“哥哥对我太好了,”唐浩初缓慢但认真地说:“在哥哥面前,我可能会变得软弱,我要学着独立,不能一味倚靠哥哥……”
唐振凯突然觉得胸口异常酸疼。他想说他可以一辈子都做弟弟的倚靠,可以永远都陪在弟弟身边,有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许久之后却又都压了下去,只重复了一遍在弟弟小时候就说过的话,“宝宝乖,你要记着,哥哥永远爱你。”
其实唐浩初选择和郑锐霖走的原因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在郑锐霖的陪伴下入睡。郑锐霖整个人就像最好的催眠剂,似乎比医生和药物还要有用。而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巨大的病原体,时刻都在传播伤害,他不想再给家人增加更多的伤害了。
出院的当晚,唐浩初却没能在郑锐霖的陪伴下升起困意,郑锐霖也同样睡不着,——打从儿时就喜欢的人经过那么多波折又兜兜转转地来到自己身边,就睡在自己跟前,让他完全无法入眠。
屋里的灯都关了,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很微弱的光线,郑锐霖就着这点微光看唐浩初,一颗心软成了棉花,想从四面八方将唐浩初包裹。他先是偷偷握住唐浩初的手,又轻轻摸了摸唐浩初的脸颊,简直像一有机会就要挨挨碰碰的皮肤饥渴症患者,还以为唐浩初已经睡了、以为自己摸得不着痕迹,却见唐浩初在这时睁开了眼。
眼神非常清明,目光写着疑问,显然在问他为什么要摸他的脸。郑锐霖不安地缩回了手,有些委屈的说:“……我睡不着。”
然后一边低低唤着唐浩初的名字一边伸出手臂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只觉得怀里的身体微凉又柔软,契合又舒适,想要一直这样抱着永远不放开。唐浩初却推拒着开口:“你身上硌人。”
郑锐霖不甘心地辩解:“是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东西。”
于是唐浩初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臂又捏捏郑锐霖的,认真下结论:“我是软的,是你太硬了。”
郑锐霖不死心地努力找自己的优点:“但我比较暖和。”
他的怀抱的确非常暖,被他抱着,全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唐浩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停止了挣动,郑锐霖也满足地抱着他不再乱摸乱动,原本通通睡不着的两人竟然就这样相拥着睡着了。
秋季的天亮得越来越晚,唐浩初昨晚睡得还可以,精神比以前稍微好点,郑锐霖起来晨练的时候他就醒了,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远处的风景。郑锐霖一回来便被他的背影吸引了全部视线,只见他正伸出手触碰窗口的阳光,上半身的睡衣随着抬手的动作被拉上去,宽松的睡裤则低低地卡在胯上,露出一截白皙柔韧又纤细动人的腰肢,就像从神秘丛林里跑出来的梅花鹿,漂亮得惊人,又像一只孤高的鹤,就要迎着光飞走了。
郑锐霖以前完全是理工科思维,从来不会有什么诗意的联想,也没有什么浪漫的情怀,可对着心上人,无师自通地就学会了浪漫。满心的爱意无处安放,只能在心底开出满树馥郁的花。
唐浩初在刚出院的这段时间表现得非常好。
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会在光线充足的落地窗前看书,或者去院子里浇花散步,穿着颜色浅淡的棉布衣,最简单的样式也能被他穿出最优雅的美感。说话的声音就像四月的微风,温和又好听,从佣人到园丁都爱听。哪怕他沉默着不说话大家也异常喜欢,觉得他就像家里的一片好风景,像带着暖风、绿叶和花朵的春天,只是单纯地看着他也觉得心旷神怡。
男女通吃老少皆宜讲的就是唐浩初了。
尽管目前的所有现象都告诉郑锐霖唐浩初恢复的不错,但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免不了担心。所以郑锐霖心里仍有很多担心,连睡觉都不能安稳,睡到半夜也要去看看唐浩初在不在,还要试试唐浩初前额的温度看他有没有突然起烧,听听他呼吸是否舒缓均匀。
他的浩浩这样优秀又这样招人爱,如果上天觉得他太好了,收回去了怎么办?郑锐霖恨不得让唐浩初一分一秒也不离开自己的视线,惶恐和不安埋得太深,平日里察觉不到,但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无法阻挡地占据他全部心神。
为了哄唐浩初开心,郑锐霖还买了个小孩子都喜欢的棉花糖机和抓糖果机,拆盒后放在草坪边清洗。郑锐霖负责洗,唐浩初只负责拎着水管乱冲,在这时候飞过来一只蝴蝶,在花园里新栽的绣球上转了一下,最后落到了郑锐霖的发顶上。
大概是因为郑锐霖头上也有朵花,——是棉花糖机的老板娘友情赠送的花朵发箍,为了博唐浩初一笑,他不顾形象地将其随手戴到了脑袋上,可惜没成功换来唐浩初的笑,却引来了小蝴蝶。郑锐霖动了动,小蝴蝶便升起来盘旋几圈,又重新停在他头上,哪怕郑锐霖大力地晃脑袋也不愿意离开。
大概是郑锐霖晃脑袋的样子太傻,或者小蝴蝶锲而不舍的姿态太可爱,唐浩初终于笑出来,手里的水管也跟着晃动,一不小心浇到郑锐霖身上,把对方给弄湿了,小蝴蝶也被吓走了。
因为湿了而变透明的衬衫顿时勾勒出郑锐霖结实健壮的体格,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漂亮的肌肉线条。郑锐霖颇有些无奈地看向唐浩初,表情明明充满了纵容和疼爱,唐浩初却觉得有点危险,小动物似的往后了几步。
而郑锐霖走上前,离唐浩初所站的平台还差两个台阶,但正好是差不多可以平视的距离。唐浩初这时还发散思维地想了一下他和郑锐霖的身高差,却被郑锐霖环住腰,轻轻吻住了眉心。
胸口正贴着对方湿了的上衣,水把唐浩初的衣服也弄湿了。但他感觉不到衣服湿不湿,只能感觉到郑锐霖滚烫的带着些薄茧的手心在他的背脊上摩挲的触感。唐浩初的手一松,水管从台阶滚落下去,趴在草坪上哗啦啦流着水,郑锐霖移到他唇瓣上的吻同样湿漉漉的,紧紧环住唐浩初的腰,仿佛桎梏一般不容他挣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困成狗o(╥﹏╥)o,昨晚八点就开始打盹,这一更是昨天的,今晚还有一更